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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捷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
快递袋里的东西已经被魏东隅全部拿出来,整整一摞照片。最上面那张照片是个女人的近照,只是在人脸的位置被打了道鲜艳的红叉,红叉下似乎还有利器刮过的痕迹,将照片里女人的脸切成好几段,红艳艳的颜色就好像从照片上人脸上淌出的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在这惊心的一片红下,依稀可以辨别出穆九的脸。
魏东隅将收到的照片迅速翻看了一遍,很快就发现这一叠照片全是穆九,人像或大或小,但她的脸无不例外都被划成好几道。
陈辉倒吸了凉气:“头儿,这……”
“是颜料。”魏东隅手指在照片上捻了捻放到鼻子边闻着,声线略沉的得出结论,他问林捷:“快递谁给你的?”
林捷:“放在门卫那,我看收件人写的是师哥你,就拿过来了。”林捷察觉到不对劲:“师哥也不知道是谁给你寄的快递吗?”
魏东隅摇头,沉声说:“但是寄件地址上写的是三青山。”
“三青山,这个地名怎么听得有点熟悉。”林捷皱眉,却没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地名。
“是海城公墓。”陈辉接过话,与刚调来海城一年的林捷不同,在海城土生土长的他迅速明白了魏东隅的意思,“这个快递,是死人寄来的。”
话落,三人皆是脑门一凉。
“别自己吓自己。”魏东隅率先回过神,他将照片塞回文件袋里,说:“我猜这应该只是个恶作剧,只是不知道对方寄这些照片过来什么意思。”
“可照片是寄给头儿你的,很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可我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寄穆九的照片?”陈辉问。
“会不会是他以为师哥和穆九之间……”林捷话说了一半,若有所指地看向魏东隅。
陈辉了然,也朝魏东隅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收起你们脑子里那些肮脏的想法。”魏东隅把文件袋拍到陈辉胸口:“有空查查看,查不到就算了,我这些年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如果真有人想要搞我,总会露出马脚。”
说完他操控轮椅转了个方向,抬起手朝二人挥了挥:“走了,两个月后见。”
陈辉和林捷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怎么越看越贱呢!
但是因为刚才快递的事,林捷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魏东隅就这么回去,大步追上去:“师哥,我顺路送你回家吧!”
穆九接到魏东隅电话时,正蹲在筒子楼下抽烟,空闲的那只手里还晃着从附近鱼摊老板那讨来的打算丑东西改善伙食的鱼碎。
“魏警官,这才分开多久,你就想我了?不过我马上就要去上班,没空陪你了。”穆九夹在手机靠在花坛边,姿态慵懒地吸了口烟,娇滴滴地开口。
电话那端,魏东隅呼吸一沉后,很快就传来占线的嘟嘟声。
还在等着魏东隅答话的穆九奇怪地拿下手机看了眼,电量充足、信号满格。
看来是魏东隅自己掐断了电话。
“搞什么?”穆九有些莫名,但也没想往深处想,抽完剩下的几口烟,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就若无其事的拎着鱼碎上了楼。
“滚滚丑东西,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一进门,穆九就招呼正在书架上睡觉的猫,将橘猫扭过头不打理她,索性提着鱼碎在猫面前晃。
诱人的鱼腥味成功地引诱了橘猫,橘猫睁开眼睛“喵”了一声就朝穆九的手扑过去。
穆九转了个身,轻松躲过橘猫的攻势,“啧啧,一看到鱼就活像饿死鬼一样,出息!”
“喵。”橘猫看得到吃不到,抱着她的腿嗷嗷直叫。
“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出息。”穆九拿过猫碗,将清理干净的鱼碎倒进去,碎碎念着:“今天你就将就着吃吧,也许我晚上就遇到一个大方的客人,那样明天你就有鱼吃了。”
她顿了顿,又愁眉苦脸道:“但别来个李老板那样的变态,又不行又要折磨人,有时候看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兴奋,我真想拿把刀把他那里切了一了百了。”
橘猫本来已经爪子蠢蠢欲动地去拨猫碗里的鱼碎,听到穆九的话语忽然身子倒退了几步,毛还没长出多少的尾巴高高翘起,目光迟疑地看着她。
穆九看着它的反应,突然想起自己捡回来的是个公猫,好笑地把装着鱼碎的猫碗往它面前一丢,说:“又不是要切你的蛋蛋,你害怕个鬼!”
橘猫吓得往后一蹦,拱着后背警戒地看着穆九,等了一会,见她真的没动静后,这才试探地伸出爪子将猫碗勾到自己面前,一边低头吃鱼的同时还不时抬头防备穆九的下一步举动。
穆九本来还想逗逗它,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眼睛一亮,却在扑过去看清来电显示时,脸色微微一变。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备注可不就是“李老板”。
她还以为,是魏东隅重新打来的电话。
此时的魏东隅确实在打电话,但通话对象却不是穆九,而是他省城的老师,等他挂断电话,往车窗外看去,却见筒子楼下的人已经不见了。
林捷说:“人已经上去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魏东隅点头:“走吧!”
“既然都路过了,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
“师哥你特地让我开这条路,不就是因为刚才寄到局里的那些照片的事为穆九担心吗?”
“你懂得倒挺多!”
“嘿嘿。”
魏东隅收回视线,沉声道:“我只是不愿意小韩那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提及仍昏迷不醒的韩静雨,林捷脸上调笑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神色复杂地看了魏东隅一眼,“师哥,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魏东隅没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开车。
陈辉按魏东隅的意思,找个了机会将季峰的死讯透露给了季冉,但季冉的反应却出人意外。
“季冉知道季局的死讯后表现与之前判若两人。她刚开始并不相信季局自杀了,以为我们在骗她。后面意识到我们并不是在骗她,她的情绪一度失控,我本来以为,她是因为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才会歇斯底里,可是你猜她后来做了什么?”
接到陈辉这通电话时,魏东隅已经休假大半个月,此刻正驻着拐杖提着热水壶在厨房冲泡面。
“什么?”他皱眉问。
“她没有把罪往季局身上推,相反地一直试图跟警方证明自己的所作所为跟季局毫无关系。她甚至还供出了另一位重要同伙,说是海城最早发现的那起太平间眼角膜盗窃案的幕后凶手,不过我们一查,却涉案人在年前已经过世,对案件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魏东隅倒水的动作一顿:“然后呢?”
“不了了之。上头很重视这个案子,季局出事后没多久,就直接派人接手核心工作,上头的同志对季局的遗书提到的内容进行了全方面的彻查和核实,查到的结果却跟遗书提到的内容并没有多大出入。头儿,我越来越觉得你的判断是对的,而且我才季局应该是在一年前才知道季冉做的这些事,因为他遗书里交代的都是近一年发生的事,时间就在刘队牺牲前后。”
“季局遗书上提到的受贿资金来源是季冉的私人户头,一共两笔,共五十万。季冉是器官犯罪团伙之一,但季局是她爸,女儿给父亲打钱,可以为公也可以为私。另外,缉毒大队根据季局遗书里提供的线索还顺利端了一批毒贩的老巢。季局的事,大家都发觉到有些不寻常,但上头已经下来通知,宣布结案封卷了。”
魏东隅阖了阖眸,神色平静地问:“最终处理结果呢?”
“季局虽然犯了错,但鉴于他认错态度良好,上头决定只开除他,追回他生前的一切荣誉和称号,以普通公民的身份秘密下葬。”陈辉顿了顿,又强调了一句:“上头说的是犯错。”
二人都沉默很久,魏东隅放下开水壶,问:“季冉呢?”
“盗窃器官和袭警两项罪名逃不了,但她因为盗窃器官的用途不是为了牟利,相反她还匿名为器官所有者的家属和器官受体都捐过不少钱。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指控她杀人,谋杀何衍的可卡因被季局咬死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许景龙也死死咬定是他一个人杀的刘队和之前的那些人。虽然我们知道季冉肯定和这些事脱不了干系,但你知道法律量刑是靠证据的,大概只会判个无期。”
魏东隅说:“如果我没记错,季局那天去省城,应该见过许景龙吧?”
“见是见过,但那时候我也在场……”陈辉说到此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似乎已经想到什么。
魏东隅扯了扯嘴角,问:“季局的下葬地址和时间确定了吗?”
“确定了。”陈辉的声音格外钝沉,他说:“就近在省里的公墓下葬,时间是这个月月底。另外,上面已经决定将季冉押往省里判决服刑,更例外同意了她提出见父亲最后一面的申请,明天她就会被送走。”
魏东隅嘴角扯了扯,眼底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拥而过,可最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二人谁也没先挂电话,却也良久没说话,最终还是陈辉突然语调一转,说:“对了,据小道消息说邹副局升职无望了,说是上面要直接派人下来接手咱们市局的工作。我这几天跟邹副局打招呼时,他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我想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也是,随便换个谁下来,都比姓邹的好,这阵子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都怀疑季局的事情是不是他也掺合了一脚。”
陈辉说这句话时,语气明显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行了,你把自己的活干好,管上面派谁下来。我要吃面了,挂了。”魏东隅笑骂一句后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他嘴角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辉虽然只是随口乱猜,但他的猜测却未必不可能。季峰做的事虽然邹善远未必知道,但透露一句季冉已经被捕的消息,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这些事已经无从追究,而且上面派什么人下来接手市局的摊子还真是跟他们没什么大关系,他们只要服从命令,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就行了。
想至此,魏东隅挑了挑眉,不再想这些事。
刚想收起手机,就听见“滴”的一声,提醒手机又来了条新信息。
魏东隅重新解锁了手机,看到了他老师发来的信息。
【老季的事情有点蹊跷,你最近自己小心点。】
魏东隅皱眉,迅速地编辑一句话,但想了想又删掉,最终发过去的只有两个字:【知道。】
短信发送成功,魏东隅把手机塞进口袋,端着泡面蹦到桌边。
这两天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毛豆生病了,魏东隅看徐家宜整天担心儿子吃不下饭的样子,干脆把她赶回了省城。魏东隅伤还没好,徐家宜放心不下他,原本想给他请个临时保姆,但被魏东隅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拒绝了。徐家宜无可奈何,只是看魏东隅现在已经可以拄拐行走,叫两天外卖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这才心一狠回了省城。
大概是休假这段时间胃口被徐家宜给养刁了,只觉得外卖的味道有些难以下口,魏东隅叫了一天外卖后,干脆吃起之前的泡面存货。
说起来,这些泡面严格意义上并不是自己的存货,而是穆九在这家里住时留下的口粮。
想至此,魏东隅脑中不禁浮现出穆九第一次煮的泡面。
他不可否认,穆九虽然嘴油不老实,但厨艺当真很靠谱,至少那碗泡面的味道就连徐家宜也及不上她的水准。
陡然之间,用来改善口味的泡面变得索然无味,搞得魏东隅很是郁闷。他想了想,拿起拐杖就出了门。 警官总逼我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