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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转挪移间,曹老头却是脑袋逐渐昏沉了起来,胸口似是堵着一块大石,让他喘不过气。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臂挥舞的愈加吃力,脚步也愈发沉重了。
不知为何,他竟是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恍惚中,他竟是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记事起他便是生活在杂鱼道之中了,给着一家人打杂。
那家的男主人和生活在下五道中的大部分人一样,是个整日醉醺醺的酒鬼,平日好吃懒做,偷来一点钱便会马上去赌掉或是买酒喝,而每当赌输了的时候便是会拿他来出气。
不幸的是,十赌九输。
这也养成了他从小便暴戾残虐的性格,他还记得有一次,一只野猫偷吃了他从外面偷来的一小叠花生米时,自己抓住那只野猫,将其抡在地上砸的血肉飞溅时的那种兴奋感。
随着他渐渐长大,脾气也更加暴虐,终于是在一次被男主人的打骂中,暴怒之下的他拾起一旁的木头餐盘,拼命地朝那醉鬼脑袋砸去,直到砸的他眼珠暴出,砸的他哀嚎逐渐消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才住手。
第一次杀人后,他并未感到惊慌,反而感到了初次杀死那只野猫时的那种嗜血的快感,一不做二不休,他躲在屋中,等着女主人回来,将其一并砸死后,逃出了杂鱼道。
似是老天眷顾,他的体格壮硕远超同龄人,靠着在下五道中捡别人吃剩的食物和偷窃为生,竟是渐渐聚集起了一批流浪儿,这些小坏蛋们以他为首,在下五道之中抢劫偷窃无恶不作。
直到在鼠道之中,他碰上了那对年轻的夫妻。
当时的他翻入一户酒家的后院之中,他早已观察好几日了,这家小酒家就是一对年轻夫妻在经营,也不认识什么人,十分好下手。
被发现的话大不了就杀人跑路,反正在这下五道之中,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谁也不会去在乎。
他在屋中翻箱倒柜了半天,失望的发现这家人除了一些不值钱的破旧碗碟酒杯,竟是什么都没有。
正好也饿了,本着不空手走一趟的想法,他便是抓起小院中装着剩菜的竹篓,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真是可怜啊。。。”
这时,从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柔声音,把他吓了个激灵,他猛地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转过身去,双眼在黑暗之中闪烁着犹如野兽一般凶狠的光芒。
而那对年轻的夫妇就站在他身后,摇头感叹道。
出乎意料的是,那二人并未说什么,年轻的妻子转入后厨中,不一会儿便是端出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简单饭菜,她似是知道自己极重的警惕心,只是对自己温柔地笑了笑,也未说话,将饭菜放在了后院的地上,二人便回到了屋中。
留下他沉默的站在院中,不知想着什么。
之后的每天晚上,那对温柔的夫妇会在后院摆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小菜,看起来其实也是酒客们吃剩下的,但对他来说,这已经要比捡垃圾篓里的吃的好太多了。
而他则在夜晚守护着这里,用凶狠的眼神和腰间的匕首,逼退了每一个小偷和想要前来闹事的地痞流氓。
“你有家么?”
渐渐熟悉了之后,那个年轻男子则是开始和他聊了起来,他则沉默地摇了摇头。
“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啊!”
男子感叹道,随后看着他温和地笑了起来:“小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帮帮我们,怎么样?”
他看了看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你住在这里了,那以后就不能再去做那些坏事了,我知道以前你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去做,但以后不许了,明白吗?”
“恩。”
“男子汉大丈夫,可是要说话算数哦!”
“恩,我答应你。”
“切,臭小子。”年轻的男主人满眼温柔,摸了摸他脏兮兮的头发。“你有名字么?”
“杂鱼的恶鼠。”
这条街上没有名字,没有家和父母的人太多了,所以大部分都会用出生地加外号来称呼。
“真是难听啊。”
男子脸上笑容消失,他严肃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那也不能再叫这种乱七八糟的名字了。俗话说人如其名,人啊。。。终究是要有一个正经的名字才行的啊!”
“以后的话。。。你就跟我姓曹吧,就叫你曹一诺如何?”
“曹一诺?”
他疑惑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何要给自己起这个拗口的名字。
从那日起,他便是开始了一段崭新的,自己从来不敢奢想的生活。那对年轻的夫妇对待自己不像是对待一个招来的伙计,而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他不善言辞,亦是从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但却把所有的一切都牢牢记在了心中,对他来说,他早已把这对夫妻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想到这里,曹老头忍不住面露笑容,若是没有碰到那对好心的夫妇的话,恐怕早在六七十年前,自己便是会死在这肮脏的下五道之中,成为那些无名尸体中的一员了吧。
“哼,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笑!”
孙志冷喝一声,手中长刀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猛然当头劈下。
“哐!”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曹老头持剑之手微微颤抖着,向后踉跄了两步,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差点把他的剑给劈的脱手飞出。
自己的年龄估计都是对面这个孙志的两倍了,纵使他曾经再强,如今比拼力气的话也是根本无法和这个身处壮年的孙志相提并论的啊!
“再来!!”
他抓紧机会喘息了几口,手中细剑化为游龙,欺身而上。
自己的游风剑术和断岩刀法,皆是在仙武洲所学而成,游风剑,剑如其名,剑身轻盈,挥舞起来如微风婆娑,平日可藏于扁担、袖袍、拐杖等物之中,可杀敌于出其不意;
而断岩刀,则刀身沉重,削铁如泥,刀法讲究大开大合,一招一式之间充满了霸道之意,正面对敌、或以少敌多时,却是比游风剑更加适用,曾经大闹藏流之时,他便是手持断岩刀,一刀下去,能把对方连人带剑砍为两截。
但如今。。。他已然是挥舞不动那把断岩刀了啊。。。
虎落平阳,曹老头心中暗自感到一阵凄凉,他再次想起了自己初入武道的情景。
随着年龄增长,才十余岁时,自己的块头和气力便是比他的养父还要大了,而托他的福,这小酒家再也没有什么地痞流氓敢来闹事。
直到后来,鼠道之中来了一名修行武士,自称从仙武洲而来,看起来相貌平平,身材也不甚魁梧,但却能轻而易举的把自己打翻在地。
甚至在自己一怒之下用上了匕首后,都被他轻松地空手夺走。
那时,他开始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亦是知道了远离山柳国的仙武洲,那里是传说中的天下武道圣地,世间有名的豪杰和侠士大都出自于那里。
那修行武士见他天资不凡,便起了爱才之心,而后他便依依不舍的拜别了自己的养父母,随其而去。
临走之时,他心中最为执着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学成归来,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孝敬孝敬这对给了自己不同人生的养父母。
此去一别,便是悠悠十余载,归来后,他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名动天下的“他乡之虎”、“千金武士”。
然而鼠道之中,那对年轻夫妻却早已离去,不知所踪。
他找到曾经的小店,小店的老板已经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交给了他一封书信,说是曾经的某一任店老板留下来的,据说只要留着这封信,日后肯定会有一位当世之豪杰前来,用重金买走它的。
他急忙用百两银子从欢天喜地的店老板手中换来了那封信,本以为信中所写是自己养父母的去向,谁知打开之后,他便是愣住了,接着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藏流。
又在世间流浪闯荡了数十年,老了之后,他终于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他人生的起点。
“呼。。。呼。。。”
曹老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他感觉就连这把曾经拿在手中轻若无物的游风剑,此刻都沉重无比,让他快抬不起手来了。
“看招!!”
孙志猛然大吼一声,他现在也是气喘如牛,浑身汗如雨下,手中的长刀再次当头劈下。
“哼。”
曹老头一声轻哼,剑身倾斜,巧妙地拨开了这千钧力道。然而就在这时,孙志却是冷笑着,左手不知何时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漆黑的短匕,刹那间便是刺到了他的胸前。
“刷!”
曹老头腰身一个后仰,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击,短匕划开了他的衣服,也划破了他胸前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好险。。。”
他暗自惊呼一声,随后看向了孙志。
“藏流双刺门的左手暗刀?嘿嘿,还真是没想。。。唔!”
突然,一截冰冷的弩箭头便是从他背后破胸而出,打断了他的话。
“还真是棘手啊,你这老东西!”
孙志冷笑着,看向了正从后方遥遥赶来的大批武巡府援兵,随后他打了个手势,小心翼翼地退后了几步,防止眼前这个传奇老者的临死反扑。
“嘿嘿。。。嘿嘿。。。可惜了啊。”
曹一诺手中细剑掉落在地,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胸前的箭头,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哆嗦着手,努力想要拿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似乎想最后再喝上一口心爱的千金之酒,然而却终是没有力气了,他颓然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老家伙!!好好的安度晚年不好么!”
孙志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老人,恨恨地骂道,如今又是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刻恐怕那小子已经逃远了。
“不是我多管闲事啊。”
曹一诺跪在地上,沟壑纵横的老脸怪异的涨红了起来,他的独目死死盯着身前几步远的孙志,笑着说道,似是在怀念着什么。
“只是答应了别人啊。。。”
猛地,他一口血喷了出来,喷在了掉落在地的游风剑之上,随后他的身子终是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这老东西,又在搞什么鬼?”
看着这传奇老者终于是倒下了,孙志眉头紧皱,心中不知为何不仅没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反而还有种莫名的不安。
紧接着,在他惊恐的眼神中,那柄游风剑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剑身上的鲜血,随后竟是随风而起,飘浮在半空中嗡鸣了起来。
赤红的游风剑化为一阵清风,刹那间便穿透了他的胸膛,而后远遁天际,消失的无影无踪。
“跑吧,小家伙,跑吧。”
曹一诺喃喃自语道,人生中的最后一刻,他竟是再次回忆起了那封书信上的内容。
寥寥数语而已,但字迹清秀隽永,就如那对夫妻一般温柔如水。
信上的原话他已经忘了,书信也已在一次搏命厮杀之中丢失,但是信中所说,他却是时刻铭记,永不敢忘怀。
“一诺,我们知道你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一位世间豪杰。”
“而在相处的日子里,我们夫妻亦早已将你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要知所种善因,必获善果,就如曾经收养了我们夫妻二人的老人一般,我们也遇见了你,养大了你。”
“所以不必来寻找我们,若是你真有心报恩,那就谨记着这份心意,然后再将其传给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吧!!”
“亦如我们曾经做过的一样。”
“你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哦,男儿说话可是要算数的。”
“记住,一诺千金。” 极道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