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太在我家一住就是大半年,住到最后,真的把我当成她的半个儿子。虽然踩着女儿在社会上的地位,总是感觉我配不上徐春凝,可是她的女儿眼里出西施,认准天底下的好男人只有我一人。徐太太也就认可了这种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一改以前对我的厌恶,从骨子里面慢慢儿接受我这个女婿了。
我也逐渐摸透了徐太太的性格。
徐太太的性格与徐春凝很是相像,凡是都要顺着她,明知她的做法是错误的,也要通过其他方法改变她。如果硬碰硬,只能适得其反。
亮亮学会走路的时候,徐春凝为了给徐太太解压,也就将亮亮送进了幼儿园,每天只是让徐太太接送亮亮上下学。
徐太太闲来无事,又开始找我的茬,不是菜太油腻,就是没有给她放洗澡水。
徐春凝一看吓坏了,徐太太这样再住下去,非要将我为徐春凝洗澡的秘事当成争吵的话题,连忙动员徐太太回家找她的那些老姐妹,继续当她的居委会大妈。
看得出来,徐春凝和徐春娴一样,骨子里面受不了徐太太的闹腾。因为徐春凝说过,如果她父亲不得癌症,很有可能已经和徐太太离婚了。
当然,徐春凝为啥说这话,我也没敢深问。
徐太太离开我家后,我家又变得平静如初了。
我每天接送亮亮上下幼儿园,每天尽心竭力地服侍徐春凝母子。
这时候徐春凝刚刚上任市中心医院副院长,邻里们不断有人踩踏我家的门槛。徐春凝来者不拒,满腔热忱地为这些女人们看病义诊,简直把我的家搞成了一个免费门诊部,闹得我在紧张忙碌的家庭妇男基础上又多了一个额外身份,那就是家庭门诊清洁工。
徐春凝嘴儿不把门,给她的那些病人看病的同时,还将我为她洗澡的秘事透露给了那些嘴比刀子利的女人们,于是啊,上班的时候,设备处的冬萍、周雅华等几个女同事,“搓澡工”“搓澡工”地瞎喊乱叫,害得我气也不打一处来,晚上睡觉前把徐春凝抱进浴室的浴盆里,再也不管了。
谁知道徐春凝和我摽上了劲儿,一个小时过去竟然不出浴室。
当时仲秋,时间划过子时,室内的温度逐渐凉了下来。
我的心登时紧张起来,不顾一切地拱出被窝,奔向浴室。只见浴盆里泡澡的徐春凝满脸煞白,满脸的泪水,她双眼紧闭,滚刀肉般地承受浴盆里的冷。
这时候浴盆里的水温已经降到了人的身体无法承受的地步,徐春凝的身子也失去了应有的温度。
“对不起,我哄亮亮睡着了!”我语吃地解释说。
徐春凝不语。
我说:“你为啥不叫我啊!”
徐春凝还是不语。
我将徐春凝抱出了浴室,带着满身的澡水塞进了被窝。
这一夜,徐春凝发起了高热,市中心医院的护士挂了好几瓶吊针她才缓过劲儿。
为了这一次感情的较量,我受尽了磨难,徐春凝整整一个多月不理我。
自从徐春凝洗澡受凉,徐春凝不再让我碰她的身,直到徐春娴放假归来,在她的撮合下,我才与徐春凝睡到了一张床上。
徐春娴成为大学生后懂得如何打扮自己了,在假肢厂定做的皮鞋的确缩小了她的残疾,让她可以像健全女孩那样开心地说笑。她与母亲依然是针尖对麦芒,放假的时候,依然要跑到我家照看亮亮。
渐渐儿,徐太太也发现我对自己的小姨子没有任何企图,我和徐春娴的关系纯洁得真像徐春凝所说,是一种父和女的关系,也就不再在意徐春娴挑衅性地在我面前“恶搞”了。
徐春娴的个儿没有徐春凝高,她的眉眼比徐春凝俊,俊得我有时挺感慨的,姐俩相貌上的差异未免太大。
面对这样的差异,徐春凝的解释是徐春娴长得像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而徐春凝的相貌跑到了徐太太这一边。
徐春娴不光外表和徐春凝不一样,她的性格也比徐春凝开朗得多。
徐春娴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写作是她的必修课,所以课余饭后,只要有空闲,她就会趴在笔记本电脑前写散文。
徐春娴的散文围绕的主题是残疾,残疾是徐春娴身体上的硬伤,又是徐春娴精神上的资本。
徐春娴羡慕她的同学,能蹦迪,能跳舞,能做健美操。
徐春娴又感激人际间的无私和友爱,她被同学们拉进了篮球场,加入到实力较弱的女生阵营,虽然她的接球运球和投球动作笨拙,可是没有一个男生去抢她手上的球。当她为女生队争得一球的时候,篮球场上爆发出非常热烈的掌声。
这就是徐春娴的大学生活,大学生活感染了杂志社的编辑们,所以徐春娴的散文每每儿得以问世,徐春娴也不知不觉变成最有发展潜力的残疾人作家。
残疾人作家的名号激励了徐春娴的创作热情,于是,徐春娴的文学作品一篇接一篇,不是诗歌、散文就是中短篇小说,作品的内容色彩单纯,天真无瑕,除了美好的成分外,没有丝毫体现社会复杂面的思维理念。
这时候我也认为徐春娴把我当成了她的精神偶像,因为我是北京大学毕业的公司白领,因为我一手将徐春娴送进了大学,因为我经常在科技类杂志发表论文,所以徐春娴把我当成了老师,当成了不是作家的作家,经常在作品没有完成的情况下,迫不及待地将我变成她的第一位读者。
我被徐春娴的才华所吸引,同时又为徐春娴的单纯所担忧。借着阅读徐春娴文学作品的机会,与徐春娴探讨社会,探讨人生,毫不客气地说出徐春娴思想上的幼稚面,说得徐春娴忿然作色,充满怨恨地跑到徐太太的家去住了。
每当这时,徐春凝都会向我投来幽怨的目光,嗔怪地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咋还和她一般见识。”
我以为徐春娴发现我没有她考大学时的那样慈祥,会恨透我这个吹毛求疵的“爸”,没想到三天过去,徐春娴又从徐太太的家搬了回来,又嬉皮笑脸地送来她的一些新作让我欣赏,让我点评。
或许正是徐春娴这种开朗的性格感染了我,我内心常常在想,如果徐春凝也拥有徐春娴的性格多好啊。 淡入香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