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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便已近正午,六人一路说说笑笑,故脚程慢些。按地图上来看,往北行个几里路便有小城,怪的是,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瞧见了人烟,而且,仅仅是个百来户人的小镇。
刚进镇子,无论是在劳作还是在享乐,百姓们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向洛长歌等人忘了过来。那眼神很是奇怪,几人被看得头皮发麻却也也未多想,只当这些淳朴的乡人是被他们的容貌给吸引住了。
镇上也就一家客栈,破旧得似乎风一吹便能倒下,无奈天色渐晚,只能将就着入住。抬脚进了客栈,入目的,是意料之中的简陋。
四张残破的小木桌歪歪扭扭的摆放在大堂中央,每一张都放了个壶嘴断了的茶壶,连同两只缺了口子的大碗,板凳更是四只脚的长度都不相同。微风拂过,桌上的灰尘扬起,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这玩意儿也能算客栈?”胡文杰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本少爷好歹也是个大家公子,怎么能住这种破地方?我们还是快走吧!”
“你倒是去给我找个更好的地方啊!”洛云裳对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胡文杰翻了个白眼,“你想睡大街就去,姑奶奶不拦你!”
这时,一个驼背的瘦瘦小小的老头不知从冒了出来,一见几人乐开了花,连忙热情的迎了上来:“小店许久不见人了,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听这番话,想来是掌柜无疑。这掌柜看上去比杨清修还要年长上许久,满脸都是皱纹,长得不怎么入得了眼,笑起来露出满脸褶子,瞧上去憨厚老实。
“住店。”
“那要几间房?”
胡文杰数了数人,自然将自己和阿枫划分到一间:“五间。”
暮兰城皱眉沉思片刻:“一间。”
掌柜的看了看一副金主模样的胡小霸王,又看了看全身上下散发出“我说了算”的气息的暮兰城:“到底是五间还是一间?”
“五间。”
“一间。”
两人答案未变。
“小店客房不大,六人一间,住不下的。”掌柜的开了口,明显是站在了胡文杰那边。
暮兰城不为所动:“我们没钱,只住得起一间。”
“谁说没钱了,本少爷不还有……”听暮兰城这么说,胡文杰只觉丢脸,立马便反驳,话还未说完却见阿枫皱起了眉,他乖乖的闭上了嘴,那眉头才缓缓舒展。
“不打紧的。”掌柜的眯眼笑着,脸上的皱纹几乎可以将苍蝇夹死,“小店许久未有人来,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送给客官们住罢,只收一间的钱。”
洛长歌轻笑一声,买一送四,真是做得一手好买卖!
“掌柜的可真是个好人。”洛云裳嘴很甜,“既然如此,那就谢谢掌柜的了,我们要……”
“一间。”洛长歌抢先答到,“我们只要一间。”
掌柜的看看胡文杰,又看看洛云裳,似是希望他们可以出言规劝,从而使洛长歌改变主意:“这……”
“麻烦掌柜的帮我们准备一间房间。”暮兰城礼貌的拱了拱手,“再过半个时辰,准备一些小菜送到我们的房间来。”
见事情已成定局,掌柜的也不做勉强,朝楼上唤了一声:“春花!春花!别偷懒了,来客人了!快来带客官们去客房休息!”
“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清脆悦耳,带着那么一丝媚态,隐约中却能听出沧桑之感,洛长歌猜测,这女子约莫三四十岁。然而春花人如其名,是个梳着两条辫子穿着大红色衣裳的村姑,模样生得普通,看上去十八九岁,跟声音的年龄差了不只一点半点。
“哟,原来是贵客啊!”春花与掌柜的同样热情,“快请快请,春花带你们到房间里好好歇歇。”
掌柜的叮嘱一声:“将客人带到楼上左边第一间房。”
“第一间……”春花脸上的笑顿时僵硬住了,“你们六个人只住一间?”
暮兰城点头称是:“麻烦姑娘了。”
仅仅一瞬,春花又是一脸笑容,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公子,小店的住房很便宜的,你们男女一间着实不妥,不如……”
“只要一间。”洛长歌打断了春花的话,“快点带路。”
春花尴尬的干笑两声:“好。”
她的右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别人没有发现这个细节,洛长歌却是看得分明。她勾起了嘴角,笑意未及眼底,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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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客栈中就掌柜与春花两个人,后者掌厨。这地方物资稀缺,春花折腾许久,才端出几个小菜,按理说,众人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换换口味也挺不错。然而,春花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炒野菜被活生生做成了野菜汤,唯一的“大餐”炒蛋也净是碎蛋壳。
就好像,她根本就不会做菜一样。
本以为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胡文杰这一餐可有得受了,谁知春花误打误撞对了他的胃口,他稀罕得不行,足足吃了三大碗白米饭。贴心的掌柜还送来了些小米酒,明明酒量浅,胡文杰却抱着酒瓶不撒手,愣是把米酒当白水喝。
酒足饭饱过后,胡小霸王一头便扎在了垫了稻草的床上,呈大字形张开双手双脚,一人就占了六人共同就寝的地方。嚷嚷着累得半死的杨清修打也打不醒,拽又拽不动,索性一屁股坐在他屁股上,而后倒在肉垫上呼呼大睡起来。
喝了杯米酒的洛云裳晕晕乎乎,走起路来都摇晃个不停。她一直在笑,奇怪的是,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开心。洛云裳只当自己醉了,她没想到,这浊酒的酒劲竟是如此大!
此时,她正同洛长歌靠在走廊外面的围栏上,沐浴着清冷的月光。
洛长歌捧着脸抬头望天许久,不由的感叹一声:“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啊!”
“废话。”站不稳的洛云裳向后踉跄了几步,靠在了木墙上,“今天可是中秋节。”
“……”洛长歌愣了片刻,“今天是八月十五?”
“对啊。”洛云裳痴痴的笑着,“你都没有买月饼给姑奶奶吃,臭狐狸!”
洛长歌没有同她说笑的兴致,低下了头:“云裳,你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当然记得。”喝醉的洛云裳就像是个孩子,情绪与天气一般阴晴不定,上一刻明明还舒心的笑着,如今却是泪流满面,“今日是小师弟的生辰,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但作为师姐的我却没有给他准备礼物。因为我不敢想他,一想他我心里就好难受好难受,我……”
“行了,别说了。”洛长歌将她搂入了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我也没有给洛离准备礼物,云裳你说,他会不会不原谅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小师弟最听你的话了。”靠在洛长歌肩上的洛云裳摇了摇头,而后放在她身后的手捶了捶她的背,“臭狐狸,你有的时候真的好讨厌,老爱说些让人伤心的话。你肯定不知道,我经常在暗地里骂你的,不过骂完了,气也就消了。可是小师弟……”
洛长歌垂眼看她:“洛离怎么了?”
洛云裳眼泪流得更凶了:“小师弟很珍爱一个小本子,我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籍,便趁他不在偷偷潜入他房间里去看。才发现这被他翻得皱巴巴的本子里写的不是盖世武功,而是关于你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偷看的时候就在想,这姑娘怎么这么善良这么美好?因为他只写了你的好,而你的那些无理取闹在那本子里,竟都成了他的错。”
洛长歌闭上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我很了解你,到头来却发现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歌……”
“嗯?”洛长歌沉声应着。
“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洛离呢?”话一出口,只见洛长歌面色惨白。洛云裳似是不知道自己这话有多残忍,继续说着,“他与你一同长大,他很了解你,明白你最想要的是什么,甚至一个表情便可看穿你所有的情绪。最重要的是,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甚至可以为了你放弃生命。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呢?”
“我……”泪水顺着洛长歌的眼角滑下,她头一次觉得那么无措,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抬手去擦。
“对不起……”洛云裳抬手替洛长歌擦掉了眼泪,而后垂眼苦涩的笑了笑,“其实我是想问,大师兄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刚说完,洛云裳身子往下一沉,洛长歌连忙将她拉住,定睛一看,却见她紧阖双眼,睡着了。
洛长歌将洛云裳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揽住她的腰身,扶着她费力的挪动着。正欲开门,耳畔响起了撕破空气的声音,她连忙带着洛云裳的身子往下一蹲,小巧锋利的飞镖扎在了她身后的木板上,恰巧在她先前咽喉的位置。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一只手抓在了洛云裳的胳膊之上,洛长歌则配合的松开了手,只见人影一晃,洛云裳被拽到了屋内,站在洛长歌身边的人,已换成了暮兰城。
洛长歌往后踢了一脚,关紧了房门,与暮兰城背对背站着,分别面对从两个方向靠近的一男一女。
雌雄莫辨的声音在空旷的客栈中反复回响:“居然碰上了这么有趣的人,还真是让人意外。” 凰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