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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从皇宫逃出来的,因为他说要带她走,他说的如此恳切,目光如此深沉坚定,坚定到她无法不去相信,所以还不到晚间,她便将宫女支使出去,自己张皇的逃了出来。
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她,坐着颠簸的牛车,一路逃离京城来到相约的客栈,孤身一人,但是她丝毫都不畏惧。
可是她等了一夜……一夜有多漫长?她不知道,她知道她放弃公主的尊严放弃皇室的尊严在这荒山野岭的客栈里等了他一夜,他没来……
忍住心中的落寞还有恐慌,她为他找借口,她想他应该是被缠住了应该是被父皇派去干什么了应该是突然有了什么急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她不相信他宋慊之会辜负她祁贞!绝对不相信!
他们好不容易再续前缘,他又怎会如此轻易便割舍?
所以在花娘轻轻拍她肩膀说男子之言不可信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坚决的替他开脱,她将这一生孤注一掷全部堵在他宋慊之的身上,他那么疼她,又怎会允许她输?
宋慊之……我等你三日,你若不来,我便去找你。
………………
苏佩玖跟黑鸦坐在花娘他们邻近的位置,看着祁贞跟花娘聊得很开心的样子,手拿筷子戳着米粒。为何桂荣公主的眉头一直笼罩这一团愁云?她心里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晚间,用过膳之后。
花娘来屋里找她,刚进门,苏佩玖就过去拉她的手:“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花娘白了她一眼:“让我喝口水再说也不迟啊。”
苏佩玖赶紧给她倒水,看着花娘喝完一杯,她才讨好的上前笑道:“今天花娘辛苦了,我实在是比较担心桂荣公主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急切,花娘不要逗我,快些告诉我吧。”
花娘看着苏佩玖细细的看了一会,才幽幽的开口:“……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
“男人?”
花娘点点头,有气无力的单手撑在桌子上托住下巴:“根据桂荣公主的话,我整理了一下,大概推测出了,那个人是谁。”
“谁?”苏佩玖连忙坐在她身边问道。
“国公府大将军宋慊之。”
苏佩玖愣住了,宋慊之……
国公府在这场龙争虎斗的皇权中,扮演的是不争不斗不抢的角色,靠着先皇的恩泽,一直相安无事的留到现在。没有想到桂荣公主居然会跟现在的国公府家主有情感上的纠葛。
“公主已经下定决心准备要等那个宋慊之三日。”花娘继续。
苏佩玖皱眉:“要是那个宋慊之三日之后还是没有来呢?”
“她要去找他。”花娘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开口,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
苏佩玖却是有些心惊,好不容易从京城出来了,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还要去国公府找宋慊之,一国公主,还是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公主,去找一个男人,这让皇家的颜面何存?
桂荣若是回去,等着她的只有死啊……
半响,苏佩玖起唇:“花娘……我们帮帮她吧。”
花娘一脸在意料之中的笑道:“你可想清楚了,真的决定要帮这个灭了你国家的仇国公主?”
苏佩玖叹息一声:“毕竟她曾经帮过我。”那一日百花节上,她对她的告诫,似有若无的提醒,她都记在心里。她苏佩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接下来的两日,她暗中看着桂荣公主每日正常作息,不吵不闹很是平静,只是那脸色越发憔悴起来,最后一日她更加是一直站在客栈的门口眺望着京城的方向,直到客栈打烊她才落寞的回来。苏佩玖看见她眼里没有光。
由于担心桂荣公主,她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听见动静便拉开了门,刚好看见黑鸦正准备敲她的门。
“如何?”她轻声问。
“人刚刚走,花娘已经跟着去了。”
苏佩玖点点头:“我们也去。”
黑鸦脸色有些奇怪,苏佩玖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变故?”
“今日国公府大婚,外面张灯结彩的,那公主若是去了会伤心的。”他很奇怪花娘也知道这件事情,为何不直接告诉那个公主。
苏佩玖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开口:“……也许亲眼看更加容易死心吧。”
…………
当她还未及笄的时候,便认识了宋慊之,那个时候他们都在宫里上学堂,他总是一本正经的,好像比同龄的孩子成熟。
所以很多孩子不喜欢他,但是也不敢欺负他。因为他的父亲是大将军,他自己也会拳脚功夫。
那日,她路过水池旁边的时候被其他皇子撞了一下,结果将昨日写的作业全部撒水池子里了。教书的先生教过父皇,很是严厉,她一想到要被骂就急的哭起来,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旁边有人叹息一声:“不要哭了,我的作业给你。”
她红着眼睛看过去,就看见了站在她身边的宋慊之。他还是少年的身躯站在阳光下面就像是一道发光体,亮的她的心跳都有些奇怪了。
抽抽鼻子,她问道:“真的吗?”
“那还有假?”说着宋慊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本子:“诺,给你吧。这样先生就不会骂你了。”
她虽然有些欣喜,但还是紧张的问他:“那你怎么办?”
她记得……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都记得,那个少年挥舞着小拳头威武的说道:“我会武功,先生不敢责罚于我。”
虽然后来他被先生骂的狗血淋头,但是他笑着挥舞拳头的样子,她一直留在心里,留在少女的心里,然后生根发芽,长成一棵茂密葱盛的大树。
十五岁及笄,父皇为她准备了盛大的宴会。她是元苍的长公主,又是皇后所出,自然身份不低,不能敷衍。只是这恭维听得多了也就腻了,趁着没人注意,她跑了出来。
月色如水,花香袭人。
隔着一条九曲回廊,她看见那少年举着一盏花灯站在对岸,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知不觉一颗心便落在了他身上。
那年她十五,刚刚及笄。跟一个大她三岁的少年以花灯为媒私定了终身。
他跟她说,再过一年,他有了袭位便朝父皇提亲,她天真烂漫嘴上不饶人说道:“谁要嫁你。”
“你不嫁我嫁谁?”她记得那个时候少年回了这么一句。
……宋慊之,倘若那个时候你能够霸道一点该有多好?我多想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全部托付给你,可惜……这世间有一件事情叫做身不由己。
苏家嫡女曾经苦笑的说出一句话:“这女儿家的事情有多少是能自己做主的。”她感同身受。
她以为她身为公主,又是长公主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幸福。父皇明明知道她跟国公府的大少爷情投意合,但是为何要将她远嫁?!!
这女儿家的事情有多少是能自己做主的?又有多少容得了女儿家做主的?
塞外来的使者求取和亲,父皇一纸诏书将她远嫁出塞,自此以后勿负相思,相思与君绝……
………………
“妹妹……快到了。”身边的花娘推了她一下,她才从回忆中猛地回过神:“快到了?”
“嗯,快到了。”她听见花娘这么说。
马车外面已经可以听见独属于京城的热闹与繁华,她的一颗心也就攥的越发的紧。
等到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喊道:“到了。”她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水。
花娘下车之间将她揽在怀中,拍拍她的后背:“凡事看开就好,往事放开便罢。不要委屈了自己。”
她无力的笑笑,然后去掀轿帘。
外面传来的喜庆乐声一遍又一遍的将她的感知淹没,她就像是麻木了一样从马车上下来了,花娘跟在后面,不忍心于是上前一把拉住她:“兴许不是他。”
她轻声笑笑,然后点头。嘴唇已经毫无血色。
看着宾客络绎不绝的朝门童那边递请帖,她挪动脚步靠了过去,不知道是门童根本没有看见她还是以为她跟着前面人来的,没有朝她要帖子便放她进去了。
进了门,入眼都是那恍若朱砂一样的红,几乎快要灼伤她的眼眸。
“新人来了,快让开!”她被旁边的人撞到一边,耳边不断传来祝福新人的话语,在看到那个人一身喜服的时候……全部变成对她的讽刺。
在她空洞的眼眸中,那个曾经许诺她一世宠爱的男子正牵着别的女子拜堂成亲,脸上竟然还洋溢着笑容。
这偌大的院子里,她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见任何声音,在她的视线内只有那个男子。
她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好不容易打算疯狂一次,却被他亲手甩了一巴掌,他甩她巴掌的时候却忘记了,是他亲自教会了她冲动。
宋慊之……
“一拜高堂——!”
宋慊之……你……
“二拜天地——!”
宋慊之……你怎么可以如此坦然?
“夫妻……”
“慢着——!”在摧毁我的人生之后,你怎可如此心安理得?!!
她骄傲的挺直自己的脊梁骨,在那男子惊愕的眼神中高喊一声,推开人群走上台来。
宋慊之,你对得起我吗……? 嫡女有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