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处的掌事已经换成了寇彩儿,在雪妃的授意下,寇彩儿从矩正院里出来的兰语蝶毫不手软,每天都要将厚重的织品派下来。
兰语蝶每天都要面对堆积如山的厚布,从早洗到月亮升起,洗到星星累得眨眼了,她都没个停息。这一天,只早上吃了几口,兰语蝶一直干活到深夜,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前发黑,脑子也昏昏沉沉。自己给自己揉肩、捶背,又摸摸额头,竟有些发热。
外面雨下得略小了点,她打算冒雨回去。不料刚要迈步,面前出现一个人。
“谁?”
已经观察她许久的岳影珊冷冷道:“兰语蝶,你还认得我吗?”
兰语蝶定睛看了一眼:“这不是岳婕妤吗?您金尊玉贵,怎么来这个地方?找我又做什么?”
岳影珊盯着她的脸,心里不自觉冒出一阵嫉妒,便一把抓住她:“跟我走!”兰语蝶明明不愿意,无奈乏力体虚,脚下便踉跄,还是跟上。
两个人一直纠缠到御花园后山低洼处,这儿果然有一簇簇兰花盛开,但因事先挖了排水沟,兰花并未泡水。岳影珊一把将兰语蝶推到在这里,用力抽出一把匕首。
“兰语蝶,你不要怪我,今天,不是不死,就是我亡了。”
她用力一刀刺下来,刚刚好秦海潮从去浣衣局的路上发现她,跟过来。秦海潮将她持刀的手牢牢抓住:“影珊,你不用杀她了!”
岳影珊散乱的头发贴在脸上:“你到底还是来了?”
秦海潮把刀推得偏在一边,又用力,把刀夺下来,远远抛开,尔后才道:“没错,我是一定可以破解画作、诗作的秘密,然后找到救你以及整座明华宫的方法。”
“是什么?”岳影珊忍不住眼睛发光。
秦海潮将兰语蝶从雨地里拉起来:“全在她!”
将兰语蝶带至增成宫,秦海潮让烟翠和冰绡立刻点起暖炉,又名另外两个宫女伺候兰语蝶换下透湿的衣衫。
兰语蝶越发烧得厉害,无力反抗,只听她们摆布。等被换上柔软的衣服,她一躺下就睡着了。
秦海潮安顿好这一切,回去自己房中,嘘了口气,接着,自己反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烟翠忙问:“娘娘,您没事吧。”
秦海潮摆摆手:“不碍事,你去煮点姜茶来,本宫喝了御寒。”烟翠刚要走,她又急忙叫住:“等等!”烟翠走过来,她急切地嘱咐:“不管有谁打听,都不要说宫中多了人。此事事关重大,但凡有差池,本宫会有**烦,你们个个也一个都跑不了。”
烟翠听得心慌,急忙说:“知道了,娘娘,奴婢一定嘱咐所有人,宫里的事情绝对不露一点口风。”
当晚,岳影珊在紫元阁也发起高热,第二天太医诊断后,吃了点药,但是整个人迷迷糊糊,既听不得别人说话,更回答不了别人的问题。
金悠璇代表雪妃过来看望,问了宫女几句,宫女只说婕妤昨天夜晚出去,淋了很多雨回来,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金悠璇思忖片刻,边带着人离开。
她一走,岳影珊便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清醒过来。伺候她的宫女小月急忙过来:“婕妤,你怎么起来啦?昭仪娘娘这才刚走,别又引得她回来找你?”
“所以啊,”岳影珊挤眼努嘴,“底下任何人来了,你都对外宣称本宫身体抱恙,实在起不了身。”
一夜雨水淋漓,直到第二天,天气依然不甚清爽。风微凉,偶尔还是下着零星小雨。
贤妃一夜无眠。
早上,烟翠才伺候着她歪在床上歇息了两个时辰。
中午,冰绡跑进屋来,对刚刚起身正在梳妆的贤妃道:“娘娘,汤公公来了。”
秦海潮连忙连忙起身,简单梳妆后来到外面。汤桂全见她行礼:“见过贤妃娘娘。”
“免礼。”秦海潮上座,“公公这是又给本宫带来新的画儿了吗?”
汤桂全笑道:“画是没有了,就是带殿下一句话:娘娘才情横溢,兼兰心蕙质,果真不负殿下重望。”
秦海潮内心大动:“殿下都知道了?”
汤桂全神色未动,依旧笑着:“请娘娘准备着,最迟今天下午,殿下必定过来。”
且说军政司。
上将军司空长烈一大早就接到鹰王要召见他的旨意。
刘林成伺候在旁边,试探问:“殿下是要你去九霄云吗?”
司空长烈合上手谕,叹了口气,点点头。
“不就是外来的官员拜访了几次吗?殿下这也要过问,当真整个蓬莱洲,大伙儿都不该有属于自己的私密领地。”
“天眼始终渗入不进我的地盘,童放会告状,情理之中。”
“这个童放!”刘林成一拳砸在桌子上,“归了军政司,还拼命盯着自己的长官,还真把自己当盘大菜!”
“殿下召见,我不得不去,这儿的事情,稍后你见着申将军,你们一起看着先办。”说完,司空长烈出门。亲兵牵马过来,他上马,亲兵随后跟上。一行人风一般卷出城,不出一个时辰,来到巍巍山里。
九霄云就建在东南边朝一个大河谷的山上。一共九层,最高处濒临半天,云遮雾罩,甚少人上去。七层以下,则风景秀丽,原为瑞祥郡主云杉居所,后来成了鹰王行宫,现在又被当作天眼的基地。
司空长烈刚上山,空气中就传来危险的气息。树叶明明被风得沙沙响,四顾看去,却没鸟儿飞起,也无群兽出没。慢慢策马前行,他暗暗扣了一枚石子。弹指将石子打出,前方一丛灌木丛里,一阵绳索抽动的声音传来,接着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陷马坑,一块装满一排排尖利竹刀的竹架子竖起来,刚好就立在坑对面。
五层宫前,龙城将军童放听到下面不停来报:“刀山、火海,上将军皆过了。”原本信心满满,逐步变得焦躁不安。
鹰王在阶上稳稳坐着,嘴角挑着一抹笑:“孤跟你说过,长烈是军中第一高手,你比不过他的。”
童放不服:“只是过了臣布置的路障而已——臣还有几名手下埋伏等着,臣不相信,就算他能识破臣所有的安排,天眼最厉害的高手联合攻击,也奈何不了他。”
鹰王不与他争辩,挥挥手,让他尽管去做。
司空长烈来到三层宫。
马匹冲上了一块巨大的草甸,还没站定,就听见一阵尖锐的金风,接着便看到一柄弯刀飞快旋转,闪电样飞速向马腿削来。司空长烈拔剑往下一插,手腕一振,那刀碰上剑身后立刻改变了路线,“铛”一下,砍在了长得很壮的一棵大树上。数条人影翻开身上覆盖的树叶草皮伪装,飞身而出。
司空长烈从马背上掠下来。
那些人一拥而上。整整六支剑,组成一个小型的剑阵,剑光赫赫组成一张威力巨大的网,兜头兜脸向他罩过来。血点顿时飞溅出来,但是,这并不是重点。因为司空长烈在身形飞速变化的时候,他所受到的外伤都只在浅表,而他最需要的是要占据到最合适的站位,等抢到这个位置,立刻挥剑护住自己周身要害,接着兜心一脚,将主持剑阵的那个踹得远远飞出去。
这个方法是从多年前和逸城公子相斗时学过来的。黑风剑阵只要超过四人以上,本身并无破绽。只是鹰王一派的武功以柔为主,越是没有破绽,攻击时招与招连接之处攻击力越是不强。牺牲小我并无大碍,剑阵主将一旦被废,剩下来的五人在他面前只是个体。
一连串的兵器撞击声之后,“砰砰砰砰砰”五声接连响起,五个人分别被飞脚踹出。
司空长烈还剑入鞘,飞身跃上马背,继续往山上疾奔。
又是几轮战败的消息传回来,童放气得脖子上的筋都跳起来,眼睁睁看到一骑远远地从山道上奔驰而来。绿松大道上,再无半点伏兵。下意识,他把手放在了自己剑柄上。
“苍啷——”一声短促!旋即,手背一暖,鹰王的手漫不经心地拂过。童放顿时感觉到一股柔韧的力道贴肤而来。不由自主,自己把抽出半截的剑又推回去。
童放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属下该死,属下失仪了!”
说话间,对面马已经到了。距离十丈处,司空长烈已然下马,晃一晃,人来到鹰王面前,跪倒口称:“叩见主上。”
鹰王命童放下去,接着浮起笑容,挥手让他起来。
“童放不服气你坐镇军政司,又领导他,所以给你制造了些小阻碍。”
司空长烈低着头:“属下接受得是主子的考验,其他什么,属下并不在意。”
鹰王听了,不由点头,往旁边的树林走了一段,驻足问他:“上兴的人,你见过了?”
司空长烈头皮一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鹰王主动接下去:“孤知道孤的后宫——岳婕妤以及增成宫的贤妃最近过得都很忐忑。雪妃性子越来越乖张,做事也越来越不顾及孤的颜面。后宫不宁,孤得想办法。别人孤都不喜欢,唯独还有那个兰语蝶。本来,兰语蝶却是你寻来的,为着对孤的忠心,你让出来。孤本来思忖,总不能真的不顾你的真心。但现在,孤还是要违背原本的想法!。”
司空长烈内心发痛,脸上却保持平静:“明华宫里任何人,都只是主上的人。”
鹰王二目不错,凝望良久,最后才道:“好!”
天都城内,明华宫中。
东首增成宫。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黄昏,满宫的宫女太监都焦躁不安。
烟翠好几次在秦海潮身边聒噪:“娘娘,殿下不会突然改了主意吧?”转身又说:“娘娘,您说殿下今天真的会再来吗?”
秦海潮交握着手:“大约会吧,汤公公亲自来传的圣谕!”
好在夜幕即将落下之际,鹰王的仪仗终于出现。翘首昂望的太监一溜烟地跑进屋子:“来了,来了!娘娘,殿、殿下快到宫门啦!”
秦海潮立刻站起来,抢到门口。不一会儿,那个又有了数日不曾见到的人,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下,再度出现。
自打进宫,可就没有过这样的隆宠:殿下每每回后宫,既不去琼玉宫,也不去和坤宫,只到她的增成宫。
即便只是个虚像吧,她也愿意当成能在后半辈子咀嚼品味的荣光。
鹰王近了,她忙盈盈拜倒:“殿下。”出奇柔软和顺,让鹰王不由得眼前一亮。进到宫里,烟翠率人将晚膳传来,一共六道菜,荤三样,素三样,一道白云翡翠汤,两碗香米饭。鹰王素日里喜清淡,每样尝了一口,赞不绝口。吃完了,烟翠和冰绡将桌上碗碟一起撤下。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鹰王才问秦海潮:“人呢?”
秦海潮一直沉浸在难得的情愫中,一直希望夜凉如水的时刻,接下来会发生应该发生的事情。
这样的问话,只能成为浇灭烈焰的冰水。她止不住暗叹,站起来:“臣妾这就带您过去。”
轻轻推开西偏殿的门,秦海潮道:“殿下,就在这里了。”听鹰王“嗯”了一声,她黯然退下。
鹰**步往里去,便看见一边的架子上放了一盆长得正好的兰花,旁边的架子上则是几件小巧的摆设,角落上支着一架琴,琴弦紧绷琴身发亮,显然主人经常在此弹奏。往里走,便看到一联四扇点螺漆屏风。屏风上贴着一副青松迎客图,月光从雕花木窗的格子里映进来,鹰王的目力极佳,能清晰看到贝壳上珍珠质的光辉,使得整间房子气息独特耐人寻味。
转过去,便是那个人了!
想起当初在宴会上看见,说一点儿都没心动,绝对假!
即便确认那并不是云儿,也不想再从最忠心的臣子身边夺走这样的挚爱,他还是感觉到自己内心突然裂开的声音。
那是被埋藏太久、终于能够出头了的爱的声音吧?
哪怕就是个替代品,看在那张完全和云儿一模一样的脸的份上,他就把她当成云儿,也未尝不可!
他站在屏风前,心潮起伏。
良久,他终于向前走,只是三步,便完全转到屏风的后面。
如果那时候方闻雪母子没有劫狱救驾,而贺琮也没有及时率领人马回来,此时此刻的他,是不是就有机会如同现在这样,穿着毫无负累、简单的衣衫,毫无牵挂,就心如止水坐在云儿身边?
根本不会有逸城公子的事儿,也不会有和他没半毛钱关系的灵儿和越儿。
蓬莱的山水,随便一处,都可以成为承载他们爱情的摇篮。在那里,他会和她结为夫妻,生一群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只可惜,历史不能改写,时光更无法倒流。
如今的他,只能带着对从前深深的遗憾,然后伸出手,轻轻掖去月光下这个女孩眼角一滴真实的眼泪。
两个阴天之后,天空变得尤其洁净,清晨,天上先是一片深蓝,接着慢慢明亮起来的,明丽的朝阳在袅袅的晨雾背后爬起来,爬上树梢,又渐渐升上天空,发散着它的魅力,照射得大地到处充满蓬勃生机。
雪妃早早就起来,梳妆好,派浮香继续出去打探信息。辰时之后,浮香回来,面带忧虑,对雪妃说:“娘娘,祸事到了,那个兰语蝶,果然在增成宫。”
雪妃顿时咬牙:“果然是,秦海潮,她就是摆明了要和本宫过不去!”想了一会儿,又问:“殿下昨天在增成宫过夜了?那秦海潮是不是自己不行,干脆将兰语蝶直接引荐给殿下?”说着又生起气来,“那个兰语蝶,那么像她,这下殿下他要直接留在那里,再也不想去任何地方。“
浮香却道:“并不是,娘娘,这也是奴婢觉得奇怪的地方。据奴婢打听的消息,这段时间,殿下在增成宫,都只同贤妃赏画,包括昨天晚上,殿下都只在西边偏殿,并没有临幸任何人。”
“噢?”雪妃顿时又精神起来,“那兰语蝶呢,殿下怎么安排她?”
“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增成宫的小全子又把她送回浣衣处了呢。”
雪妃顿时狐疑起来:“不会吧,殿下真的不喜欢这个人吗?和瑞祥长得一模一样也没用?”
然而,其后的事情绝非她此刻猜想。
时间暂且回去一些。
还说那增成宫。
一早,窗外的鸟鸣声啾啾,唤醒了依然在酣睡的兰语蝶。
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开始梦境是黑色的,很多可怕的不知道形状的东西在追赶她,想要捉到她,撕毁她,她就跑啊跑啊,越来越惊恐,越来越失去生的希望。突然,不知怎的,这黑色的梦境一下子就迷蒙了,这一个阶段她什么也不记得,只是好像一只特别有力量的手守护在自己身边,然后,她童年时家乡的嬗溪、低矮青翠的琅山,其间很多充满温情回忆的美丽的地方纷纷从意识深处跑出来。她好像碰到了谁,她并不认识,但是又毫不陌生。她在他的陪伴下溪水、奔走,还碰到了一片很漂亮很漂亮的野花地,她折了许多野花做成花环,然后让他给自己戴在头上……
所以,当她真的醒过来的时候,耳边的鸟鸣声似真似幻,让她实在搞不清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何方。
烟翠带着宫女走进来,笑着道:“小蝶,你感觉好些了吗?”伸手拭拭她的额头,已是一片清凉。宫女端着青盐、漱盂过来,烟翠亲自伺候兰语蝶漱口。兰语蝶非常惶恐,但是抵不住烟翠坚持,只得顺应。漱口之后,另外一个宫女捧着铜盆走上来,烟翠又伺候她净面。接着冰绡带人走进来,冰绡身后的宫女手上,一个端着上好料子做成的新式宫衣,一个端着托盘,上面盛有一对贴翠孔雀蓝蝴蝶戏花华胜以及细小珍珠串连在一起星辉珠络,还有一对上好的秋田玉镯子。因为兰语蝶还是奴婢,所以头发梳成双绾式。穿好宫衣,插蝴蝶华胜,后面又缀上星辉珠络。套秋田玉镯子的时候,兰语蝶红着脸不断推辞:“我是个浣衣奴,戴上这个,实在不好做事。”
烟翠和冰绡都抿着嘴笑,笑完了,烟翠道:“小蝶姑娘,你都进了这增成宫了,从咱们娘娘这儿走出去,你还需要做浣洗衣服这种粗活吗?”
冰绡道:“那也太折损我们增成宫的威仪啦。”
一边说笑着,两个丫头一边一个,为兰语蝶将那对纯白晶莹的镯子套起来。
岳影珊一早就到了增成宫中,站在秦海潮身边,看小全子送兰语蝶向浣衣处方向越走越远,轻声道:“真的只能凭借这个丫头才能让我们在明华宫站稳吗?”
秦海潮看看她:“应该吧。”
寇彩儿一听说失踪了一天两夜的兰语蝶终于回来了,顿时来了精神,提这个捶衣服的棒子就走出来。迎面看见,也不问,举手便要打,小全子立刻伸手将她的手抓住,尖着声音大叫:“这是怎么着了呢?怎么一见面就要打人啊?”
寇彩儿一看,居然是个品级不低的公公,丢下棒槌道:“您是哪一宫的,我这管理我属下的奴才呢,怎么能劳驾您插手啊?”她思忖着自己有琼玉宫的雪妃娘娘撑腰,有恃无恐,说话的时候,态度自然就傲慢了些。
小全子顿时嗤鼻一乐,道:“哎哟,这位姑姑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告诉你吧,杂家是增成宫的。”
寇彩儿还不知道宫里面的变化,一听是增成宫,立刻大笑起来,道:“我还以为是琼玉宫呢。这宫里面,能管得着我的,除了三庭局的中枢处,就是琼玉宫的雪妃娘娘了,你这个增成宫,算哪门子蒜哪门子葱?”
她正嚣张着,门口有人接话:“增成宫算不了,那你这个奴才就算得了了吗?”
众人转头一看,三庭局司务林蔻在众人的簇拥下疾步而来。
寇彩儿张狂惯了,此等情形下居然一点儿也不害怕,浅浅行了个礼,胡乱叫了声:“林司务,您也来啦。”
林蔻道:“寇彩儿,我且问你,你有什么理由一大早就责打浣衣处的奴婢?”
寇彩儿昂首挺胸道:“兰语蝶前天夜里私自离开浣衣处,到今天才回来,严重违反宫制,作为浣衣处的掌事,我当然要处罚她。”
林蔻冷笑一声,不屑再和她说话。
劳务司直接管理浣衣处,其掌制王勤开口道:“寇彩儿,关于你出任浣衣处掌事的任命并没有正式下达,你还不是浣衣处掌事,这个权力你还具备,你知道吗?”
寇彩儿顿时犹如被黄蜂扎了一下,跳起来道:“谁说的?雪妃娘娘亲口允我的,我就是浣衣处的掌事,你们谁敢这么大胆,居然公开违抗雪妃娘娘的命令?”
这么一说,连王勤都没兴趣再和她罗嗦。
林蔻转头都已经恢复自由的辛琪安说:“辛掌事,这浣衣处的事务,还是得有你担起来。你要多尽心。”
辛琪安一脸谦恭,心平气和道:“是,属下定当谨遵司务教诲。”
林蔻又吩咐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寇宫人情绪不稳,不适宜立刻做事,先带往矩正院,什么时候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该怎么说话该怎么做事,郁南星掌制审讯清楚,并上报中枢处定夺之后,才可恢复自由。”
不管寇彩儿怎么叱骂、挣扎以及不得不低头后苦苦求饶,那几个宫女毫不无所动,将人拖出去,不一会儿,站在院子里的人,再也听不到那个讨厌的声音。兰语蝶这才暗自长舒一口气,心想:“看来今天的苦难是躲过去。”偷偷游目四周,又大惑不解。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己出入增成宫不说,还来了这么多人。看起来都是要帮助自己的,可是,自己难道做了什么事,理应接受他们的帮助吗?
林蔻站在她面前。
这是林蔻第一次如此专注认真地打量她。“真的好像!”曾经是瑞祥郡主的贴身侍女,林蔻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这鼻子这眼,每一寸每一分,无不像极了自己曾经的主子。就算眉宇间少了点什么,但是,并不妨碍自己恍然间就忍不住将她当作旧主。
想到这里,林蔻的态度顿时谦卑起来,对兰语蝶道:“兰姑娘,依照鹰王的吩咐,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在浣衣处啦。”说着,侧身指着菁华局的燕飞灵掌制:“你认识的,这是燕掌制,现在起,你就重新跟她学习舞蹈。”
燕飞灵是个心思玲珑的人,笑着道:“兰姑娘,虽然你现在已经不是小主,但咱们在一起,还是会和以前一样。”
小全子看兰语蝶愣愣地回不过神,连忙提醒:“小蝶姑娘,你快谢谢各位司官吧。这等尊荣,在众宫婢中,十年才能遇上一次那。”
兰语蝶真是受宠若惊,手忙脚乱,嗫嚅道:“谢谢林司务,谢谢燕掌制。”又看看辛琪安,道:“辛掌事,你能安然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辛琪安知道,这个落难小主的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日后,这个女孩兴许又会踏着昔日那位郡主的路,成为一个人物。辛琪安埋火线于十里,心中早有计较,脸上却依然神色不动,只是微笑,道:“小蝶,日后不在浣衣处,我就不能再照顾你啦。”
兰语蝶心中顿时极为感激。
燕飞灵道:“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吧,小蝶还是跟我先走吧?”
兰语蝶竟然颇为念念不舍,在林蔻和其他人众的陪同下向辛琪安挥手告别。 蓬莱宫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