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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声、喊杀声暂停下来了,戏台中央一位穿着考究的老者慢条斯理地走到戏台的前沿来了。
只见他先清了清嗓音,然后干涩地吼叫开了:“各位父老乡亲们,晚上好!本戏班来自南方云水县城,是历史悠久的南戏班子,多年以来都参加过贵镇的庙社演出,今年我们特地前来献演新排练的武戏——《大闹天宫》,刚才诸位看到的是本出戏的序幕片断。好了,小老就不自吹自夸了,还是留给乡亲们自己评价吧。下面就请乡亲们完整地欣赏这出戏吧!”
话音刚下,锣鼓声、锁呐声再次响起,开头演的是太乙真人招安美猴王的情节,是个低潮片段,彩霞仙子觉得很不给力,哈欠连连,差点打起盹来了,她只得吃了个杨桃以驱除睡意。
当戏演到美猴王意识到玉帝任他弼马温一职是在戏弄他的时候,有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刚好来到彩霞仙子紧后一张桌子落座了。
只见此人正襟危坐,国字面相,一脸透着威严;手执折扇,不时打开轻摇几下,以驱散场子里的烟味儿;满桌子的零食,他只拈几颗瓜子放嘴里慢慢品嗑;双眼炯炯有神,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台上的演出。
当戏演到美猴王闯入天宫,肆意打砸,玉帝和嫦娥等仙子四处躲藏的时候,彩霞仙子和身后的男子都很惊讶。
彩霞仙子的惊讶其实是一种惊喜,多少包含着一点幸灾乐祸的成份,因为在她看来,天底下只有美猴王不买玉帝的账,才敢孤身一人闯进天宫,砸玉帝的场子,这无疑帮彩霞仙子出了一口恶气。
多日以来积压在她心头上的怨恨终于得到释放了,她因此觉得解气,高兴之极,她还拍着双手,连连叫好呢!
她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后座男子的不满,他正对台上的演出和台下彩霞仙子的失态行为感到愤愤不平,而且还在不时地念叨着:“玉帝有这么怕孙猴子吗?孙猴子有这么厉害吗?到头来还不是被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下。”
男子这番自言自语,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彩霞仙子听到了,她也感到很不爽,心想:“哪来的野男人,竟敢在本仙子的面前给玉帝支撑门面?”
说着,她就回头偷瞄了一下男子的样貌。这一瞄不打紧,差点就把她吓趴在地上了,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玉帝。
“玉帝?他怎么有雅兴跑这里来看戏了呢?难怪他对孙悟空大闹天宫之举耿耿于怀呢!”彩霞仙子心里很乱,“要跟他打个招呼吗?”思虑片刻,她觉得不妥,“我是偷溜下山的,跟他打招呼,这不等于不打自招嘛!不行,不行!”
彩霞仙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正在寻找应对之策呢,“好吧,上到虎背就得大胆地骑着。我暂且不动声色,倒要看看他玉帝因何故也溜到这里来了。”
玉帝也在思忖,刚才听那前座女子的叫喊声,总觉得有些耳熟,“她会是谁呢?难道是朕在异乡遇到故人了?”玉帝再细细思索,“没有啊,天庭上除了朕敢私自下凡,还有哪个神仙敢如此胆大包天,跑这里来撒野了?”
“此女子是谁?是哪家的野丫头,竟敢当众为孙猴子大闹天宫叫好,你让朕情何以堪?朕定会让你现出原形的!”玉帝气不打一处来,越想火苗儿窜得越高。他在脑海中搜寻不到她的形貌,可是又很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他就开始在暗地里寻找机会,以便揭开对方的身份之迷。
此时有一个伙计提着茶壶,正从他的身后走来,他有意伸出脚去绊伙计一下。伙计挨了绊,一个趔趄冲到了小玉的身后,把茶水撒在她的身上,烫得小玉嗷嗷大叫。好在不是刚煮开的滚水,不然小玉可要毁容了。
可是彩霞仙子不知是计,她忘记后面的玉帝了,竟然转过身子骂起伙计来了:“你没长眼啊?这么热的茶水撒人身上,还不得烫起一身水泡啊!”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伙计拿下肩上的汗布,准备帮小玉擦去身上的水渍,被彩霞仙子挡住了,“你想干什么?你想当众耍流氓吗?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快滚开去,不用你假好心。”
“是,是,是!”伙计悻悻地溜走了。
这下子彩霞仙子才知道中计了,她赶快用袖子挡着自己的脸蛋,还自嘲地说:“出来混的,还不知道男女有别这一规矩,活该你会挨骂!”
可是已经晚了,邻桌的看客都往她这边看过来了,玉帝也已经把她看了个真切,这会儿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呢。“好啊,好啊,彩霞你这个贱婢,命你在美人峰上镇守,你却跑这里撒野来了!看戏就看戏呀,你还借孙悟空大闹天宫之题来耻笑朕,看我不收拾你这丫的,我的脸要往哪搁?让人知道了你的仙子身份,跑来这里当众像泼妇一样骂骂咧咧的,天庭体面何存啊!”
玉帝已无心再欣赏下去了,他拂袖而去。过了一会儿,彩霞仙子偷眼瞄了一下后座,发觉玉帝不见了,她知道要坏大事了,就拉起小玉的手冲出场外,到处搜索玉帝的踪影。
可小玉戏看得正入迷呢,现在还意犹尽,就不解地问主子:“姐姐,这场戏太好看了,你看玉帝被孙悟空追打得满地摔跟斗,四处躲藏,这不正好给您出一口怨气吗?”
“就是这场戏可把姐姐害惨了,姐姐快要大祸临头了。”彩霞仙子语带哭腔,小玉才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了,就怯怯地问主子:“怎么会这样呢?刚才不是看的好好的吗?我记得您还拍手称好呢!”
“就是这个举动才要了姐姐的命啊!”
“怎么回事嘛?姐姐可不要吓唬小玉哦。”
“你知道刚才后座的男子是谁吗?”
小玉愣愣地看着主子,又以怯怯的语气回应:“他是谁啊?我哪晓得他是谁呀。”
“他是玉帝,玉帝啊,你知道不?”
“玉帝?”小玉听此名号差点摔倒在地,好在彩霞仙子及时扶住她。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口舌都不利索了:“他,他,玉帝,他,他,他怎么也来到此地了呢?难不成他,他,他也是私自下凡的?”
“天晓得!”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在这里等着让他派天兵来抓我们吗?”小玉稚气未脱,她很害怕。
“走吧,我们再到别处找找看,如果找不见他,准要坏大事了。”
主仆俩在庙社外围又找了好几遍,终寻不见玉帝的影子,彩霞仙子已经知道在劫难逃了,就恹恹地对小玉说:“小玉,姐姐这一回可能翻不了身了,玉帝最憎恨诸神在背地里辱没他的威严了,姐姐这次可真撞在他的刀尖上了。”
“姐姐,不怕,娘娘一向很溺爱你,嫦娥等仙子也视你如亲姐妹,她们一定会出面给你说情的。”
“小玉,你还小,天庭的事情你还不是很懂。三六九等各有分别的,姐姐位卑言轻,惹上别的神仙还好说,但现在姐姐可是在玉帝头上动土啊,即便是娘娘她也不敢明着与玉帝叫板,更何况是其他的姐妹们呢。”
“难道说我们就只有等着挨割的份吗?要不,我们可以逃跑呀!”小玉的话好天真,殊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是主宰天上人间的玉帝,他岂能让你有藏身之地呢!
“唉,跑是跑不了的!”彩霞仙子仰天叹息:“说我彩霞,此生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留个娃娃在人间,是有点不甘心呐。”
“姐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念李郞啊?”
“小玉,你不懂,姐姐心中这个结还没有解开呀。”彩霞仙子说到伤心处,潸然泪下,她已知道离灭亡的日子不远了,就给小玉交代后事了:“小玉,姐姐死不足惜,只是你跟随姐姐这么久,现在姐姐已公开成了玉帝的冤家对头了,天庭那帮姐妹再不敢收留你了,嫦娥姐姐也会避嫌的,她不敢再接你回去了。我看这样吧,你不要再回天庭了,你自个好之为之吧!”
“姐姐,您是在赶小玉走吗?小玉虽小,也懂得知恩图报,是您让小玉有了做人的尊严,小玉在这危难时刻,怎么可以离你而去呢?即便死,也要陪在姐姐的身边啊!”小玉的语气很坚定,一点都不含糊,这让彩霞仙子大受感动。她紧紧地把小玉搂进怀里,不断地开导她:“小玉,姐姐的事情与你毫无干系,姐姐怎么忍心拖累无辜之人呢?你还是趁早逃生去吧,天庭不会去计较你的行踪的,这一切皆因姐姐而起,就让姐姐来承担吧!”
“不,我绝不离开姐姐!”小玉搂得更紧了,她生怕一松手,主子就会在她的眼前消失掉似的。
“好吧,也许是姐姐多虑了,也许玉帝不会这么小肚子鸡肠,会刻意与姐姐过不去。走吧,我们回美人峰去吧。”主仆俩就这样紧紧搂在一起,快速赶到东门,为防玉帝派天兵天将提前在美人峰上守候她们,彩霞仙子只得劝说小玉变回原形,然后抱起她,再驾着云朵回峰上去了。 美人石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