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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暄真的不像她和陈意。

　　小暄确实是很重情重义。他为人大方，嘴又甜，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跟朋友分享。

　　他总是惦记着眸眸，豚豚，奶奶，太奶奶之类的。

　　这不是坏事。

　　江篱不想自己跟家人的关系，来影响到小暄。

　　“妈妈，这张相片，你跟爸爸在哪里照的？怎么没看到我？”

　　小暄指了一张。

　　江篱一愣，这一张相片，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她并没有跟陈意有这样的合影。

　　她不知道，那是大一的时候，陈意看到她，找的别人给她拍的照。

　　所以，她只是一张背影，而陈意是一张侧身，眼睛的方向，正看着她。

　　这张相片，什么时候洗出来的，江篱都不知道。

　　难为小暄这么厉害，光凭一张背影，就认定这是她。

　　“你看看爸爸那时的样子，是不是很年轻很好看？这是我们大一的时候的相片。”

　　江篱记得很清楚，那时陈意穿衣服都很简单，白与黑白与灰，亮色系的基本很少。

　　江溪点点头，对小暄说：“小暄，你爸爸那时真的好好看。他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还以为见到了画中的仙子呢。”

　　小暄神气地说：“我也长得很好看。”

　　江篱笑着说：“嗯，是，我们小暄也好看。不过再好看，也只是外表，最重要的，还是内心。每个小鲜肉小美女，都有老去的时候，但有趣的灵魂却不会。所以，我们不要仅仅看一个人的外表，就来定义这个人。”

　　江篱说这些并不是刻意长篇大论，而是跟小暄在生活中学习中的方方面面，都会给他灌输一些正确的理念。

　　所以小暄到现在，是那种很优秀的孩子，不骄不燥，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聪明，又善动脑筋。

　　三人正聊着，大门响起开门声。

　　小暄就像装了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然后冲向玄关。

　　“爸，你回来了。”

　　小暄自然的接过爸爸手里的包，又替陈意把拖鞋拿出来。

　　陈意伸出手摸了摸小暄的头，说：“谢谢。”

　　江篱也从书房走了出来。

　　陈意迎上来，两人互相拥抱了一下。

　　江溪在门边看着，见状，脸颊微微红了。

　　她现在是大姑娘，开始懂事了。见到陈意回来，江溪就说：“三姐，我回去了。”

　　江篱也不留她。江溪这个年纪，跟异性相处，都有点不自在。再加上江溪本身就不是那种很开朗的性子。

　　“姐夫，我回去了。”

　　陈意点点头。

　　小暄打开门，看着江溪见了对面的门，又朝江溪挥了挥手：“小姨，再见。”

　　江溪甜甜的笑：“再见，小暄。”

　　“爸，我们在翻看相册呢。”

　　以前江篱和陈意的相片挺少的。

　　后来，生了小暄之后，为了纪念小暄的成长，江篱每半年都会选一些有代表性的相片，打印出来，然后再放到相册里。

　　这习惯持续到现在，不知不觉，家里的相册都有好几本了。

　　陈意也坐下来，江篱将那张相片抽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陈意哥哥，你那时偷拍我哦。”

　　而且还瞒着她，要不是小暄翻出来，江篱还真不知道陈意什么时候将相片放进去的。

　　陈意摸了摸鼻子，在江篱的脸上亲了一口。

　　“还翻旧帐呢。其实还不只这一个秘密。”

　　陈意凑过来，在江篱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江篱的眼眸瞪得老大，不可置信。

　　“不可能，陈意哥哥，你一定在骗我。”

　　小暄好奇的问：“妈，你跟爸在说什么。”

　　江篱脸颊微红，说：“小孩子家家的，别问这么多。”

　　小暄耸耸肩，也不再多问。

　　江篱问小暄：“这两天，你们想好去哪里玩了吗？你跟小姨攻略都做好了吗？”

　　小暄兴致耿耿的把地图拿过来，豪气冲天的说：“做好攻略了。我从来没有玩过雪，我要去这里，去山顶滑雪。”

　　江篱点点头，没有什么意见。

　　“陈意哥哥，你呢？”

　　陈意说：“你作主就行。”

　　小暄在旁边说：“对，妈，爸听你的话就行了。”

　　“我去问问眸眸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今年去远的地方，他们两家还没凑在一块过。

　　江篱和陈意不忙的时候，焦迪他们就忙了。

　　焦迪听了计划出行的日期，很高兴，一口应允。

　　“没问题，我们正好也在说这事呢。”

　　*

　　一个星期后，Z市艳阳高照，炎热无比。

　　江篱他们一行人，却在异国他乡，尽情的享受着滑雪的乐趣。

　　而远在小城的木村，江沙回来了。

　　江沙身边还跟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好奇的问：“妈，这里是你的老家吗？”

　　江沙身边的男子说：“是啊。你不是一直想回来看的吗？所以妈妈带你回来。”

　　江沙的步子有点迟疑，这里的一切，显得这样灰扑扑，显得这样旧了，又像什么都没有变。

　　她当年离开的时候，是充满了恨意的。

　　她当年离开的时候，也不过二十。

　　现在再回来，一晃十二三年过去了。

　　走到路口的时候，有干农活的妇女回来，眯眼看了一下江沙，试探地问：“你，你是江沙吗？”

　　江沙笑着主动打招呼：“是啊，大婶子，是我，我是江沙。”

　　“哎哟，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啊。大家都以为你被拐跑了哇。以为你被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

　　女人盯着江沙的孩子，又看了看江沙的男人。

　　江沙主动介绍：“这是我老公，彭勇，这是我儿子，彭俊。小俊，叫声奶奶好。”

　　彭俊虽然有点害羞，还是依言喊道：“奶奶好。”

　　女人啧啧暗叹，没想到江沙跟以前那木讷的性子，完全两样了。

　　“你这么久没回来，你家里，唉，都没有人了。”

　　江沙咯噔了一下，说：“怎么了？我奶，我妹她们呢？”

　　“你姐江浪也不回来，江篱也不回来，你奶奶早几年就去世了。”

　　江沙归心似箭，想回去看看，就说：“谢谢你啊，大婶子，我先回去看看。”

　　女人走了，觉得江沙这样挺好的，能说会道的，见人三分笑。要知道，江沙以前那性子，是一棍子打下去，屁都没一个的那种。

　　彭勇是外省的，江沙当年流掉孩子之后，从Z市离开，跟所有人断了联系，去了一个城市，进了工厂打工。

　　她没文凭，也没有一技之长，只能进了一个工厂当普工。

　　后来就遇到了彭勇。

　　彭勇也是普工，家里条件也是非常的不好。

　　这些年，两人一直省吃俭用的，想存点钱做小本生意，结果存的钱，做了好几次生意，都亏了。身上也没什么钱，江沙也不想回来。

　　这个家里，没什么她留恋的东西。

　　那时她只觉得谁都不好，谁都欠她的。

　　但彭勇家里条件虽然差，家人却很和睦。受彭勇的影响，江沙也开始考虑过去的所作所为。

　　她觉得她那时虽然是大姐，可是对这几个妹妹，一点大姐的作用都没起到。

　　因为离家远，也是为了省钱，江沙不回来，也是想争口气，想着等自己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当孩子出生之后，花钱更是如流水。

　　江沙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衣锦还乡了。

　　正好，他们夫妻俩所在的厂子效益不好，只好出来，想找找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做。

　　彭勇就提议，他们回来看看。

　　彭勇以前就提过，让江沙跟家里人联系，可是江沙一直都不肯。

　　可能是人经历的多了，也懂事了，也开始怀念过去了，江沙这次终于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江老太已经死了？

　　江沙只觉得手脚有一些冰凉，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受。

　　那时江老太逼着她嫁给那个界街的男人的时候，江沙就恨江老太恨得要死。

　　结果，现在她回来了，连江老太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走得近了，江沙吃了一惊。

　　以前他们这房子，是江明夫妻去打工挣了钱后新修的，可是现在，已经破破烂烂了。

　　原来的大门涂了蓝色的漆，现在完全掉得看不见了。而木门都干裂得起皮了。

　　附近又修了几家房子，别人家的房子外墙都贴了瓷砖，看起来像个小洋房，对比之下，显得江家的房子更破破烂烂了。

　　小俊根本不知道愁滋味。

　　他只觉得农村好玩。

　　隔壁邻居养了一只猫，那猫依在墙角，懒洋洋的闭着眼睛打瞌睡。

　　小俊去逗猫。

　　江沙一步一步走到老房子那里去，仿佛看见江篱正坐在大门前，面前是一个大的塑料桶，朱红色的，里面是一大堆的衣服。

　　她在那里洗衣服，拿着刷子，一件一件刷得干干净净。

　　江篱虽然不想干这些事情，可是她在江家没地位，没归属感，江老太不是打就是骂，这些活都是扔给江篱做的。

　　江沙仿佛就看到江篱坐在那里，一举一动如引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画面又一转，是江篱得了一点好吃的东西，是村里的村民看江篱可怜，也是觉得江篱乖巧懂事，专给江篱的。

　　江篱却舍不得吃，拿去给林秀吃了。

　　她心里记恨，就把这事情告诉给江老太了。

　　江老太随手在院门前扯了一根干柴，就朝江篱打去，干柴都被江老太给打断了……

　　江沙不忍再想下去了。

　　以前她们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江老太一直嫌弃她们几个是女儿，赔钱货，从来不给好脸色看。

　　江篱来了之后，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江篱的身上了。

　　她这个做姐姐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

　　隔壁的张大妈，许是听到了小俊的声音，从后厨的灶间出来，一头头发早已发白，步履蹒跚，声音也有点苍老，盯着小俊看，眼里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小子，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张大妈的脸上都是皱纹，一笑，嘴里黑洞洞的，好几个牙都缺了。

　　小俊吓得连忙一溜烟的跑到江沙这里来。

　　张大妈疑惑的看过来，难道是江篱回来了？应该不是吧。江篱的孩子没这么小。

　　“谁呀？你是？”

　　江沙看过去，眼里也是有一些激动。

　　“张奶奶，我是江沙。”

　　“江沙？你是江沙？”

　　张大妈也激动起来。

　　这些年江沙再也没回来，也没跟任何人联系，他们真的以为江沙被人拐了，或者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人活生生在这里，而且人的精神状态，谈吐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我回来了。”

　　“唉，你回来的不凑巧，你奶奶啊，去世了。”

　　张大妈有点唏嘘，把江沙一家人迎进去，用杯子给他们倒了水，又拿出自家种的果子给小俊吃。

　　“你可回来了，这些年，你怎么一个音讯也没有。对了，你也没跟你妹妹她们联系吗？”

　　江沙摇了摇头。

　　张大妈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就说给你听。我说的，确实是真的。听说你三妹江篱啊，现在是大出息了，在外面做大生意，非常的有钱。她把苦村的林秀和你幺妹江溪都接过去了。好多年都接过去了。然后啊，你二妹江浪呢，唉，听说跟人做小三的，现在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江沙听着，吃了一惊。

　　江浪以前气性这么高，为什么会走这样一条路。

　　她跟江浪的感情，总比跟江篱好一些。

　　只是那时她走投无路，找江浪，江浪没理她。那时两人就闹翻了。

　　最后是江篱出的钱，让她流掉了那个本就不该来到这世界的孩子。

　　张大妈也是觉得唏嘘，她觉得，如果江老太真的对这几个孩子好一点，她最后的下场也不会那么惨，喝农药自杀，还几天之后才被发现。

　　而这四姐妹，如果没有江老太，也一定会团团结结吧。

　　所以，说到底，真的是江老太把一家人都害了啊。

　　幸亏江篱不是江老太带大的，才这样有出息。

　　现在的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看有姑娘的人家，把姑娘教好了，都是享福的。儿子多的，没有教育好，反而是祸害了自家。

　　“你三妹也生了孩子了，也是个男孩。”

　　江沙一听，嘴角有一抹讥讽的弧度。

　　江老太心心念念想要孙子，可惜江英生的都是丫头片子。

　　而她现在跟江篱，生的都是男孩，是她的重外孙，可是，江老太也不会稀罕的吧。 江小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