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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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不管他所宣传的教义是如何的单调,可是这一位仿佛是童话中似的人物却是非常地多方面的。
今天在公园里他和轧斯泊拉的回教神官谈天的时候,他的举止简直像是一位容易信人的单纯的农夫,正感到了他的终焉之日的时间到了的样子。本来是矮小的他,看起来好像又故意缩短了一些,站在那一个强壮有力的鞑靼人之旁,相形之下,他真像是心灵上刚第一次想及到存在的意义,和对于灵魂上许多问题是满怀着愁闷的一位老人。惊惶地举起了那副毛簇簇的眉毛,胆小地开闭着那只锐敏的小眼,他的眼睛里的峻严而洞穿一切的火花都消尽了。他的探索什么似的视线动也不动地倾注在那神官的广大的脸上,一双瞳神也消失了它们的本来是要使无论何人都感到不安的锋芒。他对神官提出了许多关于生命的意义,关于灵魂,关于神的极幼稚的问题,很纯熟地将福音书和预言者的书里的言辞摘了出来对答了《可兰经》里的语句,实际上他只是用着伟大的优伶或聪明人所特有的那种可惊叹的巧技在和那神官开玩笑。
四五天前,他曾和塔奈也夫(Tanejev)及斯勒儿谈到了音乐,他自己竟像小孩子一样地为音乐之美所醉倒了。这一种陶醉喜悦——再讲得真切一点是他的还能陶醉的能力——对他自己明明是很欢喜的样子。他曾说关于音乐写得最完善最深刻的是叔本华(Schopenhauer)的文字;随带着曾说到关于斐德的一件滑稽的逸话,又称音乐是灵魂的无声的祈祷。
“怎么——无声的?”斯勒儿问。
“因为音乐是没有言语的。在音声之中灵的分子比在思想里更寄托得多。思想是一个满贮着钱的钱包;音声可是并没有被什么所点污的东西,它的内部是完全纯洁的。”
他彰明较著是很满足地在用了可爱的小孩子的言辞而说话,——而最好的,最优雅可爱的言辞自然而然地落下了他的口中。最后他突然在胡须里含了微笑,柔和地如爱抚般地说:
“音乐家总都是愚鲁的人。越是富于音乐的天才者越是在他方面愚鲁而不灵。可是音乐家的全部,总是富有宗教心的,这也真是奇怪得很。” 郁达夫翻译作品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