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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恶兆初现
远古之时，凤凰一族曾经昌盛无比，遍布天下。
但如今，世间只有两个地方尚有凤凰，一是位于昆仑的凤凰山，一是位于大蜀西北的凤凰谷。
不过，凤凰谷因其狭小，平时在此生活的凤凰并不多。
在小卷毛的记忆里，凤凰谷堪称是天下最美的宝地，不但有绝美风光，还有前来朝仪的百鸟在此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但是，当罗紫烟顺着小卷毛的指引进入凤凰谷时，却发现眼前这座山谷，既没有传说中高欲破天的梧桐，也没有五彩缤纷的奇花异木，更没有日夜歌舞的百鸟。
放眼望去，只有遍地的焦土。
如果把小卷毛描述的凤凰谷喻为凤凰，那这里就像煺毛的鸡，丑陋不堪。
小卷毛也是呆了，片刻之后猛地甩着脑袋，“没错啊！我记忆中就是这里啊。不会是这块宝地也废了吧，那我们凤凰真的没有什么容身之地了。”
罗紫烟扫视四周一眼，“有可能你记错了，我们再往里头去看看。”
越往谷内走，景象越是触目惊心。只见焦土与碎石之间散落着无数禽鸟尸体，奇怪的是，它们的形貌却是栩栩如生。
罗紫烟抓起一只鸟尸，发现它竟是全身僵硬如铁，触手冰冷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罗紫烟回头望向小卷毛。
小卷毛瞳仁一阵收缩，“难道是阴劫……又来了？”
“阴劫？什么意思？”
“它……它是造成我们凤凰一族式微的天劫啊！”
阴阳二气，乃天道运行的根本。
凤凰属火，浴火而生，嗜火一生，乃纯阳之命。因此，在阳气炽盛的上古，得阳而生的凤凰一族繁衍昌盛。
不过，天道之行损有余补不足。阳气不可能久盈，阴气也不可能久亏。
在漫长的岁月里，每当阴气转强，阳气转弱的时候，都会对凤凰一族造成极大的影响。
尤其是阳气锐减而阴气暴涨的时候，凤凰一族会成批死亡。这种情景，就被凤凰一族称为“阴劫”。
经历不计其数的阴劫之后，上古曾经鼎盛一时的凤凰族群日渐萎缩。
而凤凰又天生挑剔，宁可累死也不落无宝之地，饥不择寻常之食，渴不饮庸常之水，是以处境更是江河日下。
为求生存，百万年前，一些凤凰不得不放下架子，主动与百鸟、万兽融合，通过调和阴阳，蜕变自身，以增强对抗阴阳突变的能力。
其中一些凤凰，与强势崛起的万物灵长—人族融合，并助人族成为世间之主。
但仍有少量凤凰坚持纯正血统，代代相传。
这些凤凰，无比强大，也无比脆弱，很容易受阴阳二气异变的影响。对于阴劫的恐惧，几乎是深藏于心底的阴影，挥之不去。
“可如果真是阴劫，你还能活蹦乱跳吗？”罗紫烟看着小卷毛道。
小卷毛用翅膀一拍脑袋，“也对哦！那这是怎么回事？”
“哼！孽畜！”
这时，一声冷哼突然从凤凰谷深处传来。紧接着是尖锐的剑啸声，伴着一声惨叫，“啾呜—”
小卷毛愣了下，急忙跳到罗紫烟肩头，“小烟，那是什么声音？”
“过去看看！”罗紫烟像豹子般冲了出去。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前方冲天而起，罗紫烟和小卷毛不由得都停下来，眼睛都看直了。
只见那团黑影，乍看很像凤凰，但全身上下却是漆黑一团。
而在它面前，则是一个朱衣玄袍的修仙者，正足踏虚空，驱动一道红色匹练，紧守着门户。
“那是凤凰？”片刻之后，罗紫烟回头看着小卷毛。
小卷毛摇了摇头，眼里满是迷惘，“不对不对，凤凰哪有黑色的！”
那黑色凤凰扇着翼展达数十丈的双翅，一刻不停地向那玄袍修仙者扑击过去，力大势猛，锐不可当。玄袍修仙者全力驱动那红色匹练，看着十分吃力。
双方激斗正酣，谁也没有多看远处的罗紫烟一眼。
“不对不对，凤凰确实有黑色的。”小卷毛突然想起什么，声音不由一颤，“难道又有量劫要来了吗？”
“量劫？那又是什么？”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种说法，说是世间若出现黑凤凰，量劫将如影随形而至。”小卷毛顿了顿，又颤声道，“届时，我们凤凰一族，不，整个世间，都将蒙受无尽的血祸之劫！”
凤凰乃天地灵长，五彩而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以，凤凰出而天下宁。
但阴阳总是相伴而生，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出现在世间的不是凤凰，而是黑色凤凰，那就是量劫将临的恶兆。
所谓黑凤凰，指的是五彩凤凰因受阴邪侵蚀而变成的魔凤凰。它弃仁义而沦魔道，乃聚集世间万恶之物。
黑凤凰为什么会出现，修仙界和凤凰一族至今都没有定论。但过往的记载都表明，黑凤凰出现之后，量劫必至。
所谓量劫，是修仙界的一种说法。指的是三界之中，五行之内，人、仙与凤凰，同时遭遇巨大灾难，从而劫数不断的一种现象。
量劫到来后，世间将异象不断，随之而来的是邪祟丛生，恶魔横行，无论仙凡两界，都将灾厄不断，即便超然于红尘之外的凤凰，也要历劫不断，最终以流血漂橹结束。
所以，凤凰一族最怕的事，就是看到黑凤凰出现。
“我怎么这么倒霉，不知沉睡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才被小烟孵化出来，却不足月……现在倒好，刚从一个旷世魔头和一只万蛊之王那里逃生，又遇上一只黑凤凰，这命也太不好了！”小卷毛不禁自艾自怜起来。
罗紫烟没有搭腔，这量劫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只要找回司明就行。
“呼！”
就在此时，那黑凤凰骤然长啸一声，巨嘴一张，大股黑焰席卷向那修仙者。焰火一去达数丈，里头竟裹着风雷之声。
“好厉害！”小卷毛忍不住惊呼道。
那修仙者识得厉害，迅疾往后一退，已到百丈之外，正落在罗紫烟面前不远处。随后，手中的宝剑光华暴涨，像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柱，迎着黑色焰火斩去。
“轰—”
红与黑两股焰火相交于空中，绵密而猛烈的炸响化为汹涌的力波，直扫四方。
“小烟，快退！”小卷毛紧紧抓着罗紫烟的肩头，大叫道。
叫声未已，罗紫烟只觉自己身子一轻，已被力波击得腾空飞起，眼前天旋地转，一个跟斗又一个跟斗地在空中翻起来。
世界仿佛要翻覆过来。罗紫烟看到大蓬黑色的云片翻滚不停。在它们中间，则是飞蹿着一团团火球，瞻之在前，忽而在后，将整个天空装点得黑红相间，鲜艳夺目。
罗紫烟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冲击力何其大，她哪能左右得了自己。
“小卷毛！”
“小烟！”
小卷毛虽有翅膀，境地也没比罗紫烟好到哪里去。只见它一圈又一圈地在罗紫烟面前翻滚着，稚嫩的双翅根本掌控不了自身。
而等待在罗紫烟和小卷毛前方数十丈开外的，是一堵黑黝黝的山壁。就算是铁人，以如此高速撞到上去也要被砸成肉饼。
混乱之中，一道清亮的声音破空而来，“停！”
这声音如有魔力，罗紫烟和小卷毛应声停了下来，继而缓缓落到地上。两人惊魂回头，发现那修仙者不知何时来到他们后头，一个拂袖卸掉了两人的去势。
双方靠得近，罗紫烟终于看清那修仙者的模样。只见他三旬模样，面如傅粉，眉目清朗，但顾盼间却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锐利。
“多谢仙长！”罗紫烟急忙躬身道。
那修仙者没有回答，只是上下审视着罗紫烟，目光继而又落到小卷毛身上，喃喃道，“人身凤体，凰雏随护，从未见有如此奇观。”
罗紫烟愣了下，没想到对方竟一下子看透了她和小卷毛的底细。
“仙长小心，它又来了！”
小卷毛突然大叫起来，只见那黑凤凰正扇着双翼，向三人疾冲而至。
“莫慌！”
修仙者淡淡一笑，一个转身，掌中那口红色仙剑带起一抹骄阳之炎，再次迎着黑凤凰斩去。
“开阳—斩！”
黑凤凰长嘶一声，铁爪一张，迎着刀光抓去。
“小卷毛，我们不能傻愣着！”罗紫烟突然急叫道。她看得出来，这只黑凤凰凶残暴虐，如果这修仙者落败，只怕她和小卷毛也难以幸免于难。
小卷毛会意，双爪紧紧抓着罗紫烟的肩头。
凤凰波蓄势待发。
“当！”
剑光被黑凤凰铁爪一抓，竟是光华湮灭。而黑凤凰则是长驱直入，铁爪一扬，又朝那修仙者当头罩落。
修仙者似乎始料未及，步履踉跄朝着罗紫烟这边倒退过来。
“上！”罗紫烟大喝一声，右掌已是击出。
“轰！”凤凰波从侧里击在黑凤凰铁爪上，打得那对铁爪偏了又偏。
与此同时，那修仙者手中仙剑再次挥出，这一剑看似随意，但那赤焰般的剑光却是瞬间充斥天地，锐不可当。
原来刚才他在藏拙！罗紫烟和小卷毛不由得都愣了下。
“咔嚓—”
红光四射，黑羽纷飞。
这一剑的威力远超先前，那黑凤凰不堪承受，掉头急飞而去，眨眼消失无踪。
“哼！”那修仙者也不追，右手一抖，收了掌中仙剑，回头冲着罗紫烟一个拱手，“多谢！”
罗紫烟愣了下，忙摆摆手，“我们又没有帮上什么忙。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们就不用多事了。”
“这黑凤凰端的厉害，我本想攻其不备，将它生擒活捉，没想到力有不逮，还是让它跑了。”修仙者长叹了口气，“看来，又有量劫要来了。”
罗紫烟和小卷毛不由得对视一眼，这话正好印证了两人之前的隐忧。
“在下丁引，不知这位凤主，该怎么称呼？”那修仙者好奇地看着罗紫烟。
罗紫烟迟疑了下，还是躬身道，“我叫罗紫烟，它是小卷毛。”
丁引点点头，笑道，“赤松临上游，驾鸿乘紫烟。罗紫烟，好名字。”
罗紫烟笑了笑，又问道，“仙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卷毛道，“对啊，凤凰谷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其他凤凰呢？”
“我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了……”丁引叹了口气，“凤凰谷只怕被毁了！”
罗紫烟和小卷毛不由得对视一眼。罗紫烟道，“仙长，你为什么会到这里呢？”
“我是追着那只黑凤凰来的。”
原来，半天前，丁引无意中在数百里之外撞见那只黑凤凰。当时，黑凤凰正在袭击一个村子。
丁引出手赶跑了黑凤凰，随后一路追赶，来到了这里，才发现绝美凤凰谷竟变成了人间地狱。
丁引本想将黑凤凰活擒下来，以弄明白个中缘由，没想到黑凤凰极其凶恶，斗了上百个回合还不露丝毫怯意。
道清原委，丁引话锋一转，“两位呢？为什么会到这里？”
“我们是来找凤凰提升修为的。”小卷毛看了罗紫烟一眼，“没想到会出这种事，看来，只能去凤凰山了，可那里好远好远，不知要走多久。”
罗紫烟咬了咬牙，“再远也去！”
“原来如此。”丁引颔首道，“罗姑娘资质独特，诚为难得的修仙之才。如果不弃，最近敝处极阳宫正在开府收徒，大可去试试。”
“极阳宫？”罗紫烟好奇地望向小卷毛。小卷毛摇摇头，“我记忆里没有这个宗派。”
“极阳宫很厉害吗？”罗紫烟问道。问完却又觉得太唐突了。
丁引却是不以为忤，笑了笑，“厉不厉害我不好说，但跟姑娘肯定很对路。”
见罗紫烟和小卷毛都是一脸茫然，丁引又道，“罗姑娘拥有罕见的人身凤体之质，如此资质，非常适合修炼纯阳功法。普天之下，要论修阳之集大成者，莫过于极阳宫了。”
“哦？我还以为凤凰山最适合小烟呢。”小卷毛两眼放着亮光。
丁引笑了，“凤凰山当然适合你的凤主了。不过，她是人形之身，极阳宫说不定更适合。”
罗紫烟心动了，“但那极阳宫会收我为徒吗？”
“这个得经过入门考核才知道。你若不嫌弃，就拿着这块令牌，它会指引你去极阳宫，到了自然会有人接待你的。”丁引掏出一面黑色的令牌交给罗紫烟。
罗紫烟好奇地看着那令牌，“这样就行？”
“这叫作集火令，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丁引笑了笑，回头扫视四周，“此地魔化之事着实可疑，我必须再去做调查。如若有缘，极阳宫再见！”
“多谢仙长！”罗紫烟忙道。
丁引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此别过！”
说着，他袍袖一甩，身子骤然腾空而起。等罗紫烟和小卷毛回过神来，他已经化为一点红光，消失在视野尽头。
“哇！小烟，这丁引仙长的道行深不可测，看来极阳宫真可以去试试。”小卷毛咋舌不已。
罗紫烟点点头，只要能学到厉害本事，降服得了血魔，就算龙潭虎穴她也去。
“妹的茶，妹的茶里有油盐，有油有盐茶赖记，有情有义才好连。哥的茶，哥的油茶味道鲜，只要情哥不嫌弃，陪哥吃茶六十年。”
熟悉的歌声，让干鹊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某个冬日下午。当时，他得了一场病，发着高烧。阿娘用被子将他裹得像粽子，抱到门口晒太阳，希望这能排出他体内的热毒。
为了逗他开心，隔壁家的那个小女孩就在寒风里为他载歌载舞，唱的正是这首叫作《茶歌》的山歌。
那是一个比干鹊矮了小半头的女孩子，在浅弱的阳光里，她像只蝴蝶那样翩翩起舞，优美的歌声珠子一般从她嘴里吐出来，撞击着干鹊的耳膜。
“铁姝……”干鹊不由得叫了一声，突然想到，许久没有铁姝的消息了。
“干鹊哥，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欣喜的叫声。干鹊吃力地睁开眼，看到一张明净的大圆脸，两只大眼睛正惊喜地看着他。
这是个年纪与干鹊相仿的少女，虽然不算极美，却也眉目俊秀，透着伶俐与精明。
“你……”
干鹊一阵恍惚，只觉这少女有些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来。
“干鹊哥，你刚才明明还念叨着我的名字，怎么一转眼又装作不认识我了？”那少女撅了撅嘴巴，不满地嗔道。
干鹊急忙爬起来，惊喜地看着眼前少女。只见她身穿一身藏青色劲装，背负一口金边强弓，腰间挂着一壶火色长弩。
“你是铁姝？刚才是你射中天化虫的？”
“对啊，原来我也不知道是干鹊哥，就是见那东西恶心，给它一箭，没想到后来才发现救的竟是干鹊哥。真是老天有眼！对了，你说那什么虫，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那是天化虫，也就是我们圣天场上的天化公。”
天化虫形成的雕塑本无名，但为了表示尊敬，村里有些人将它尊称为天化公。
当干鹊把村里的剧变告诉铁姝，铁姝听得目瞪口呆，“什么……居然有这种事？”
她在数年前就离开天化村，万万没想到宁静的天化村里竟藏着一只万蛊之王，引出如此大的事端来。
干鹊点点头，又道，“不过你放心，你阿爸阿娘和村里的人都被疏散了，没事的。”
“那就好。干鹊哥，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太让人意外了。”铁姝直直看着干鹊，眼里流露出来的似水温情，让干鹊不由得脸发热。他忙把视线移开，“铁姝，你这几年都去哪了？当初怎么说走就走呢？”
此时，两人就在一个小山洞里。从洞口可以看到，远处群山环绕。干鹊猜测，他应该还在晕倒的那座山谷附近。
“我不是说走就走。我走，还不是为了你。”
铁姝幽幽的声音，让干鹊不由愣了下，“什么？为我？”
铁姝看着干鹊，眼里突然燃起两束火光来，她用力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为你，谁愿意离开阿爸阿娘，离开天化村呢？”
“铁姝，别开玩笑了。我明明在天化村，你怎么为我离开天化村了？”干鹊勉强笑了笑，“我听说你是被你阿娘骂了一顿，自己跑走的。”
铁姝幽幽道，“我确实跟我阿娘吵了一架，那是因为她不同意我去学艺，然后我就自己走了。”
干鹊愣了愣，“你原来是出去学艺呀？”
“嗯，这其实是你阿娘的意思。”
“我阿娘？”干鹊愣住了。
“对，就是你阿娘。她说你将来肯定是干大事的人，我只有学到足够的本事，才能配得上你。我在天化村学不到什么，就只能出来了。”
干鹊不由苦笑，“我阿娘的话你怎么能当真？”
“她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铁姝缓缓说道，一个字一个字，铿锵有力。
干鹊说不出话来，铁姝喜欢他，他早就知道，可喜欢他的女孩子太多了，他并不是很在意。他始终只是把铁姝当作邻家要好的小妹，要说作为妻子，却从无此想法。
楚氏对铁姝也是不大看得上，干鹊这个态度正中她的下怀。
但铁姝从来不掩饰她对干鹊的喜欢，经常黏着干鹊，让干鹊常感到不自在。
这种尴尬，直到多年前一个仲夏之夜，铁姝独自摸黑离家出走才结束。
铁姝走之前，曾找干鹊说了一通话，当时许多话干鹊听不大懂，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场告别。
干鹊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时日，这样的境地与她重逢。
“在我走的十天前，你不在家，我到你家给你送吃的，你阿娘挡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她直截了当地说我不配当你的妻子，希望我不要对你心存妄念。”
铁姝陷入往事之中，眼里不由泛起泪光来。干鹊无言以对，唯有苦笑。阿娘的生性为人他非常清楚，有时候决绝如铁，不近人情。
“我不服气，就问她凭什么说我不配。她说我不能给你带来未来。我问她要怎么样做才能。她说，最起码我得有本事，将来能为你保航护驾。”
“然后你就当真了？”干鹊问道。
铁姝看着干鹊，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很认真。”
“铁姝……”
铁姝笑了，“你不用为你阿娘感到愧疚，说来我还得感谢她呢，是她让我逼自己一把，我才敢找上火猴门主，也才不会一直当个村姑……”
“是火猴带你离开的？”干鹊突然想起来，铁姝走的那天，火猴确实来过。
“嗯，他被我缠不过，就给我推荐了几个师父。”
这些年，铁姝先后从那些修仙者身上学到不少本事，修为提升很快。现在用的仙器—金乌弓和羿神箭，就是其中一个修仙者授予的。
“这么说来，你现在也是个修仙者？”
铁姝摇了摇头，“只是比普通武士厉害，但教我的那些师父也都是一般修仙者，我现在的本事，明显达不到你阿娘的要求。”
“铁姝，我阿娘已经不在了，她的话你就不用当真了……”
“不，她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铁姝咬了咬牙，脸上露出自信的笑意，“不过没事，我将要去更好的宗门修炼，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可以的！”
干鹊大感无奈，只得把话题岔开，“那你怎么到这里的？”
“我刚想回天化村探探亲，顺便看看你。路过这一带时，发现好多禽鸟走兽都不对劲，就跟过去看看，没想到……这是天意促成我们见面！”
干鹊笑了笑，没有接茬。
铁姝又好奇道，“干鹊哥，那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阿娘让我去极阳宫，说那里最近在开府收徒。”
铁姝愣了下，突然从腰间掏出一块黑黝黝的令牌，在干鹊面前扬了扬，“去极阳宫？你有这个吗？”
干鹊也拿出那块贴心珍藏的集火令。
两块令牌竟是一模一样！
“铁姝，你也要去极阳宫？”干鹊回过神来，看着铁姝。
铁姝兴奋地抓起他的手，“哈哈，天意！天意！干鹊哥，天意就是要让我们在一起的。”
原来，半个月前，突然有个修道者找到了铁姝，自称是极阳宫的采火者，说已经观察铁姝许久，认为铁姝资质不错，邀请她去极阳宫参加入门考核。
当时，铁姝并不把这块称为“集火令”的黑木牌当回事，后来找师父们一打听，才知道她竟获得了修仙者梦寐以求的机会。
不过，她不知道这一去极阳宫，要多久才能出来，因此决定先回天化村探亲，当然重点是再见见干鹊。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在半途跟干鹊相遇，而且干鹊也要去极阳宫。
铁姝那一腔本来说不出口的离别愁绪，顿时化作能够长相厮守的喜悦。她再也忍不住了，舒展那纤柔的肢体，再次唱起干鹊常听到的山歌来：
左手开门金鸡叫，右手开门凤凰音
金鸡叫 凤凰音，日落黄金夜落银
左脚进楼增田地，右脚进楼发人丁
两脚齐进富贵斗量金
一步进财宝 二步进田庄
三步多发旺 四步大吉昌
五步洪福齐天运，我也富贵斗量金
一踩东方甲乙木，贵境儿孙代代富
二踩南方丙丁火，贵境儿孙富登科
三踩西方庚辛金，全村家家斗量金
四踩北方壬癸水，全村代代出贵人
五踩中央戊己土，先出文官后出武
今日楼门我们进，贵境从此富登天
看着铁姝那欢歌笑语的样子，干鹊的一颗心却在徐徐下沉，“真是天意……天意弄人呐。”
极阳宫虽在世间，却深藏于宏大结界中，如非集火令指引，别说罗紫烟和小卷毛了，就是道法高深之辈，也未必摸得清其方位。
不过，有集火令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令牌上那道指示光缩到最小的时候，一个修仙者出现了。
“接火者丹平子，欢迎姑娘光临极阳宫！”
这是个年轻的修仙者，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脸稚气。他穿着身浅白玄袍，谈吐举止之间彬彬有礼。
“别看人家幼齿，有可能都已经修行数百年了，只是得道较早，相貌固定在得道时没再变了。”小卷毛低声对罗紫烟说道。
罗紫烟想起那个丁引，一身修为何等高深，却也就三旬模样，想来就是这个道理。
“丹平子今年凡龄应是三百二十六岁，算来比凰雏仙友小许多。”那接火者虽然走在前面，耳朵仍是贼尖，闻声后笑道。
从他的口中，罗紫烟才知道，每次极阳宫开府收徒时，都会派出大量弟子守候在外围，引导那些身携集火令者穿过极阳宫外的结界。
这些引领者就被称为“接火者”。
“极阳宫在哪里呢？”罗紫烟看了看四周，放眼所及，群山苍莽，平淡无奇。
“过了万相迷仙阵，马上就到了。”
“万相迷仙阵？”
“其实就是极阳宫与外界隔绝的一层结界。”
小卷毛好奇地看着四周，“这里有结界吗？我怎么没感受到一丝阵法仙气？”
丹平子不由笑了，“我们如今就在阵中呢。”
“什么？”罗紫烟和小卷毛同时叫了起来。
丹平子微微一笑，突然快步走到一块大石头边，在上面轻拍三下，口中默念几句话语。
“啾——！”
四周传来鸟鸣声，眼前的山川草木扭曲起来，景象倏然一变，四座连绵围合的大山缓缓出现了，山头云封雾绕，仙气缥缈。
而四山中间，则是竖着一座高峰，高不见顶，气势恢宏。
这五山之外还有绵延群山，但跟这五座山相比，却又没什么存在感。
“这里就是极阳宫？”罗紫烟喃喃道。
丹平子点点头，“以天穹为顶，环山为墙，至阳为根，这就是极阳宫。”
说话间，三人来到正面那座大山前，丹平子又道，“这是本宫四大护山中的南面山，也叫作天门山。”
他指着山中一条幽深的裂缝，“这是天门道，进入宫中的主要通道。”
说话间，天门道已经近在眼前。从外头看，它似乎只是一条山中裂缝，但进入其中，罗紫烟才发现这条裂缝居然有数十丈宽，纵深则是不知几许，而且像外头一般明亮。
天门道内甚为热闹，不时有极阳宫弟子匆匆往来，都是袍袖轻飞，飘然出尘。
“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罗紫烟问道。
丹平子道，“火种子正式入宫之前，先要到半峰台集合。”
“集合，干什么？”
“接受入门考核，通过了方能成为极阳宫正式弟子。”
“还要考核啊。”小卷毛愣了下，“会不会很难？”
丹平子笑了笑，“难与不难，因人而异。我只是个接火者，这个问题回答不了。”
小卷毛回头看着罗紫烟，“小烟别怕，我会帮你的。”
“你还是赶快长身体吧。”罗紫烟摸了摸小卷毛的脑袋，笑道。她虽然心中也是没底，但是并不怎么担心。
小卷毛不服气道，“小烟，你别瞧不起人，我很快就会变成凰的。”
“那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了。”罗紫烟笑着说，又对丹平子道，“对了仙长，招我们进来的采火者，回来了吗？”
“这个难说，许多采火者终年在外头游历，他们只负责推荐火种子来参加入门考核，至于火种子能否名登极阳宫仙籍，他们可不管。”
“原来是一群撒手掌柜啊。”罗紫烟自言自语道。
这时，丹平子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目光怪异。
“仙长，你怎么……”
罗紫烟刚一开口，就被小卷毛给拦住，“嘘！有人在用遥寄传音术跟他说话呢！”
罗紫烟不知这“遥寄传音术”是什么法门，但看这架势，分明比手机还方便。
“是，弟子明白了。”
丹平子默然片刻，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句后，又古怪地打量了罗紫烟一眼，语气突然变得分外恭敬，“姑娘，我们不去半峰台了。”
“嗯？”
“直接到云上台去。”
罗紫烟毫无概念，“那是什么地方？”
“那也是极阳宫的一个地方，跟半峰台略有不同。”丹平子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罗紫烟道，“那请带路吧！”既来之则安之，客随主便就是。
丹平子立即在前头带路。
小卷毛想了想，突然凑到罗紫烟耳边低声道，“小烟，有些不对呢。”
“嗯？”
“你没发现吗？他看你的眼神突然变了。”
“当然发现了，所以我也很好奇呢！”
说话间，天门道已到尽头，那里有座十丈高的大门，訇然中开。
从门口往里头望去，只见里头一片亮堂堂、空荡荡，与山外并无两样。但当罗紫烟跟着丹平子跨过那高高门槛后，却发现外头所见不过是假象。
门内首先吸引罗紫烟和小卷毛注意的，是挂在天空中的两个一大一小的太阳。
罗紫烟当然听过上古天有九日的传说，但亲眼看到双日并行于天，内心还是震撼不已。
只见天空双日，小的如平常所见的日头那般大小，大的却是它的数十倍，但所发出的光却是极其柔和，沐浴在其中舒适万分。
双日之下，东、西、北三面护山，与天门山呈巨龙合抱之势。而在它们中间那座高耸天际的尖峰，依旧仰望不到峰顶。
在这巨峰之下，云雾环绕，间有华光闪烁，那是一片片琉璃飞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一切，恰似一幅巨大的仙境画卷，在眼前流水般地铺展开来。
“通常情况下，应邀来的火种子，一般先住到东边初胜峰的半峰台，通过考核成为入门弟子后，才会分配到其他地方去住。”丹平子指着东边护山说道。
“至于云上台……一般只有上品弟子和长老们才能踏足的。”丹平子说着，又看了罗紫烟一眼。
罗紫烟明白他眼里的含义了，奇道，“那我怎么能去那里？”
丹平子道，“这是宫主的法旨。”
罗紫烟更奇了，“不会是宫主要见我吧？”
丹平子点点头，“正是！”
“我只是一个尚未入门的新丁，宫主为什么要见我？”
“我也不知道，我们快走吧，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丹平子大步走向一条白玉铺就的大道。
这条大道直通向接天峰之下那一片琉璃屋舍之中，并蜿蜒着往峰上而去。在它的尽头，云雾缭绕中，一片更为精致宏大的殿宇正时隐时现。
“那就是云上台吗？”小卷毛问道。
丹平子吓了一跳，急忙摆摆手，“嘘！别囔囔！”
话落，前方迷蒙云雾中传来一声冷喝，“何人在此喧哗？”
话落，一个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他五旬左右，着一袭灰色玄袍，鬓角苍白，双眼则是精光四射。
“啊？参见白长老！”丹平子对来人极为敬畏，急忙躬身行礼。
“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灰袍人哼了一声，目光落在罗紫烟身上，双眉更是倒竖起来，“好大胆子，连扁毛畜生都敢带上来！”
小卷毛立即炸了，“放屁！你才是扁毛畜生，我是凰雏！”
“有这等丑陋的凰雏？哼！这里只有极阳宫修为在四等以上的弟子才能踏足，你们退下！”白长老冷冷地做了个“退下”的动作。
小卷毛全身毛发倒竖，气呼呼道，“老不羞的，你也不照照镜子，居然敢说我丑？等我长成凰了，比你好看一万倍……”
“小卷毛！”罗紫烟见那白长老眼里杀机一闪，急忙一把将它护住，放到身后。
丹平子更是脸色苍白，急忙挡在罗紫烟面前，颤声道，“白长老息怒。弟子和这位火种子不是故意闯上来。是宫主用遥寄传音术，给弟子下了法旨，让弟子带她进来的。”
“宫主？”白长老眉头一皱，眼里闪出火炬般的光，“他不知道这样有违宫规吗？”
“弟子……弟子不知，弟子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丹平子怯懦着道。
“哼，宫主可是越来越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了！长此以往，极阳宫都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丹平子低头，不敢应答。
白长老越说越火，指着丹平子大骂，“宫主肆意妄为也就罢了，你一个三等弟子，难道也不懂遵守宫规吗？你想被逐出宫吗？”
“弟子……”
丹平子苦瓜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长老，丹平子仙长是奉命行事，我们则是奉诏而来，此乃宫主的旨意，你若有异议应该找宫主详说，岂能责怪我们呢？”罗紫烟本不想初来乍到就得罪一个长老。但此情此景，让她无法再沉默了。
丹平子回头感激地看了罗紫烟一眼。
白长老眉头却是一竖，罗紫烟顿感一袭无形的力量排山倒海般袭来，不由得一个踉跄往后倒退出去。
“白长老，不可！宫主可是等着接见她呢！”丹平子大惊失色。
“我不管她背后有谁！宫规如山，不可逾越。谁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以触犯宫规处置，格杀勿论！”白长老森然说着，头顶散发出一道红光，映得他面目通红，竟有几分狰狞。
罗紫烟定了定神，目光迎着白长老望去，虽是不怒不火，却是分外坚定。
白长老没想到这个女子看似柔弱，面对自己的雷霆之威却能如此镇定，不由更怒了，“怎么？你不服气吗？”
罗紫烟刚要回答，丹平子却突然大叫起来，“等等！宫主法旨来了！他让我改带这位火种子去半峰楼，他将在那里接见她。”
“哼！这丫头是什么人，宫主为什么要见她？”白长老冷冷打量着罗紫烟。
罗紫烟冷冷道，“白长老，我跟你一样不明白。”
“别说了！快走吧！”丹平子早吓坏了，立即拉起罗紫烟的手快步往回走。
而那白长老，则是冷面跟在后头。
初胜峰风光远不如接天峰，沿着一条崎岖山路向上，沿途怪石嶙峋，芳草萋萋，野花繁茂，行走其中，泥土腥气与草木花气扑鼻而来，让罗紫烟有种重返天化村的感觉。
山路到了尽头，一座写着“半峰台”三个大字的石碑出现在眼前。
石碑之后是一片开阔的台地，数十座亭台楼阁散落其中，飞檐走壁，气象万千，无不是精美华屋。
在台地之后，则是万仞绝壁，屏风般将台地半包围于其中。
而在这片屋落上空，此刻正有数十条身影驾着剑光飞掠在其中。他们高低飞翔，时落时上，看着都有几分拙笨。
而在他们下方的空地上、亭阁间、楼台前，有更多的男女修仙者在各自修炼。他们修为深浅各有不同，方法各异，有的能御剑飞行，有的却还停留在普通练剑的阶段上。
“这些都是今年来的火种子。”丹平子看了跟在远处的白长老一眼，低声说道。
小卷毛道，“有的好像修为也不高嘛。”
丹平子笑了笑，“修仙之道，重在天赋根骨，入道早晚倒在其次。只要是好苗子，就算是古稀之年到此，我们极阳宫也能助他轻松登上仙途。”
“那个采火者说我们小烟可是人身凤体，天赋根骨肯定不成问题的。”小卷毛得意道。
罗紫烟没有吭声，心头生起一股豪情。她一定要在这里学到本领，救回司明。
说话间，丹平子带着罗紫烟来到一座巍峨的高楼前。只见门上匾额写着“半峰楼”三个大字。
“启禀宫主，火种子罗紫烟带到！”丹平子冲着楼内躬身说道。
“进来吧！”楼内飘出一个清朗的声音，听得罗紫烟一愣，竟有种耳熟的感觉。
丹平子回头示意罗紫烟进去。罗紫烟冲他点点头，拾级而上，进入半峰楼。
楼内，清风徐来，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穿过雕梁画栋的门庭，罗紫烟进入一座雕花客厅。厅内，窗明几净，一人坐在上首，正轻轻擦拭着一把宝剑。
听到足音，他抬起头来，冲罗紫烟微微一颔首，脸上的神情，既有威仪，又有柔和，还有几分喜悦。
罗紫烟和小卷毛却是愣住了，片刻之后，小卷毛才叫一声，“原来你就是宫主啊！”
这人，正是在凤凰谷赠罗紫烟集火令的丁引。他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罗紫烟回过神来，急忙躬身，“罗紫烟见过宫主。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宫主见谅。”
“免礼，坐吧！”
罗紫烟点点头，依言在丁引对面盘膝坐了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集火令吗？”丁引看着罗紫烟，淡淡一笑道。
罗紫烟道，“宫主在凤凰谷说过了，因为我是人身凤体，宫主觉得我的天赋和根骨适宜修炼极阳宫的功法。”
丁引笑了，眼里满是赞许之光，“没错，如此功体，是我入道以来仅见，太难得了！”
“我就说我的小烟与众不同！”小卷毛骄傲地说道。
“多谢宫主慧眼相识！我定当勤奋精进，以报宫主知遇之恩。”
“那就闲话少叙，以后你就跟着我，由我来亲自授你仙法。”丁引淡淡道。
罗紫烟愣住了，“宫主……亲自教我？我都还没正式入门……”
“我平生不喜收徒，只因没见过让人动心之材，而你，却勾起我的收徒兴趣了。还有什么比培养出一个高徒更有乐趣的呢？”
“啊？”罗紫烟有种突然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的感觉。她迟疑了下，刚要行拜师大礼，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来，“白谷逸求见宫主！”
话落，门口人影一闪，白长老阴沉着脸，大步走进来。
丁引眉头微皱，“白长老，何事这般着急？”
白谷逸扫了罗紫烟一眼，又目光炯炯地盯着丁引，“我有一事不明，宫主缘何让一个火种子到云上台？”
丁引淡淡一笑，“白长老一反对，我不是改到这里了吗？”
“宫主的一举一动都牵动极阳宫上下，白谷逸认为，宫主不管做什么，都该三思而后行。”
罗紫烟不由暗暗皱眉，宫主这样说等于认错了，这白谷逸未免太咄咄逼人了。
丁引却是淡淡一笑，“白长老的话，本座会切记的。”顿了下，又笑了笑，“不过，有个事要与白长老周知，以后罗紫烟肯定不是一般弟子了。”
“什么？”
丁引笑了笑，起身走到罗紫烟面前，看着她，“本座已经决定收她为入门弟子了，以后她应该有资格到云上台，或者凝碧崖吧？”
“什么？宫主不是一直都不肯收徒……”
“谁说本座不收徒的？本座只是一直没找到合乎心意的人选而已。”丁引望着罗紫烟，目光里满是赞赏之色。罗紫烟心中暗喜，却又有几分不安，低下眼帘来。
“她有何资质，配当宫主之徒？”白谷逸终于认真打量起罗紫烟。
“这个我自有分寸，似乎不是白长老该过问的吧？”
白谷逸哑口无言，片刻才道，“宫主的选择，当然非我所能质疑的。不过，目前有一事无法解决，还请宫主定夺。”
“什么事？”
“请宫主到外头，自然明白。”
丁引点点头，大步往外走去。罗紫烟迟疑了下，还是跟了出去。
“那个白老头好嚣张啊，哈哈，不过看他被宫主气得七窍生烟，我心里都乐开花了。”小卷毛压低嗓门幸灾乐祸地对罗紫烟道。
罗紫烟却是笑不起来，凝眉道，“看来，我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怎么可能！有宫主罩着，那白老头能奈你何！”
罗紫烟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说起。从刚才白谷逸凌人的气势来看，丁引这个宫主之位坐得并不是特别稳固。只怕当他的徒弟，未必有想象中的光鲜。
“不过说实在的，宫主突然说要收你为徒，我也觉得奇怪得很！虽然小烟的资质确实卓尔不凡，但宫主这个决定未免太突然了。”小卷毛眨了眨眼，凑到罗紫烟耳朵边，低声道，“小烟，你说宫主会不会看上你了？”
“神经病，怎么可能！”罗紫烟吓了一跳，屈指弹了下小卷毛，“你可别瞎说。”
“可我的小烟确实长得闭月羞花呢。”
“天下漂亮的女人多着呢。”罗紫烟冷冷地说了一句，心中却起了个疙瘩。丁引这份青睐，确实有些让人消受不起。
沉思之际，一声凄厉大叫突然从楼外传来，“啊—你们干什么？放开干鹊！”
罗紫烟和小卷毛都是吓了一跳，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罗紫烟道，“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叫干鹊？”
“我也是。”
罗紫烟突然拔腿飞冲了出去。
此时，半峰楼外的空地上，聚满了火种子，他们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罗紫烟挤过人墙，只见人群中的空地上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圆盘大脸，罗紫烟不认识，但男的面目俊朗，不是干鹊是谁？
两人似乎都被仙法所制，铁姝满脸着急，干鹊则是额头大汗淋漓，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白长老，这是干什么？”丁引皱眉道。
白谷逸指着干鹊，“这人所携的集火令，本该是二十年前给另一个女子的。但他说那是她母亲。”
“嗯？这没问题吧？”丁引不解地看着白谷逸。
干鹊点点头，“就是！我阿娘说了，极阳宫认令不认人，而且她作为集火令获得者，可以推荐我来极阳宫的。”
白谷逸不理会他，回头看着丁引，“宫主，自从我们颁行采火收徒之制以来，常有宵小之辈，盗窃、劫杀火种子，冒用其集火令混入宫里。此种不正之风一直受外界诟病，认为此乃恶法，理应废止……”
“他身上的集火令，真的是他母亲给的，我可以作证！”铁姝花容失色，突然大喊大叫起来，“这绝非是他偷盗而来的，请宫主明察！”
白谷逸眉头一皱，厉声斥道，“闭嘴！你与她非亲非故，有何资格能证明他与获得这面集火令的女子乃是母子关系？如若多言，没收你的集火令，废你功法，逐出宫门！”
“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宫主，请明察！”铁姝豁了出去，大喊大叫。
“闭嘴！轮不到你多嘴！”白谷逸一扬手，一道白光闪过，干鹊和铁姝当即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丁引皱了皱眉，“白长老，那你有何想法，直说吧。”
白谷逸扫了四周一眼，大声道，“白谷逸认为，不管这小子是否冒用他人之令入宫，都必须逐出去。以此告示天下人，从今往后，非本人持集火令，不再有资格入宫参加考核！”
“这个……”丁引沉吟起来。
“师父，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罗紫烟突然越众而出，和声说道。
丁引愣了下，旋即颔首道，“当然！”
干鹊眼里突然闪出一抹狂喜之色，死死盯着罗紫烟。
罗紫烟只当作没看到，躬身道，“白长老所虑甚是。不过，弟子认为，任何新规的执行，都该在新规公布之后，而不是令未行，就先执行新规矩了，那会让人无所适从。”
这话一出，四周围观的火种子无不点头。
白谷逸却是怪眼一翻，怒道，“你懂什么？以霹雳手段，才能做到令行禁止！”
罗紫烟没有反驳他，而是和声道，“白长老所言有理，但弟子认为，新规未行，就赶人立规，对持令千里迢迢而来的人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丁引想了想，赞许道，“紫烟所言甚是，我们极阳宫乃万界仙宗，岂能做那种新令未行，便先毁旧约的事呢？白长老，放了他们吧。你说的新规，就从下个十年开始。”
“可是……”
“服从宫主之命，可是宫规。”丁引淡淡一笑道。
白谷逸脸不由一黑，还是躬身道，“谨遵法旨！”说着，他又是一挥袖，一道白光打在干鹊二人身上。
干鹊打个激灵，猛地跳起来，狂喜地冲了过来，大叫道，“紫烟！紫烟！你怎么也在这里？”
罗紫烟早就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眼见众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只得干笑一声，“是呀，好巧……”
丁引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你们认识？”
罗紫烟点了点头，“之前在天化村认识……”
丁引对此却没有多少兴趣，淡淡道，“有个认识的人也好，都散去吧！紫烟，你跟我来！”
罗紫烟点点头，回头看了干鹊一眼，大步跟上丁引。
“紫烟……”干鹊呢喃一句，立在原地却是说不出的落寞。
铁姝大步从身后过来，盯着罗紫烟的背影，冷冷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差点被你误做新娘的外乡人？你们还真是缘分不浅呢！”
干鹊没有回答，但铁姝话里的酸气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回到半峰楼内，丁引示意罗紫烟在面前落座，这才笑道，“刚才你做得很好。”
“什么？”罗紫烟没反应过来。
丁引笑了笑，“白谷逸的作风你也看到了，有些时候我实在不方便与他多争，但你出来提出异议，有理有据就做得很好。”
“师父谬赞了，我只是从常理角度出发。”罗紫烟笑道。
丁引点点头，严肃地看着罗紫烟，“你是宫主首徒，不是一般弟子，有些事该做就要做，有些话该说就要说，知道吗？”
罗紫烟点了点头。
丁引满意地点点头，起身道，“明天，白谷逸就会主持火种子入门资格考核，他这人要求严苛，你要小心应对，晚上就早点休息吧。”
“我住哪儿？”
丁引看了四周一眼，笑道，“先住这里吧，等通过了考核再说。”
罗紫烟愣了下，“这一整座，也太大了吧……”
丁引笑了笑，“刚跟你说了，你是宫主首徒，住的当然不一样了。而且我会传令下去，没有你允许，谁也不许来打扰你。”
“谢谢师父！”
丁引微微一颔首，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不过你要记住，要正式成为我的弟子，入门考核必须通过，丝毫不得轻视，知道吗？”
“是！”
丁引迈步要出去，突然又想起什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令牌，轻轻一揉，令牌就变成一个精致的小脚环。他把脚环递到小卷毛面前，“这个你戴到脚上。”
小卷毛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宫主特令密符，戴着它，你就可以畅行宫中各处结界，没人会拦你。”
“好啊！”小卷毛一伸脚，脚环“嗖”地套到它脚上，光芒轻轻闪烁数下，便恢复如常。
“明天的入门考核，根据宫规我是不能干涉的。不过，以白谷逸的性情，难免会为难你们。如果有需要我出面，就到接天峰凝碧崖的九离殿找我。”
小卷毛喜动不喜静，有了这脚环，它立即飞出去逛了一圈。
等它回来，罗紫烟已经睡了一觉。小卷毛显得特别兴奋，进门就叫道，“不好了小烟，你成名人了，好多人都在议论你！”
罗紫烟正拥着绮丽锦衾闭目休养，闻言不解地道，“怎么说？”
“刚才啊，我飞了一圈，听到宫里到处在叽叽喳喳议论你呢。大家都在奇怪，从不收徒的宫主今年怎么还没开始正式入门考核就预定徒弟了！好多人说你一定有特殊来头。还有一些火种子很不服气，扬言有机会要找你切磋切磋呢。”
罗紫烟大感无语，“不用理会他们。”
小卷毛得意道，“我的小烟天生就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而且，你还有一样招人嫉妒的。”
“什么？”
“别的火种子都是十几个人挤一座楼阁，你一人住一座半峰楼，你说人家能不嫉妒吗？”
半峰楼高达五层，底下是客厅，往上四层，厅室皆具，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论宏伟与秀丽，冠绝整座半峰台。让罗紫烟独自居住这样一座高楼里，确实难免不让人眼红。
罗紫烟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只是个过客而已，别人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吧。”
小卷毛眨了下眼睛，突然神秘地说，“不过，宫主对小烟确实好得过分了。”
罗紫烟笑了笑，“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好的。”
“嗯？小烟知道宫主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我猜到一些了，不过还得等到验证之后，才能跟你说。”罗紫烟淡淡道。 新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