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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达西帕如今只有三十出头,他相貌俊秀,留着一笔唇髭,显出踌躇满志的神情。
他骑着一只黑熊,行进在队伍正中,与格利普洛低声交谈。
一个千夫长匆匆赶来禀报:“不知道怎么回事,米瓦河的水位在迅速地降落,已经能够看见河床了。”
“如今是盛夏,洪水泛滥的季节,怎么会干枯?”恩达西帕皱起眉头,“马上领我过去瞧瞧。”
“是,大人请随小的过来。”
眼瞧着面前大片的沙砾、泥浆和零星散布的水洼,恩达西帕也愣住了。
格利普洛摸着胡须说道:“非常奇怪的景象,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瞧见米瓦河断流。不过,这也许是光明神所布下的神迹,我们不用再搭设浮桥,可以立即过河。”
恩达西帕很快回过神来,厉声喝道:“全部后撤!阿迭部落在上游拦水,洪水很快就会到来,快,快撤!”
士兵们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得轰隆巨响,上游的滔天白浪,汹涌而来。
恩达西帕胯下那匹黑熊,不等主人吩咐,便惊恐地叫唤一声,掉头狂奔。
泛滥的洪水造就了大片的河漫滩,将船只、木板、士兵和马匹一股脑地卷走,那景象瞧来,十分凄惨。
两千多名士兵,就这么白白地损失掉了。
侥幸逃脱的格利普洛父子都是惊魂未定,欲哭无泪。
那个返回报信的千夫长面色惨白,颤抖着身子说道:“这或许是,光明神对我们的警示。”
“胡说八道!”恩达西帕面色狰狞,一鞭子抽过去,“阿迭部落里一定有大神官实力的人物,制造了这场灾难。这样一支力量留在草原上,将是汗国的心腹大患。必须重新组织力量渡河,继续追赶并且消灭他们。快,重新去搭设浮桥!”
“可,可是,船只都已经被冲走啦。”
“那就重新去找,重新去造!”恩达西帕勃然大怒,“必须渡河,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齐墨云倒在地上,只觉浑身虚脱无力,一时竟不能起身。
阿迭蜜将他搀扶起来,一脸崇拜:“大人果然是拥有神明一般的力量。”
齐墨云深吸口气,振作精神:“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定会重新渡河,咱们得赶紧走。”
此时,阿迭忽已经一把火烧掉了自己设在米瓦河东岸的首领大帐。
在他的严令之下,七万余帐百姓,全部收拾起家当,赶着牲口,在士兵们的护卫下,开始向东面开进。
漫漫的东归之路,就此吹响了号角。
两天之后,格利部落的军队才渡过米瓦河。
在精美的佛宗寺庙前,恩达西帕四下打量,面色阴沉。
然后,他下令拆毁寺庙,改建为神殿。并吩咐格利普洛父子,继续率部向东追赶。
但是格利普洛、格利萨尼两个,连同军中大小军官,都被那道突如其来的洪水吓破了胆,行军很是缓慢。
阿迭部落扶老携幼,还要和故意走散的骆驼们斗智斗勇,一日行程不过百里,到底还是在横渡津那河之时,被格利骑兵追上。
拜塔伦和塞多拉林率部反身迎敌,原本就失去斗志的格利军稍作抵抗,就远远退走了。
轻易得到了米瓦河畔的丰沃草原,格利部落已经心满意足。
阿迭部落顺利渡过津那河,向着沃马草原进发。
暴跳如雷的恩达西帕不得不向王庭遣出信使,吩咐枢密院诏令各处兵马,赶赴沃马草原,围追堵截。
长途行军极为艰苦,阿迭部落沿途还收留了几个同样被王庭严厉压迫的小部落,一道奔赴东方。
这些小部落只有千余人,也没有本领出众的战士,但是也同样渴望着新的生活。
他们一路击溃了好几支前来拦截的敌军,忍受着烈日、大风和暴雨,穿行过碛地和地势平缓的山地,直到却列峡谷。
一路之上,有人病故,也有人悄悄溜走。队伍的人数,愈来愈少。
列却峡谷,克鲁部落的一支精锐军队已经抢先占据了谷口的关隘。
阿迭忽身先士卒,亲自率领勇士攻打关隘。
而沉稳老练的齐克多克,则领着另一支兵,翻过山口,从敌军的侧后发起了突袭。
他们消灭了这支敌军,顺利进入峡谷,停下来稍作休整。
关隘里储存的粮食和药品,成了部落宝贵的补充。
一些倒霉的羊被挑选出来,宰杀烹煮,为大伙提供了一顿美味。
有些身大力壮的,死到临头还在拼命挣扎,被心头火起的战士们一刀劈下。
年轻的格利战士萨宁古尔以他在战场上英勇的表现,非凡的武技,已经得到了大伙的一致认可。
然而塔里新雅的父亲依然不愿意女儿嫁给这个异族人,总是用憎恶的目光瞪视着他。
千夫长克图基拍着萨宁古尔的肩膀:“放心,等冲破了这重重罗网,我们一定会设法帮你把小姑娘骗到手,然后生一堆黑头发的孩子。”
有人叫道:“队长,塔里老爹听了这话会过来与你拼命的!”
“不用害怕,”克图基笑眯眯地说道,“我会事先给他的马喂一点泻药,这样他就永远也不可能追上我了。”
众人一阵哄笑。
羊肉和麦汤的香味四处弥漫,所有的人脸上,都流露出欢喜的神色。
只有阿迭忽和敦罗布齐等人,还是显得心事重重。
齐墨云也告诫他们:“汗庭的主力大军迟早会赶来,咱们得做好殊死一战的准备。”
歇息了两日之后,队伍继续拔营向东。
前方是锡列河畔,那里的总督巴罗佩尔已经调集起两万多人,准备在莫贾耳山一带,消灭这支叛逃的部落。
齐墨云是部落里身份尊贵的客人,他在木瓦河畔的英雄举动也被阿迭蜜告诉了所有人。大家都对他显出了十分恭敬的态度,阿迭忽甚至打算为他预备两个侍女。
但是齐墨云拒绝了他的好意,每天和比格列、哈拉突一道,自己搭设、拆卸帐幕。
长途行军,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沐浴更衣甚为不便。途经河流,男人们便会纷纷跳进水中,洗个痛快。
齐墨云驻马瞧着,比格列便大声吩咐:“大人要沐浴,赶紧都出来,四处警戒!”
一堆年轻健壮的身躯哗啦啦冲上岸来,各自擦身穿衣,骑上战马,远远避开。
齐墨云哭笑不得。
部落出了却列峡谷,神色惊惶的斥候前来报信,西北方向出现了大股敌军,人数当有三万之多。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拜塔伦自告奋勇,与塞多拉林一道,率领殿后兵马立即赶赴西北方向,以拦住这支敌军。
阿迭忽下令齐克多克指挥大伙继续向东,自己则与索根齐一道,率五千中军,也转向西北,以为接应。
此前的数次作战,齐墨云都没有参与,他知道精锐的部落战士能够击败敌人。但是这回不同,气势汹汹赶来的一定是王帐军,他必须一道跟随前往。
两军在却列山脉的东麓撞见,这里地形荒凉,草木稀疏,秋天的劲风从北面呜呜地吹来。
率领这支王帐军的,是老将提特利克和年轻的萨宁基尔。
荒原之上,两军从申时相遇,立即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身躯极为雄壮的萨宁基尔手执一柄粗大的狼牙棒,挡者披靡,一连击杀了数十人,直到一个年轻的战士竟然以弯刀架住了他的狼牙棒。
萨宁基尔惊愕地瞧着这个年轻战士:“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哥哥!”萨宁古尔也有些吃惊,“我离开了格利部落,打算跟着他们一块去东方。我再也不会替大汗做杀人的恶犬了!”
萨宁基尔勃然大怒,挥棒直击。
萨宁古尔闷哼一声,连人带马倒退出七八丈,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克图基远远瞧见,大吃一惊,他手疾眼快,立即一箭射出。
萨宁基尔愣愣地瞧着跌落尘埃的弟弟,羽箭入肩却浑然不觉。
克图基驾马直冲过来,萨宁古尔连忙忍痛叫道:“千夫长,这是我的哥哥。”
克图基也愣住了,萨宁基尔神色复杂地瞅了弟弟一眼,将羽箭拔出,催动战狮,掉头走了。
最为强大的将领因伤退出了战斗,阿迭部落的压力骤然减轻,拜塔伦身先士卒,浑身浴血,与敌人缠斗在一处。
雪亮的刀光闪烁,双方不断有人倒下。
月上东山,战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这个时候,阿迭忽率领的五千人马也赶来了。
他们瞧见远处西面山巅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头身躯巨大的冰原白熊。
白熊背上,坐着一个身躯极为高大的武士,身披黑色披风,沉默不语地注视着战场。
那只巨熊张开大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嗥。
战场之上,人人闻之色变。
索根齐骇然失声:“穆拉哈尔,草原第一武士,只有他的坐骑是冰原熊王!”
阿迭忽连同他的五千战士,一颗心直沉向谷底。
穆拉哈尔,王帐军之主将,他竟然亲自赶来,今日之战,阿迭部落必然是凶多吉少。
齐墨云才入北寒大陆不久之时,便听闻了这个穆拉哈尔的大名,知道他是草原上的第一豪杰。
他挑眉注视山巅,锵啷一声拔剑出鞘:“让我来会一会他。”
于是他跳下战马,纵身跃起,飞向山巅。 神剑动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