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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栏关,位于西京与东都之间驿道要冲,两面都是险峻的西秦大山,宽阔平静的谷河,流经此地,向东注入风暴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正的兵家必争之地。
自从来到这异世大陆,齐墨云便留意山川地理,眼见雄关如铁,暗自点头。
西魏天子西门玦,果然已经赶至此处,恭迎母亲。
齐墨云私下询问林玉容:“听说西京宫中,本有太后,太妃如今归来,这位次又如何排定?”
林玉容一时愣神:“这是陛下操心之事,我哪里会知道?”
“你好歹是宫中女官,这些事情,原该想一想。”齐墨云很是不耐,“你什么事都不肯费神去思量,只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明说了罢,长公主殿下往南楚之行,消息泄漏,只怕与西京这位太后,必有牵连。”
“这不过是你胡乱猜测罢了,”林玉容很不服气,“焉知消息不是从贵国走漏?”
“南楚那边,自然有人为北燕提供方便,但是根子一定是在西京。”齐墨云笃定说道,“既然你说贵国天子英睿果决,想必自有处断,咱们且瞧着罢。”
西魏天和帝西门玦,年才二十出头,相貌英武,眼神果决,微蓄唇髭。
他头戴九梁冠,身穿白色龙袍,扑至岑太妃身前,长跪不起,哽咽失声:“今日终于奉见慈颜,孩儿死亦无憾!”
岑太妃双手微颤,抚着儿子肩膀,也是热泪簌簌而下。
西门瑶眼中含泪,与一干近臣连忙上前,连声劝慰,好容易劝住了相对痛哭的母子二人。
齐墨云与师弟们默立一旁,暗自打量着。
这位魏帝也是修炼之士,然而只是登楼境界。回想燕帝单于德,亦不过观海之境。
似乎帝王之中,极难出现修炼大能,尽管他们身份极贵,能得名师指点,仙丹助益,然而先天根骨不足,终难成器。
据史书所载,历代君王之中,能晋入腾龙境者,少之又少。而天元境,惟有大周开国皇帝郭肃一人,当年以世间第一高手,而被尊为武圣。
他正在出神思索,天和帝已经来到众人身前,郑重向齐墨云躬身行礼:“令太妃脱离苦海,使朕母子完聚,皆赖齐卿之神勇。大恩不敢言谢,且受朕一拜。”
“陛下言重。此事并非齐某一人之力,东去诸君,无不尽心,遂能不辱使命,齐某何敢贪天之功?”齐墨云拱手还礼,天和帝便觉一股轻柔之力托住自己,再拜不下去,心下暗自骇异:“此人如此年轻,如何能有这般修为?”
百里震等人,都上前向皇帝行礼。魏帝也一一温言慰藉,他身后那位身躯高大的老将,却怒视百里震:“为父平日里多有训诫,命你勤学苦练,若非尔等懈怠,也不会在东都栽这么一个大跟斗!万幸齐公子施以援手,不然,老夫有何面目见陛下耶?”
百里震等人都面露羞愧,天和帝心情甚佳,含笑摆手道:“百里将军不必苛责太过,眼瞧着几位带伤归来,朕心中,着实难安。出使诸君,皆有功于国,理当厚赏。”
于是魏帝侧身,请齐墨云与自己一道同行,众人簇拥着他们,一道往关城衙署而去。
那老将向齐墨云拱手:“老夫百里继顺,原为西道行台经略。陛下信重,如今召入京城,忝任兵部尚书。齐公子少年英雄,义薄云天,老夫由衷钦佩。此去京城,当与齐公子,多多亲近。”
“久仰老将军威名。”齐墨云也拱手还礼,“在下山野匹夫,哪里当得起这般厚誉?倒是君家大郎,沉毅仁勇,将来青出于蓝,想必可知。”
“嗐,快不要夸他了,”百里继顺连忙摆手,“一个回合便落败负伤,老夫真是要愧死。”
“齐某从不胡乱夸人,武技可以慢慢修炼,令郎之秉性,却是极难得的。达西兄弟也是军中好汉子,某对他们两位,很是看重。老将军果然带得好兵。”
走在后面的百里震、达西进两个,瞧着齐墨云背影,心中大为感激。
关城衙署,大堂之前,一位十八九岁模样的宫装丽人,搀扶着岑太妃,含笑等候。
魏帝便向齐墨云说道:“此为朕之昭仪,杜灵霏,性情端淑,深识大体,实乃朕之解语良花也。”
齐墨云一眼瞧出,这位昭仪也是修炼之人,而且已至揽云之境,心下诧异,却不动声色,拱手行礼。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西峰瞧见杜灵霏,仿佛脚下生根一般,再也挪不动脚步,只痴痴地望着她。
杜灵霏只做不见,连忙向齐墨云屈膝还礼,并请众人前往花厅,预备开筵。
酒筵之中,天和帝当庭颁诏,苏西峰等三人出使有功,各擢一级,并有赏赐。又相邀武道学院弟子,往西京朝廷效力。
三人彼此对视,然后由龙舞阳起身道谢婉辞:“某等学业未精,此番若非大师兄同来,比武定然落败。如今大事已了,小人等自当返回,继续潜心修炼。”
说罢,他偷觑端坐皇帝下首的齐墨云,见他微微点头,露出赞许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这倒也罢了。朕已备下许多赏赐之物,就请诸卿带回南楚,并向尊师代为致谢。”魏帝说着转头举杯,询问齐墨云,“齐卿就不要回去了,如今朕亲揽军、国之事,正需良材辅佐。卿当与朕同赴京师,朕必以中枢要职,虚位待之!”
“齐某亦无为官之愿,”齐墨云举杯回应,淡然说道,“不过仍愿随陛下,一道往赴西京。”
“好,好!”魏帝只要他愿意留下,余事皆可慢慢详谈,当下便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翌日,龙舞阳等三人将转道向南,经卢阳自丹凤关返回南楚。
西魏官员为他们预备了一辆马车,满载金银珠玉。三人皆身负高深武技,又有魏帝亲笔书信,也不怕半道有人拦截。
齐墨云与师弟们道别,他扫视三人,却只轻声嘱咐:“此番历练,想必你们皆有所得。回去好生养伤,好生修炼。舞阳已经晋入腾龙境,只是根基未稳,仍需巩固。靖海、云雷,我也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舒靖海默默点头,宋云雷却问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也许不会回来了,齐墨云欲言又止,想了想说道:“也许三五载罢,总之,我会去瞧大家的。”
于是他跟随魏帝、太妃銮驾,一道返回雄壮的西京大城。
沿途之中,他审视西魏之殿前军,时常与百里继顺低声议论,令这位老将军大为惊奇:“齐公子当真是兵法大家,命世雄才,若非军中历练多年,如何能有这等真知灼见?朝廷之中,必有足下一席之地也!”
跟随天和帝,一道往铁栏关奉迎太妃的殿前军副总管陈玄应、门下常侍杨胄却向魏帝密奏道:“齐墨云此人,孤高自许,目无余子,千军万马之前,凌迫北燕天子而全无惧色。如此胆大妄为之辈,焉知将来不会故技重施?况且彼又非我西魏之民,以其通天彻地之能,陛下身系国之安危,岂可令其随侍左右?”
魏帝心中一凛,沉吟点头:“爱卿之言,大有道理。先前的确是朕思虑不周了。”
明面之上,他对齐墨云,依然十分亲厚。齐墨云则始终神色平静,淡然回应。
雄伟壮观的西京大城,气势尤胜于东都。
春明门外,齐墨云驻马观望,沉吟良久。
入城之后,魏帝立即下令,将太后亲生女儿、清平长公主西门珰削去封号,幽闭冷宫。
翌日,内廷颁下诏旨,太后移居宫城西北角之临照殿。此处与西面宫城太仓之中的冷宫院,仅隔一条夹道。太后与西门珰母女二人,相距极近而各自幽居,却再不能相见。
岑太妃被皇帝安顿于临湖殿内,与皇帝寝宫承露殿、杜昭仪所居之承香殿都极近。
太妃从未住过如此华丽奢靡之处,她四下打量,瞧着地上跪了一溜的宫女、内侍,心下不安:“为娘终究只是先皇之侍婢。我儿将为娘置于此等壮丽殿室,却教太后移居宫城角落,这令为娘,心下如何能安?”
“若非西门珰故意泄漏消息,妹妹出使南楚,又怎会被人数次截杀?”魏帝沉下脸,“母亲只管安居此处,不必顾虑。”
岑太妃一阵嗫嚅,终究不敢再提此事。
她想了想,又对儿子说道:“若非南楚齐公子,你我母子此生必不能相聚,齐公子实于咱们恩重如山。这一路西来,我见瑶儿对齐公子甚为关注。为娘想着,瑶儿尚未择婿,这齐公子又是形貌俊秀,人才出众——”
“可他毕竟非我西魏之臣。”天和帝打断母亲,耐心解释道,“公主出降,是何等大事,万民瞩目。若是她嫁给别国之人,这物议纷起,于帝室名声,必定有损。齐卿的确于咱们有大恩,孩儿多赐金玉珠宝,再擢他一个官职,也就报答得过了。”
“我孩儿乃一国之主,自有主张,为娘本不该置喙。”岑太妃呆立一会,低下头来,“只是瑶儿必定会失望了。”
“妹妹那边,自然有孩儿去开解,母亲不必担忧。”天和帝只觉今日母子相谈,处处抵牾,也着实令他不快。只是想到母亲多年苦楚,他又有些难过,“孩儿尚有政务等着处置,这就告退了。” 神剑动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