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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月,却不能朗照,透过树叶的空隙在地上投下斑驳且稀微的银辉,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给这寂静的深夜添了几分幽深可怖之感。
红衣少女行走在密林深处,在这寂静的虫鸣都显得格外凄厉的夜里,寻常女子即使不是因恐惧哭得梨花带雨也会被吓的腿软,而她,却是令人佩服的淡定自若。
忽然她脚步一顿,飘飞的青丝落回肩头,慵懒却不显凌乱,美得恍若梦境一般。只见她微微勾起唇角侧着身子,将目光都投入到刚才走过的林子里:“阁下竟喜欢干这等偷偷摸摸的事,我这弱女子能有什么可怕的,出来谈谈可否?”
不出所料,脚步声由远至近,踏在枯叶上的声响轻微得如同猫儿走过一般,想来是个内功深厚之人。若是说处变不惊,洛长歌也算其中佼佼者,然而看到那人的容颜却还是不免一愣:“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商汤反问,“你刚才与谁说话呢?”
若一路尾随我的是商汤,他便不会这么问话了。洛长歌似是洞悉到了些什么,眯起了眼睛:“一直都是我一人,我哪里同谁说过话?”
“那便怪了,我是听到你声音才过来的。”
“是你幻听了。”
商汤将信将疑:“是么?”
“是。”
两人比肩而行,谁都没有再多少一句。不远处传来了极其微小的脚踏落叶的声音,微小到无人能够察觉,洛长歌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走了么?”
“走了。”
“你觉得会是何人?”
“绝非友人。”
“找火莲要紧。”洛长歌一下生出了倦意,“他此番走了怕是不会再回来了,我们还是分开寻找吧。”
“我们两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似是觉得没有说服力,商汤又添了一句,“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洛长歌弯眼笑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武功确实不如你,这点我认了,但也没有差到离了你便不能活的地步。若我与你真真正正打上一架,还说不定鹿死谁手呢。”
“你内力尽失,逞什么强?”
既然能封住洛长歌的内力又让她毫未察觉,此人必定与她十分亲近。阿枫只是个再如同不过的宫女,连自保都困难,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而洛云裳、洛离及暮兰城更是没有理由这么去做,所以她早就怀疑到了商汤的头上。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她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你怎么知道我内力尽失?”是质问。
商汤并未回答,反是将话题扯到了别处:“你可知陆少渊?”
“我虽久居青鸾山,但医圣的大名还是略有耳闻的。你过问这做什么?难不成我面前之人就是医圣本人?”
“你多想了。”一想到那人商汤便严肃了许多,尊敬之情溢于言表,“陆少渊是我师傅,自我记事起就待在他的身边,耳濡目染了多年,医术虽不能算作高明,但比之一般的医馆大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洛长歌仍旧对商汤抱有怀疑,直指出他话中的漏洞所在:“大表哥着实谦虚了,单观面相便可诊断出病人所患何病,怕是皇宫里的御医都比不上呢。”
“若我能有这本事便好了。”商汤自是听出了洛长歌阴阳怪气的语调,也不气恼,仔细解释:“‘火莲’乃何物,有何功效,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见你这几日体虚,又如此迫切的寻找火莲,其中的因果关系便不难猜出了。”
洛长歌斜着眼瞥了商汤一眼:“是么?”
“自然。”商汤点了点头,那模样瞧上去很是真诚,“我何时骗过你?”
近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速重演,事实摆在眼前,洛长歌不得不承认他所说如实“:相识以来,你每每助我度险,确实未曾与我说过谎话,此番姑且信你一回。”
“姑且”二字并未影响到商汤的心情,他眉眼微展:“你信就好。”
洛长歌无声的叹了口气:“大表哥……”
“嗯?”
“善意也好,恶意也罢,谎言毕竟是谎言。师傅说,一旦说下一个谎言,就会用一百个谎言去圆这个谎,说谎的人都不值得被原谅。”说到这里,洛长歌顿了顿,“即便是大表哥你也不行!所以永远都不要骗我,就算骗我也不要让我知道,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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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那是什么?”
纤细修长的手指泛着白玉一般的诱人光泽,它所指的方向火光微漾,将夜幕中的小树林照得透亮。树叶被染上了另一番眼色,犹如夕阳西下,天边那醉人的残霞。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商汤的声音却叫人听不出半分喜悦:“是火莲。”
洛长歌已无暇顾及他的反应,疾步朝火光传来的方向而去。
那火焰如血液一般,按常理应被视为不祥之物,但此刻带给洛长歌的只有心灵的震撼。他们来得巧,恰逢火莲绽放,被火焰包裹着的花瓣缓缓远离花心,那姿态只能用“优雅”二字形容,让人不禁想起西凉中身着火红舞衣翩翩起舞的舞女。
火莲的花瓣共有九片,薄如蝉翼,除却那红色的火焰,实则与清水一般无色透明。待它盛放,莲心暴露于空气之中,那是与外表的热烈截然不同的蓝色,幽幽蓝色散发着丝丝寒气。
洛长歌下意识的看向商汤:“这如何采得了?”
话一出口,洛长歌不禁愣住,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但凡遇到些摆不平的事我便会放弃思考仰仗商汤,就好似他何事都能解决一般。这着实不是个好兆头。
商汤摇了摇头:“师傅未与我说过。”
“离这么近也未感受到丝毫热气,说不定只是做做样子,不能把人灼伤。”说着洛长歌上前几步,伸出手欲要触碰那在夜风中一长一熄的火焰:“总得要试一试。”
“不要命了你!”商汤连忙抓住洛长歌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洛长歌脚下不稳,后背猛地撞在商汤的胸膛之上,耳畔响起一声闷哼,商汤措手不及,与洛长歌一同向后跌去。商汤出于本能将洛长歌紧搂在怀中,两人运气不佳,身后恰巧是一个不小的山坡,翻滚起来便是不停。
滚了几十圈,洛长歌头晕恶心得直想呕吐,这时,翻滚终于停止了。
只见商汤的左手揽着洛长歌的腰身,将她禁锢在怀中,右手死死的抓着一不知名的浓绿色藤蔓。藤蔓的根生长在两人上方约莫一丈处的老树旁,想来在那里商汤便将它抓住,足足滑了一丈方才刹住。
那藤蔓很老,所以周身的刺也是异常的尖锐坚硬。红色的液体从近根部的地方顺着藤蔓向下流,有的半途滴落在地,渗入泥土,大都还是一流到底,汇入了商汤的掌心。商汤握着藤蔓的手不断有鲜血涌出,因疼痛光洁的额头上沁出薄汗,但他却是隐忍着一声不吭。
洛长歌放开环住商汤结实的腰身的两臂从他怀中出来,将他从地上扶起。
向来纤尘不染的白衣此刻沾满了林间松软潮湿的泥土,似是被利石所刺,那白色的画布染上抹抹殷红。发带在翻滚之时被扯落,那比绸缎还要丝滑柔顺的墨发中夹杂着带着霉味的微腐枯叶,哪里还要先前翩翩美公子的模样?
“你没事吧?”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洛长歌一把抓住了商汤的右手,“快给我看看。”
商汤将手握成拳背在身后:“无碍。”
“拿出来!”说完觉得不够,洛长歌又补了一句,“这是本宫的命令!”
“总是拿身份压我,你该知道这对我无用的。”
“你就说你听不听便是!”
“乐央,为何对象是你,我便做不到拒绝?”商汤乖乖的将手伸出展开,“别担心,不过一些皮外伤,过不了几日便养好了。”
不担心?怎么能不担心!
虽料到那藤蔓的老刺杀伤力不小,却未想到将商汤的整个手心都挂得血肉模糊,已然没有一块好肉。商汤的皮肤本就很白,此番失血过多,更是白得近乎透明,手心的嫩肉望外翻着,更添了几分可怖。
好在洛长歌不是寻常女子,没有功夫捂着眼睛尖叫一番或是哭得梨花带雨反叫他人安慰。她捧起商汤的右手,小心翼翼的将残留在他手心的刺一根根拔出,动作轻柔得像是呵护初生的婴孩一般。
“你以为这么做便是为我好么?若因为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而废了,我会内疚一生的。”
“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商汤含笑看着洛长歌在自己的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条为他包扎,“别忘了,我也算半个大夫。”
“商汤,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此。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手废了,我定会对你负责。”说到这里洛长歌止了声,她抬头望向商汤的眼睛,复又说到,“你放心,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说,若实在无人要你,我便嫁你为妻。” 凰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