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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坐在长歌院中的石桌旁,一口一口的吃下我为她做的糕点。不仅算不上好吃,甚至可以说是难以下咽,真不明白那丫头怎能吃的津津有味。
其实不是糕点的原因,是我的舌头,已尝不到味道。
刚才还是阳光明媚,如今我已被笼罩于黑暗之中,那寂静的小院已消失不见,就连手中还未来得及吞下的半块糕点都已化为乌有。
几道光束向我射来,我还来不及躲避,它便以让人反应不得的速度没入了我的身体。那就像是利爪,在我的身体里面冲撞着,撕扯着,几乎将我撕裂成碎片。
那些光束带着淡蓝色的光团从我的身体中钻出,我睁眼看着,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在流逝。眼前,浮现出了长歌的笑颜,我想触碰,然而此时的我,却是连抬手连微笑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我大限将至了。
八年前天降大旱,庄稼伤的伤,死的死,几乎没什么收成。作为底层百姓,还要去交纳赋税,大米、蔬菜都贵得可怕,那时一个镇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能够吃得起饭。
还好我家存了些陈粮,爹娘都给了我,每每我询问时,他们都勒紧腰带,说自己已经吃过了。那些陈粮助我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我才有幸遇上了师傅,才有幸习了武功,才有幸……遇上了长歌。
但我的双亲却死了,是饿死的。
我的命,是用他二人的性命换来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舍弃性命,不但是懦弱,还是不孝。
长歌她们也都不曾理解我,都骂我不是男人。或许他们说得对,但我做的,也并非是错了,至少在我看来,这便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之所以能够这么说,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上一个人,并用生命去爱她。他们只知道长歌拒绝了我,所以我自暴自弃,选择了一个人死在这梦里。他们不知道,我曾经历过什么。
事情要追溯到三个月前。
那时正参加南湘的宫宴,长歌孤身一人朝西凉八皇子的心腹――江林峰追了去。我因放心不下,跟在了她的身后,然而最后却是跟丢了。
那时我担心得不行,生怕她会有什么危险,便在皇宫的重重机关中弄得遍体鳞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总算是找到了她,然而,却发现她正与一我不识得的绝色男子洽谈。
两人有说有笑,状极愉快,哪里像是安危受到威胁的模样?
我萌生醋意,心下不爽,便未招呼她一声,转身离去。
此时的我也不知想要去何地方,不过是单纯的想要静一静,自然不可能回到宴会。我便一个人漫步在这深宫中,想要寻得一个安静的去处。然而,却是有一阵低微的连声传入了我的耳朵。
那像是重病者的呻吟,明明身心都受着极大的折磨与煎熬,但他已没有力气呼出他的痛苦。那声音压抑得令人感到窒息,却偏偏是惹得我想要一叹究竟。
都说好奇害死猫,起先,我还不信,后来发现果真如此。
我的兴致被那呻吟牵住,朝那微弱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因不了解对方的情况,所以我的步伐有些小心翼翼。本已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
躺在地上,睁大眼睛望着他的十余人,看衣着像是是宫女和太监。按理说,在这时她们应该在各自主子的寝宫里,伺候主子们休息。然而此时,他们的肢体却是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她们的头颅大都脱离了身体,皮肉已被啃食殆尽,只余下白骨森森,遍地都是零散的器官和残破的肢体。那猩红的血液遍地流淌,交流在一起,已分不清谁是谁的。趴在那些尸体上放肆啃咬的已分不清是人还是野兽。
他们都穿着人类的衣服,脚掌明显要宽大许多,手臂也要比普通人的要短上些许。但那黑色的指甲,却是坚固且锋利,堪比野兽的爪子,能够轻轻松松撕扯猎物。他们背部凸起,整个身形看上去有些可怖。
而他们两颊的肉已经腐烂发臭,黄色的脓水流淌而下,他们却像不知道一般,甚至用掌接住,喂进了嘴里。他们的眼珠向外突出,发出阴森的绿光,他们的牙齿,布满了黑褐色的牙垢,舌头……不,他们没有舌头。
虽然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们吃下人肉的模样看上去却是极其享受。还有几只,甚至趴在那滩鲜血里,因为没有舌头,所以他们将整张脸都埋入了血水里,用嘴巴大口大口的喝着,比婴儿吮吸母乳还要来的迫切。
血涌入他们的鼻子,粘在了他们的脸上,与那散发着恶臭的脓水和在一起,再流进了他们的嘴里。那些东西像是没有意识,不管不顾的往下咽着,那模样就像是在喝着仙露琼浆。
我捂住腹部,只想作呕。那些“辛勤耕耘者”像是发现了我的存在,都停下了享用“美食”的动作,齐齐向我往来,我只觉得被那些诡异的绿光晃花了眼睛。
这种时刻,自是容不得多想,我快步游离穿插在他们之间,封住了他们的穴道。便蹲下身子来查看这地上之人是否有救,也正在这时,我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呼吸声。
里面可是有人?若我就此离开,他定会惨遭这些个怪物的毒手,我得救他才是。
这般想着,我便推门而入。然而我没想到的是,那人已站在门口,我将门推开时恰好就站在他的面前,我们两人身高差不多,如今恰好四目相对。
在我看来,长歌便是世上第一美人,她的五官拆开来看都精致无比,就像是雕工已出神入化的工匠雕琢出来的一般。如此漂亮的五官合在一起,当然不会让人觉得是蒲柳之姿,也不会叫人觉得喧宾夺主,而是相得益彰。
然而此时,她的容貌却是输给了他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的眉他的眼,都更甚女子美艳,特别是那皮肤,可谓真正的吹弹可破,细腻得几乎连毛孔都看不见。他是个高大伟岸的男儿,然而相貌却是偏向女子的阴柔之气,若不是见他胸口表情,实乃雌雄莫辨。
然而,那只是左脸。
他的右脸,除右眼一圈的皮肤以外,全数腐烂,那模样,比外面那些怪物还要可怖。他右脸上的肉不仅烂掉,还剩下了一个阴森的大洞,露出了里面的颧骨和牙骨。仅剩的右脸的肌肤凹凸不平,坑坑洼洼,还鼓着恶心的气泡。
而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张薄薄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人皮,上面还带走浓烈的血腥味,想来是刚从人的身上剥下来的。
我再也忍不住,捂嘴干呕起来。
那男子忽然轻笑了两声,我立马忍住心头的恶心,拔剑出鞘挡在我俩之间,戒备着他。单单是那笑声,便让我毛骨悚然,我知道,这男子绝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见了我的真容还敢吐的人,你倒是第一个。”
我将剑抵在他的喉咙前,严声质问着:“你是何人,竟敢在这皇宫重地伤天害理?!”
然而那男子却是没有理我,就如我不存在似的,自顾自的将那张人皮贴在了脸上,灵活的手指在边角处按压几下,便看上去完美无瑕,好像那张脸就该长在他的身上一般。
“丑是丑了点,但勉强可用。”他终于又将视线放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好像是在打量着食材,思考着要将它如何烹饪一样。
我讨厌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不悦的皱起眉头,执剑的手紧了紧,打算将他擒住再作询问。只觉一阵凉风吹过,他的衣袖以我无法追上的速度在我脸前晃过,我只觉鼻尖充斥着奇异的味道。
然而还来不及品味,我便双腿一软,直直的栽倒在地上。耳畔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你该感谢你爹娘给你生了个好魂魄。”心头尽是不解,想要询问,却是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之后,我已被吊在水牢之中,全身软弱无力。水牢中的水大都是血水,有人的,也有各种动物的。他们的命运都是一样,先被那男子饲养的怪物们活活咬死,待他们吃饱之后,便用药物将那些残肢化作血水引入这水牢之中。
水牢的水里什么都有,毒蛇、蝎子、老鼠、蜘蛛、蟾蜍。许是在这血水中待了太久,他们都变得很是怪异,个头比一般的要大上几倍,更是见人就吃,甚至能够长期待在水中不呼吸新鲜空气。
这血水的毒不亚于致命毒药,所以这些毒物,也有被血水毒死的,身体漂浮在水面上,腐烂,发臭,一下又一下的在我的周围漂浮,游荡。
那水已没至我的胸口,我的鼻翼里都是那让人作呕的腥臭。那些毒物也对我虎视眈眈,常常趁我不备,在水中偷袭。不知怎的,我的武功施展不出,双手又被铁链束缚住,所以对付他们很是吃力,时不时,便会被他们咬上一口。
它们么毒液很是霸道,那中毒的滋味简直是痛不欲生,好在我学医之时吃了不少药材,才不至于被夺去性命。我知道若这样下去,我定活不了多久,倒不如自行了断,还可少些痛苦。
然而我却不想死,长歌,我还想见她。 凰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