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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奔行在可乐都市中的信使
“杜泽！你这家伙又在睡懒觉吗！？”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邮局之内响起——
蜷着身子睡在办公桌底下的杜泽被咆哮声猛地惊醒，整个人像是弹簧似得弹了起来，脑袋重重地撞在办公桌上，疼的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老马丁才没有理会这个长着一头黑色头发的小孩是什么情况，他提着一袋被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裹，“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听这个声音就仿佛能感受到这玩意有多重。
“听着，这是你接下来的日常任务，规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在明天的日出之前没有将这些东西送完，你就可以把自己塞进‘垃圾场’里面等着从上城区排下来的垃圾让你填饱肚子了！”
杜泽从地上站了起来，瞥了一眼被老马丁放在桌上的信包，看了一眼就不禁咋舌：“干哦，怎么这么多……”
当了信使快有大半个月，杜泽当然知道这种分量的信包里面到底有多么丰富的内容，怕是跑上一整天都不一定送的完这里面的玩意……
“嗯？”瞎了一只左眼的老马丁用那只右眼瞥着他，老马丁曾今似乎是王国民兵的教官，退役之后来到这里做邮差。
杜泽当然知道老马丁什么意思，他立马站的笔直，挺起胸膛大声回应：“准备好了！”
老马丁是真的很严格。
听见杜泽中气十足的喊声，老马丁满意的点了点头，迈着有些瘸的右腿走进办公室里。
杜泽用酸涩的眼睛注视着老马丁的背影被办公室的大门遮挡起来，这才松了口气，抬起手用力搓了搓脸。
信使的日常工作估计只有这个包的一半左右，就已经把他累成一条死狗，送完信之后连诺尔那边都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在邮局里面躺下睡着了，到现在眼睛还有些红肿，脑筋有些不灵活。
听说别的城里信使们都是配备可乐喷气摩托的，跑得快可乐消耗还低，哪里像这边，特么送个信还得两条腿……
虽然他觉得眼睛红肿和脑袋有点迟钝的原因是因为在中层区送信的时候不小心吸入了过多的龙粟花烟雾粉尘就是了。
杜泽提着沉重的信包，迈起步子开始信使的日常。
那些吸龙粟花的家伙们经常聚集在中层区里，他们连警察都不怕，往下可以进入“垃圾场”往上朝着上城区一钻，闹出骚乱反而是警察最先倒霉。
至于恼羞成怒的警察被贵族老爷们惩戒一顿再饱怀怒气搜捕他们？
杜泽回忆起上次送信的时候不小心经过中层区，龙粟花烟民和条子们武装对峙的景象，想了想觉得警察没这个胆子和实力敢跟城里的黑帮作对刚正面。
不过现在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就算不小心吸多了龙粟花也还是要去送信的，不然的话就要被老马丁抓到把柄了。
因为偷懒丢掉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杜泽才不会这么干！
“不过这些东西……”
杜泽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力的扛着肩膀上那沉重的包裹，就算都是些纸张和小物件，这里起码也有接近三位数的数量。
如果在明天天亮之前没能送完的话，就要被炒了。
——
可乐的黑烟充斥大气。
杜泽奔行在或粗或细的水管道密布的街道上，绕过复杂的路线，在朦胧的烟雾中拐进一条小巷子里，顺便抬起手来扯了扯领子，遮挡住那些刺鼻的烟尘。
浑浊的空气中满是碳酸的味道，二氧化碳弥漫的白雾笼罩贫民区。
这座城里超过八成的位置都被浓雾和白烟所笼罩在内，只有剩下的两成是建立在浓雾之上，能够享受明媚的阳光和新鲜空气的上城区。
偶尔也会有来自其他城市的信件，让杜泽送往上城区的居民手里，那个时候杜泽才能感受一下新鲜空气和阳光洒落在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滋味。
“嘿咻。”杜泽翻过结构复杂密布在地上的水管道，背着包裹抽出其中一张，没多看上面的内容，塞进了水管道的缝隙中，下一刻地板上就浮现出湿痕，无形的某种东西轻轻“捏”起信封，像是收了起来。
杜泽没有去理会背后水管道扭曲折断，黑色的水流夹杂着碳酸气体喷涌而出的情况。如果跑的慢一点，或许会在一不小心之下被随着信封一起“收走”。
被某种东西不知是装进口袋还是塞进嘴里的感受，杜泽刚上岗时体验过一次，这辈子就发誓不会再体验第二次。
这个黑发的男孩背着信包，迈步踏上瓦砾堆，一路斜上，登至最高的时候奋力一跳，然后将手里折成纸飞机的信封用尽全力向上一扔，一股气流便传了上去，杜泽连忙蜷缩身子，落在瓦砾堆上。
如果被巨人的深呼吸吸进鼻腔里，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作为“信使”的这半个月来杜泽已经大概摸清楚顾客们的套路了，随手将一封信件塞进路边的木桶里，在无数道触手从黝黑的桶口中喷涌而出之前把手收了回来。
脚底抹油脚底抹油，桶里的家伙胃口越来越大了，吃个信封还不够喂饱祂……
其实相比起来这些等待信封的顾客们都是挺好说话的，唯一不好说话的，就只有那些盘踞在中层区的龙粟花烟民们，一个个都跟强盗似得，别说放在杜泽记忆中的蓝星华国法律，就是松散无比的王国律法来判都够他们拖出去打靶三十次往上走。
回忆戛然而止。
杜泽脚下绊倒了什么东西，他灵敏的收腿弯腰，从地上滚了过去，以极快的速度将背包里一个略厚的信封丢了出去，然后转身就跑。
不管身后龙粟花烟民们喜悦的呼声，以及他们没来得及收回去，用来绊住杜泽双腿方便抢劫的铁质水管，杜泽越跑越远，心中怒骂。
妈的，所以我才讨厌给这帮抽大烟的家伙们送信！
但这帮家伙显然不会放过这个闯入中层区的信使小子，中层区的“龙粟花区”到底什么时候没有来过新客人了？上一次来还是那些上城区的警察，哦，里面应该也混了这个送信的小子。
进了咱们“龙粟花区”的家伙，除了头头以外，还有人想不留下点值钱的玩意就离开的？
门都没有！
杜泽在奔跑中猛的蹲下身子，随着惯性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避过从侧边小巷子里突然伸出来的水管，两侧的巷子里钻出几个瘦骨嶙峋的汉子，他们双目密布着血丝，却抓着手臂粗的水管舞的呼呼生风。
“我已经把信给你们了！”
杜泽抓紧身后的信包，迈开双腿，用尽全力奔跑起来。然而在前方的道路上突然钻出一群流民，他们充血的目光紧紧锁定杜泽。或者说是他身后的包。
给这座城的居民送信的家伙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而送的东西，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玩意……
“嘿嘿，光是信怎么够？”
龙粟花烟民们之中传出讥笑声：“上次敢进来的，就算是那些警察，都把自己的警帽和勋章给留在广场里了，”
“什么狗屁勋章，还是镀金的假货！”有人接声道。
“你这个小子，最近送信的时候经过这里很多次了吧？不留下点东西来，以为这里是什么度假区么！？”
杜泽被他们手持水管围追堵截，开始四处逃窜起来。那些穷鬼平时会为了一根烟丝而大打出手，但是在抢劫外人方面上，却是出奇的一致。
每次围堵的包围圈都会故意空出一个缺口，或许是通向中层区的某条管道内部，或许是连接着某条小巷，杜泽就这么被他们“驱赶”着一直奔跑，直到面前没有道路。
这里是一处“悬崖峭壁”，前面没有道路，脚下是粗大的水管通道，这些水管通道是上城区和中层区用来处理废物用的，将不需要的东西用通道冲下去。
久而久之，在最下方的地区，也就被人叫做“垃圾场”。
踩着年久失修的管道，铆紧的螺丝和铁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烟丝燃烧后产生的粉尘在这里升腾起来，伴随着甜腻的碳酸味道，随着呼吸和毛孔被人所吸收，杜泽双目中的血丝开始密布。
视界之内已经蒙上了淡淡的红色，诺尔以前跟他解释过，这是龙粟花吸入过多的情况，具体会让人变得更加兴奋，自制力开始下降，狂性会逐渐占据理智，所以中层区才会有这么多斗殴的家伙。
看着那些喘着粗气，双目赤红，手臂和脑门上裸露着跳动的青筋的老烟鬼，在龙粟花的作用下他们逐渐放弃理智，手持铁管走来，在通道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杜泽也露出一丝苦笑。
这些信件绝对不能被抢走，上一个信使就是因为在送信的过程中遗漏了一位炼金术师的信封，当场就被炼金圆覆盖在其中，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颜色鲜红的小石头。
且不说诺尔辛苦帮自己争取过来的工作会不会丢掉，自己的小命都难以保证了。
“没关系，那些老烟枪早就狂暴到失去理智了，只要用心找到他们之间的空隙，应该就能钻出他们的包围圈……”
杜泽抓紧了信包，深吸口气，双眼再蒙上一层红色。
但是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却听见突然传入所有人耳中，及其刺耳又及其危险的声音！
脚下已经年久失修的通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铆钉崩开，铁条断裂，随着管道内积攒过多过于沉重的“垃圾”们一起开始下坠！
杜泽失去重心，一只手握紧信包，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通道上崩开来的钢筋，紧咬牙关，不知道现在直接掉进垃圾场里，这些信封还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送完。
“这些该死的老烟鬼！”
看着那些和自己一同下坠的龙粟花烟民们，心中异常愤怒的杜泽怒骂出声。
从下方传来刺耳的呼啸声，杜泽瞬间判断出那不仅仅只是急速下坠时的风声，还有些许十分熟悉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他面容一喜，紧紧地抓着延伸出来的钢筋，张开嘴巴，气流不住的灌入口中。
杜泽不管这些，他竭力的发出某种古怪的，难以分辨的音节，涨红了脸，表情上带着些许痛苦。
那些音节明明连周围几十米外都无法传达出去，但是却似乎受到了某种回应，无形的力量托起了杜泽所在的那一截通道，“轻轻”的摆在了下方。
脚踏实地之后甚至让杜泽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环顾周围，四周尽是废墟瓦砾和零碎的垃圾，他第一次感到这座城市最下方的“垃圾场”是个如此亲切的地方。
而那些对杜泽围追堵截的家伙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巨人会在无聊没事干的时候把一片落叶似的铁管从半空中捞起来，却不会在意其他掉在地上的灰尘。
明明平时还嫌这里太窄，那里太脏，投放垃圾的时候噪音太响来着。
发出了两声信使用来与巨人沟通的巨人语后，杜泽自身的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就再也支撑不住，如果不是因为在中层区奔跑的时候吸入了龙粟花烟雾，或许他现在就已经趴在地上喘气了。
然而杜泽现在的情况也说不上是好到哪里去，摆脱是摆脱了龙粟花烟民们的追赶，然而一路从中层区准备进入上城区的地方直接落下最底部的“垃圾场”里。
倒不是说垃圾场里面没有需要送信的顾客，但是如果根据原定路线计划，一天是能够解决这些信封的，最多不睡觉而已。只不过现在想要从垃圾场登上上城区的话，光是路途就要走上三天三夜都不止……
想到这里，杜泽心里就一阵mmp。
抬脚把落在废墟旁边的倒霉蛋从废墟山上踹了下去，杜泽有些无奈。
他找了个被上城区贵族们丢弃不要的，有些破旧的马车车厢当做滑板，踩在车厢上从废墟山上滑了下来，刚刚管道断掉了，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断裂的地方被冲下来。
如果不想被冲下来的重物砸成肉泥，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杜泽踩着车厢一路滑下废墟山，接着龙粟花那股兴奋的劲头正准备朝着上城区一路冲刺，不过当他看到接下来就要有一堆垃圾从上面冲下来的时候，还是从心的停下脚步，抱着脑袋蹲在车厢旁边。
凉了，都TM凉了，别说去送信，继续往那边跑怕不是送命……
等到垃圾全部冲下来后，杜泽捏着鼻子挥手驱散了扬起来的烟尘，咳了两声，从垃圾堆里找到一箱还没开盖，保质期还有一个星期的可乐拧开喝了起来。
上城区的有钱佬们就是好，这玩意都舍得扔……
喝着喝着，杜泽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两只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破旧的马车车厢，钢筋、铆钉和铁皮，断掉一块板子的酒桶，还有几个轮子，脚边一箱还没开盖的可乐……
这些东西或许在别人眼中看着只是一堆垃圾，不过对于杜泽来说，却是如同珍宝。
在他的脑海深处，朦胧的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了开来。
他听诺尔说过，别的城里的信使都是用可乐喷气摩托送信的，不像这里，送个信还得靠两条腿……什么？你说可乐喷气摩托长什么样？那当然是……欸？燃油？那是什么，摩托当然是靠可乐驱动的啊。
在物质界的人类眼中仿佛无形无质的巨人站在原地，蹲下了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杜泽的表演，如同蝴蝶般飞舞的双手将一件一件东西拼装铆接，用无与伦比的速度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待到杜泽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台遍布粗犷气息的，由铁枝和木板架构而成的猛兽。 碳酸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