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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絮没有说话，就把酒坛抱了起来，新宁就把酒坛在织絮的酒坛上碰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紧接着，又是清脆的一声响。
那两个碰在一起的酒坛旁边，多出了一个酒坛。
那个酒坛是被离凝抱着的，他望着织絮，笑到，“絮儿，我也陪你。”
织絮点了点头，就把酒坛举在嘴边，仰头开始喝了起来。
可除了有人一起喝之外，这酒的滋味，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么的让人难受。
只是，她已经很幸运了吧！
至少还有人愿意陪她。她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织絮一口气喝完，就把酒坛放在了桌上。她对面的离凝，还有新宁，都还在抱着酒坛在喝。
织絮看到离凝一脸痛苦，却还是举着酒坛在咕嘟咕嘟的喝，就知道他是在舍命陪君子。
确实，这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离凝好好的，喝这东西，就是自己找罪受。
只是她也没有打扰离凝。
等到新宁跟离凝都把酒坛放下了，织絮对离凝说到，“要是难受，就别喝了。”
离凝摇了摇头，笑到，“不难受，我发现，我居然很喜欢这个味道。”
织絮也不知道离凝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味道，只是离凝既然要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离凝可能也是有想要掩盖的痛的吧！
织絮又看着新宁，“你也是，酒量不好就别喝了。”新宁是好好的，没事找什么罪受。
新宁笑到，“姐姐，几十年了，我的酒量早就练出来了。我以前，可是经常喝酒的。所以，你就别担心了，我有分寸的。”
既然新宁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她点了点头，就一挥手，桌上的那几个空坛子就消失了，变成了装满酒的几个坛子。
他们一人抱了个酒坛，碰了一下之后，新宁笑得为难，“姐姐，只是可不可以别喝得这么快？”
织絮点头，“好。”
她说完，就抱起酒坛，又是一口气喝完了，只是这次，她速度确实放慢了一些。
新宁喝了几口，放下酒坛，他瞥了一眼织絮的酒坛，见织絮已经喝完了，就赶紧抱起酒坛，也一口气喝完了。
他们就这样一人喝了七八坛之后，新宁已经红光满面的了。
他摇头晃脑，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
织絮跟离凝到是一本正色的，这酒对他们好像是没有什么作用。
织絮就没有管新宁，就只跟离凝喝了。
新宁抱着个酒坛放在膝盖上，摇头晃脑，口齿不清的，“姐姐，你喝这酒是什么滋味啊！跟我喝的一样吗？”
织絮瞥了新宁一眼，她知道新宁这是醉了，已经是神志不清了。她也想像新宁这样醉了，神志不清。
所以，她就还是跟离凝一起一坛一坛的喝着酒。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喝多少，才能醉得了。
织絮跟离凝喝着酒，新宁就抱着个酒坛，眸子半眯着，眸光落在怀里的酒坛上，脸上还带着笑。
他耷拉着脑袋，嘟着个嘴，“其实，我觉得，这酒难喝死了。每次喝酒，我就觉得喉咙被刺得火辣辣的疼。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酒的味道。”
听了新宁这一席话，织絮到是觉得，她体会到的滋味是一样的。还真是难得，她居然会有跟人族一样的体验。
“可我，就是喜欢喝。”新宁提高了嗓门说到。
新宁说完，歪着个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望着织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织絮没有很在意新宁的话，还是只顾喝着自己的酒。
新宁还是歪着头，他把目光从织絮脸上抽离，落在了怀里的酒坛上，抿嘴笑到，“你不在的那些年，我就只能每天喝酒。而且，都是一个人躲着喝。因为我怕啊！我可是宗主，我怕别人看到我软弱的一面。所以，我知道，一个人喝酒，有多么痛苦。你可别一个人喝酒。”
织絮现在已经把酒坛放在了桌上，也不喝了，就扭头看着新宁。她不知道，原来那些年，新宁竟然过得这么苦。当宗主，不容易吧！
新宁说完，直接趴在了桌上。他一只手长长的搭在石桌上，另一只手就垂在身侧。他怀里的酒坛就直接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织絮瞥了那一地的碎屑跟酒一眼，那里就恢复如初了。
新宁一边脸贴在石桌上，嘴被挤得都变形了，有几丝花白的头发胡乱的盖在脸上。他双目紧闭着，嘴还嘟了几下。
他现在这动作，跟他这模样，实在是不合。明明是一张老人的脸，可他现在的动作，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织絮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少年时候的新宁。
织絮看向离凝，“他睡着了，我送他回去，待会儿我们再喝。”就新宁这，还好意思说酒量好。
离凝点头，还没来得及出声。
“我没睡着！”新宁嗓门很大的说着，猛的抬起了头，又直直的坐了起来。
只是他依旧是眸子合上，耷拉着脑袋的。
他嘴里嘟囔着，“我没睡着，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你们可别打扰我。”
他说完，突然抬头，看向织絮，他的眼皮也掀开了一丝缝，望着织絮。
“我还有好多话的。”新宁的语气有点撒娇的样子，“我还有好多好多话的。你们可不能送我回去。”
他说完，就又垂下脑袋了，他脑袋就歪歪的挂在脖子上。
他自言自语般，含糊不清的，“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喜欢的女子是谁吗？”
新宁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喜欢的那个女子就是……”
新宁说到这里，就抬起头望着织絮。
织絮虽然以前很想知道，很好奇新宁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可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些了，那女子是谁，此刻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再也没有当初那好奇的心思了。就算她现在知道了是谁，又能如何？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你……”新宁谈谈的吐出了这个字。
新宁吐出这个字，脑袋就又垂下了。眸子也合上了。
织絮听到这个你字，一下子就愣住了。本来她是不在意的，可是结果却是她？她不得不在意了。
怎么会是她？她可是一直把新宁当成弟弟看的。他不也一直叫她姐姐吗？
怎么，他竟然会喜欢她？她当初遇见新宁的时候，新宁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对她有那样的心思？
所以，新宁是因为她才孤独终老的？他所说的，心里有了那人，别人就再也入不了他眼的人，竟然是她？
呵呵！织絮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她还能再可笑一点吗？她的罪孽，还能再深一点吗？
她虽然知道她跟新宁的感情不一般，可也只是因为新宁叫她一声姐姐而已。她从来都没有多想。
她以为，新宁只是尊敬她而已。
可结果，怎么会是这样？
离凝见织絮愣愣的，赶紧笑到，“絮儿，我先送他回去，你等我一下。”
离凝说着，身影已经出现在新宁旁边了。
新宁猛的扭头看着离凝，一把就把离凝推开了，他十分不满，“我不走，我还有好多话的。”
“让他说。”织絮淡淡的说到。
新宁若不是喝了这么多酒，他估计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他最终，只会把这些话带进棺材里。
他一直把这些话藏在心里，藏了那么几十年，该是有多痛苦？难怪，他说他天天都要喝酒。只要不省人事了，就不会想，不能想了。
原来，他是因为她，才要喝酒。根本就不是因为做什么宗主。
若是现在不让他说，那岂不是太残忍了。
而且，她也想知道，她的罪孽，到底是有多深？
离凝很勉强，“那好吧！”
他应着，就坐回了凳子上。
新宁见离凝坐回去了，才又放心的垂下了脑袋，眸子也合上了，“所以，你当时说你的坏话，我反驳了。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才会骂自己的。可是我不喜欢你骂自己。你那么好，怎么能被骂呢？”
新宁说到这里，嘴角微微勾了勾。
织絮不禁笑了一声，她觉得，这世上，估计不会有比她更可笑的人了。
那么好？她到底好在哪里啊！她活得连自己都讨厌自己了，怎么就会认为她那么好？
新宁低着头，继续嘟囔着，“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叫你姐姐，我想像他们一样，叫你的名字。我一点都不想，你只是把我当成弟弟。”
新宁说着，苦笑了一声，“可你，就只是把我当成弟弟而已。而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会老，会死的。遇见你时，我还是一个少年，可现在，我却已经老成了这样。所以，我连告诉你都不敢。叫你一声姐姐，那你至少还会把我当成弟弟，不是吗？”
新宁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他歪着脑袋，像是陷入了沉思。
织絮也随着陷入了沉思。她觉得新宁真的是太傻了，竟然因为她这么一个人，让自己孤独终老。
她可真是，把新宁害得不浅啊！
新宁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到，“其实，我以前一点都不怕死的，死而已嘛！有什么可怕的？比死还可怕的事，我经历过无数次。可我怕我到死，都不能再见到你了。我也怕，我已经老成了这样，可你还是那么年轻。所以，我才想要长生不老。我只不过是想，能达到一个能与你们比肩的位置。我不甘心，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
新宁说着，抬起头，掀起眼皮望着织絮，“可是，姐姐，你说我那是错的，那我立马就改了。就算我其实真的很不想死，真的很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可我还是改了。”
新宁说完，就低下了头，“现在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好舍不得啊！”
新宁的语气感慨，那种不甘与无奈，已经淋漓尽致的被体现了出来。
新宁顿了一下，才声音很轻的问到，“姐姐，我真的错了吗？你是不是认为，我太贪心了？明明早就应该死了的人，早就应该默默无闻的死在某个巷子中的人，最后得到了这么多，竟然还不满足。”
织絮摇了摇头，“你没有错。”从头到尾，错的，都只是她而已。他也不是贪心，只不过，是有了比较而已。
是她让人族有了不该追求的东西。
她以为她是救了新宁，可她最终却是害得新宁痛苦了一辈子。
她用她以为的善心，害了一个又一个。
到头来，她到底救了什么？她当初野心勃勃的，要来拯救这个人界。
可她，到底都救了什么啊？
她真是太狂妄自大了。这人界，岂是她可以拯救得了的？要毁灭一个世界容易，要拯救一个世界，又谈何容易？
这就跟杀人是一样的，要杀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可她却永远无法把一个死人救活。
最终，她辜负了离凝，害得沈清荷惨死，害得新宁孤独终老。
她就是活该被傅长机骗的。
新宁笑了笑，就倒在了桌子上，不动了。
新宁面带微笑，嘟囔着，“那就好。我最怕姐姐怪我了。”
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新宁都没有再说话了。
片刻之后，新宁就传出了打鼾声。
织絮望着她这个弟弟，不禁有点心疼。真的，都是些傻子。
离凝傻，新宁傻，就连她，也同样是傻。
他们都是看不透，谁是对自己好的人。都把心掏给了不该给的人。
新宁睡着了，嘴角都还是带着笑的。
新宁现在说出了这些话，心里应该舒坦了吧！连睡觉都可以睡得这么香。
只是不知道，她若是喝醉了，能不能这样什么都不想的睡上一觉呢？她突然有点羡慕人事不省的新宁了。至少他现在，什么都不会想，不能想。
这人界的酒，她，能喝醉吗？
其实，在座的这三人，她是最没有资格说苦的。
他们都是为她着想，把一切苦楚都往自己肚子里咽的人。
新宁，孤独了几十年，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苦。
她想喝酒，还有人陪，可新宁那些年，不都是一个人在喝酒吗？
跟他们比起来，她所经历的，真是什么都算不上。
她又有什么资格，无病呻吟？
离凝说到，“絮儿，那我送他回去，回来之后，我们再继续喝。”
“我送他回去。”织絮说着，就站起了身。
她把手搭在新宁肩上，身影就消失了。
她带着新宁回到房间，离凝也跟了过来。
织絮把新宁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还设下一个结界之后。
她跟离凝就离开了。
他们又在凉亭中面对面坐下。 弑灵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