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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一直在演戏

当品小姐 轻寒 17518 2021-04-06 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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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气缭绕的浴室,她缓缓地擦拭着水渍,瞧见身上斑斑青红淤色,脑海里却浮现出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小女孩,裙子下的手臂腿脚依稀可见淤青红痕。

  沉寂多年的惶然又在她的四肢百骸里弥漫开,她以为她伪装得够好,内心锻炼得够强大,可那些根植于童年记忆的疼痛,并未随着时间消退,反而像蛰伏的怪物,一旦惊醒,足以将她反噬,摧毁她所有的努力。

  熟悉的无助感席卷而来,郝如菲忍不住双臂环抱自己,抑制住难以自控的颤意,她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郝如菲,她承受得住那些谩骂和责打,一点都不痛。

  她是要成为第二个费嘉宝的郝如菲,是要守护宝嘉事务所的人,在耿放歌面前崩溃哭泣已是极限,那样脆弱得经不住任何风雨的郝如菲,她不允许再出现。

  她明明被耿放歌锻炼成处事不惊淡定从容的超新星,怎么可以被人骂几句打几下就委屈痛哭呢?

  那样的郝如菲,太不像话了,不是吗?

  她根本就没有撒娇的资格了。

  温热的水洗去她身上所有的狼狈,克制的心稳住她失控的情绪,抹净眼泪粉饰太平,她洗完澡换好衣服,终于能从容地回到耿放歌的视线里,却被满桌子冒着热气的菜撩动心弦。

  番茄炒蛋、糖醋里脊、清蒸鲈鱼、白灼芥兰、蛤蜊豆腐汤……普通的四菜一汤,家常温馨得让郝如菲鼻子发酸,她有多久没有吃到这种简单平实的饭菜了?

  耿放歌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连饭菜都做好了?

  他觉得……她很需要被拯救吗?

  “呐,这是你的饭后甜点,饿坏了吧?赶快坐下来吃!”

  系着围裙的耿放歌将煲盅里的木瓜银耳羹端出来,盛好饭,催促着郝如菲入座,瞧见她额间被鸡蛋壳划破皮的肌肤,想起不久前在他怀中崩溃的郝如菲,无法不去介意。

  为什么她会那样任打任骂不做反抗呢?

  郝如菲尽可能自然地坐到饭桌边,对于耿放歌这个万能经纪人的贤惠,她此刻却没揶揄的兴致,默默地端起碗吃饭,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耿放歌皱着眉,显然不满意郝如菲的安静,夹了块鱼肉放到她碗里,她机械地塞入嘴中吃掉,这般配合地吞咽食物,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辛辛苦苦地做出一桌子的菜,她能不能吃得开心点?在贾当铺,那些伙计可都是边吹捧他边抢食的,哄得他翘尾巴好下次再当煮饭公。

  耿放歌的厨艺很好,饭菜非常可口,可惜此刻的郝如菲心情沉郁,美味到了她嘴中都是味同嚼蜡。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填她的肚子,希望吃完饭,耿放歌好离开,她之前在他面前太失态,那时的脆弱仿佛撕裂她的面具,让她现在无法正视耿放歌或探寻或关心的目光,怕压制的伤痛又会翻腾起来。

  气氛尴尬而凝重,空气中只有饭菜的香气在表演着温馨。

  似乎明白郝如菲此刻的纠结,耿放歌并没有开口打破怪异的沉默,跟她面对面吃完饭,看她非常捧场地连饭后甜点都解决,然后自发自觉地收拾碗筷去洗。

  耿放歌很有耐心地旁观勤劳的郝如菲,最后默契地用布巾接过她洗好的碗碟擦拭归位,瞅着她手臂上的淤青,暗沉了眼色,在衣服遮掩看不见的地方可能也有被弄伤的地方,当时,应该将那些人揍一顿,让他们跪地认错才是。

  水龙头“哗啦啦”冲洗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郝如菲终于正视如影随形的耿放歌,提醒他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吧?”

  她无法忽视耿放歌的存在,担心他追根究底,问她那些完全没想过要向谁袒露的过去。可是,他体贴地做好饭菜陪她吃,没有追问她缘由,好似在包容她的任性和逃避,反而让她更加心烦气躁,心底隐隐有无名的火焰在燃烧,让她在他面前更不知如何自处。

  “等等,还没完呢。”

  耿放歌丝毫没走人的意思,反而翻箱倒柜起来,在储物室里找到了家庭医药箱,翻出一罐乌青膏,就拖着郝如菲到客厅的沙发坐好,自然而然地捋起她的袖子,对着那些明显的淤青,抹上药膏推开。

  “身上也有许多淤青吧?你如果不记得上药,我不介意效劳的。”

  火辣辣的感觉在淤青处晕开,那些拳脚施加在身体上的痛楚被唤醒,心脏猛地被什么揪住,极力回避的记忆又涌了上来,那只蛰伏的怪物因为耿放歌温柔的举动,反而张牙舞爪起来,刺激着拼命伪装的郝如菲。

  “耿放歌!你够了没有!”郝如菲使劲地抽回手,难以名状的恼怒化作怒吼,“我没事,你不要管我好不好?”

  他的温柔对待,只会唤起她对自己的厌恶感。

  她利用了费嘉宝……本来就该承受那些责难的,不需要谁来安慰,他没有必要对她这样好,她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不需要他的嘘寒问暖。

  “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不能不管你。”

  耿放歌没有意外郝如菲突然发怒失控,他知道她情绪不稳定,试图去拉她的手安抚她,没想到引来她更激烈的抗拒。

  “啪!”

  她挥开他伸来的手,好像被触动逆鳞的龙,神情变得暴躁,眼神随即疯狂,吼道:“耿放歌,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管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你走啊!”

  她讨厌耿放歌对她表现出来的温情,她讨厌自己在他面前失控,她讨厌沉淀的伤痛被揭开……因为在耿放歌眼中,她最大的价值是费嘉宝之女!

  “如菲!你冷静点!”

  耿放歌对她的怒火不以为意,强势地抱住激动的她,她挣扎着不肯安静,他将她压在沙发上,以暧昧之姿制住她,让她无法再乱动弹。

  “我没资格管你吗?如菲,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拍卖师和当品?经纪人和艺人?你认为只是这样吗?”

  他居高临下逼视她,不容她回避闪躲,在她眼中,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她以为看见她被围攻看见她崩溃哭泣,他都能漠然置之吗?

  她以为配合她这样若无其事粉饰太平,他心里真的没有感觉吗?

  如菲。

  这是耿放歌第二次这样叫她,不是戏谑的“当品小姐”的称呼,也不是充满占有欲的“贵重物品”代称,他直唤她的名字,仿佛在强调他和她之间的亲昵,强调他们之间关系不一样。

  明明是动了气的冷硬声音,却奇异地软化了她的挣扎,让失控的她冷静下来,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无法逃避他释放出来的温柔。

  “我们还有什么关系?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郝如菲讷讷道,当她在他面前崩溃,在他怀里被安慰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脆弱,在耿放歌眼中,都是欲盖弥彰,“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就是活该。”

  什么叫做活该?

  她活该被费嘉宝的影迷攻击吗?

  “如菲,你知道的,我担心你。”

  见她平静下来,耿放歌翻过身,将郝如菲扶起来,看见她眼中的迷茫和自责,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不希望她在努力向前奔跑的时候,被他不知道的危险绊倒,像今天这样的意外,他完全不想再看到。

  “你说过相信我,既然我不知道,那你就告诉我,我不想让费嘉宝成为伤害你的利器。”

  耿放歌知道很多事情,包括十五年前费嘉宝遇空难,是为了回国给女儿庆生,所以当初舆论有将费嘉宝的死迁怒到她女儿身上,甚至有影迷公开发表言论诅咒她女儿。不过,毕竟谁都明白空难是意外,那些迁怒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只剩下对费嘉宝红颜薄命的感慨,遗憾影后的绝代风华难以再见。

  “她不可能伤害我,当年是我害死她的。”

  郝如菲缩起脚坐在沙发上,单手抱着膝盖,被耿放歌握着的手却阵阵发凉,神情因为回忆而黯淡,永远无法平息的悲痛在胸口叫嚣着,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费嘉宝因何而死。

  果然是因为这个,当年那些迁怒的声音,变成郝如菲的枷锁,她将费嘉宝的过世当成她的责任……可是,她完全没义务背负费嘉宝影迷的怨愤。

  “如菲,当年的空难是意外。”

  耿放歌双手合握住她的手强调,如果她认为是自己害死费嘉宝,就必须忍受费嘉宝影迷的泄愤,他绝对不允许。

  “不,不是意外。”

  郝如菲轻轻地摇头,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十五年前的噩梦全是她的错,如果他不明白,那她就让他知道,她遭遇的刁难,全是她活该承受的,不值得他同情和安慰。

  “那时她和爸爸出国拍电影,好几个月都没回家,本来爸爸已经抽空回来给我过生日,但我还不知足,哭着闹着非要妈妈不可,一定要见到她,逼着她连夜乘飞机赶回来,才害得她飞机失事的,就是我害死了她。”

  六岁的郝如菲,用她的任性和娇蛮,将星光无限的费嘉宝送上死亡的归程,谁都不会原谅她,就像她无法原谅自己一样,害死费嘉宝这个事实,是她一辈子都要背负的原罪。

  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口吻,平静得不起波澜的表情,她将自己定义成了杀人凶手。

  当年费嘉宝遇难消息一出,娱乐圈震动,满城悲恸,所有人都在哀悼巨星的陨落,舆论和影迷的不满施加到促使费嘉宝回国的郝如菲身上,即使她年纪再小,也感受得到外界的怨念,然而那些怨念远远比不上她对自己的痛恨。

  费嘉宝不只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她更是郝如菲的母亲。

  她的痛苦,比任何外人都要深刻,那是深入骨髓的丧母之痛。

  明明故作无谓地说出自己的“孽”,一双眼睛却溢满了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悲伤,揪疼了耿放歌的心,那不该是她的错,她不该是被怨恨的人啊。

  她对费嘉宝有着这样的心结,他却让她打着“费嘉宝之女”的旗号出道,不想费嘉宝伤害她,他却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她是他最重要的当品,舍不得她有任何的伤痕,即使是旧伤,他也想抹干净,不希望她背着这样的桎梏,永远笼罩在费嘉宝的阴影中。

  “如菲。”他抱住蜷缩着的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心疼不已道,“你要妈妈回来,只是因为你想妈妈,不是吗?”

  那时的费嘉宝演艺事业如日中天,常年在外拍戏,作为经纪人的郝城春是妇唱夫随,郝如菲只是被忙碌的父母留在家里的小女孩,在她生日时,她想要见母亲想要向母亲撒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想念母亲想见母亲的她,有什么错呢?

  “嗷呜……呜呜……”

  闻言,郝如菲趴在耿放歌怀中嚎啕大哭,再也没有克制地放声大哭,哭出她压抑多年的悲伤和痛楚,当亲近如父亲都在怨恨她害死母亲时,她开始深信就是自己害死了母亲,就是她的任性逼死了母亲,她就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了。

  费嘉宝……她不只是费嘉宝,她还是最爱的妈妈啊。

  “妈妈……妈妈……”

  郝如菲哽咽着声音,在耿放歌面前,她已经无法做任何的伪装了,她还是那个十五年前骤然失去母亲无助大哭的小如菲,那时没人给她安慰的拥抱,没人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没人听得到她的渴望,只有怨恨的目光和责怪的窃语,化作无形的网,罩住了她,让她无法逃脱害死母亲的罪名。

  十几年过去,费嘉宝成了历史,时间抚平了许多感慨和遗憾,不再有人追究当年意外的是是非非,但郝如菲早就将自己催眠,给自己定了罪,忘记最初非见母亲不可的心情,让费嘉宝变成她的禁忌,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

  “我想她,很想很想她……耿放歌,我想再见到她啊!”

  她以为她忘记了,但耿放歌提醒了她的真实心意,他了解小如菲的心情,只有他抱住了一直渴望被原谅的她。

  她与母亲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飞机失事的三个多月前,她摸着她的头说:“菲菲,乖,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然后,她目送着母亲和父亲的背影上了车,驶向机场,再也没有回来。

  “如菲,你一定知道如何再见到她的。”

  耿放歌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她已经来到费嘉宝曾经活跃的世界里,将费嘉宝藏在心中的她,肯定感受得到费嘉宝的存在,当费嘉宝不再是她的梦魇,她一定能见到她的。

  手抚在胸口,郝如菲止住了眼泪,说出那些埋藏心间的痛楚,她突然觉得轻松许多,耿放歌的怀抱,给了她新的力量。

  她明白耿放歌的意思,抬起泪水涟涟的脸,用力地对着他点头。

  她是费嘉宝的女儿,她想成为让费嘉宝骄傲的女儿。

  “OK!”

  《敞开心》拍摄现场,魏浦导演满意地喊停,主演的郝如菲立刻抹干眼泪,对工作人员示意后,便牵着共演的小演员离场休息,剧组人员则忙着下个场景的准备工作。

  作为制片人的叶海凌则和魏浦一起坐在导演监视器后,审视郝如菲完成的镜头。

  在微电影《敞开心》中,郝如菲饰演因孩子患病而离婚的年轻单亲妈妈,独自带着自闭症儿子四处求医问诊,然而拒绝与外界沟通、甚至连“妈妈”都不会喊的儿子,让一直努力的妈妈绝望地崩溃了。

  屏幕中的郝如菲跪坐在地,抱住玩着手指笑得像天使的“儿子”,无声的泪滑过她憔悴的脸,眼中尽是哀伤和无力,弯曲的脊背被难以承受之重压垮了。

  可惜,不管“母亲”多么伤心欲绝,“微笑天使”丝毫感受不到她的痛苦,反而挣脱她的怀抱,推开她,自顾自地垒起积木,对垂泪绝望的“母亲”视若无睹。“母亲”瘫坐下来,望着垒完积木推倒又开始重复堆垒动作的“儿子”,满脸的迷惘和悲哀,她向他伸出手,但“微笑天使”嫌碍事地挥开,镜头最后定格在“母亲”疲惫闭目,紧揪的眉头表现出深刻的无助。

  “她是个不像新人的新人。”魏浦指着监视器屏幕中的郝如菲,眼镜下的双眼炯炯发亮,“你看她的眼睛,睁眨之间全都是戏,表情神态渲染力十足,即使没有台词说明,也不会让人误读她所传递出来的信息。海凌,与几年前刚出道的你相比,她可以与你分庭抗礼的,是个好苗子。”

  作为导演,魏浦只向郝如菲说明她需要演出的模样,她达到他预想之外的程度,将角色演绎得更有层次。虽然是第一次演戏,但她的演技浑若天成,意外地没有表演的痕迹,在镜头前没有丝毫的怯场,仿佛天生为此而生。

  郝如菲进行角色演绎时非常冷静,情绪却能无声地爆发,好像是本色演出,那种复杂的心境在眼角眉梢自然地呈现,眼神表情的转变也很自然,着实让魏浦惊艳。

  “确实不错,比起试镜时的表现,张弛把握更有度了。”

  叶海凌不吝肯定,若有所思地望向休息处的郝如菲,她正在跟小演员凌辰希游戏,与镜头里表现出的“母子貌不合神也离”气氛截然不同,向来乖巧怕生的小辰希很亲近她,一大一小和乐融融,竟有真实母子的感觉。而且,连小辰希笑面虎似的父亲凌云川也加入其中,与郝如菲有说有笑,真诚得连眉眼间惯有的虚假都不见了。

  凌云川是明珠电影公司的制作总监,叶海凌以前拍摄明珠投资的电影《幻想世界》,跟凌云川有过合作,很意外他在郝如菲面前的放松状,因为凌云川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孤傲冷漠,典型外热内冷。

  该说郝如菲有特别的魅力吗?

  让明珠的金牌制作人对她另眼相待,这不是普通新人能做到的。

  “魏导,你怎么说服凌云川让小辰希演出的?小辰希和郝如菲的对手戏比想象的精彩。”

  叶海凌觉得郝如菲不像初次演戏的人,她入戏和出戏的状态分得异常清楚,完全不受所扮演角色的困扰,仿佛她练习过千万次,随时可以入戏,随时都能脱离,很多老演员都未必能做到她这种地步。

  郝城春说过,如果不是宝嘉的变故,郝如菲根本不想跟娱乐圈扯上关系,但据叶海凌的观察,完全不像郝城春说的那么回事,郝如菲就像默默蛰伏地下的蝉,在漫长的蛰伏期中积蓄了难以估算的能量,一旦破土而出,就会声势逼人,谁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郝如菲是蓄势待发的蝉,她会鸣响整个娱乐圈的。

  叶海凌忽然生出这般强烈的预感,他和她的正式对手戏,很快就会开始,他会亲自来检验郝如菲的演技,确定她是不是那只“蝉”,证实他对她的猜测。

  “因为小辰希不需要在戏中喊妈妈,凌大制作人就卖我个人情。”

  凌云川答应的理由让魏浦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捡了便宜他是不会在凌云川面前卖乖的,他直觉这部微电影会是他导演生涯的重大转折,他不只是会拍纪录片而已。

  现在五岁的凌辰希是个粉妆玉琢的小男生,性格特别乖巧,经常跟着凌云川上下班,所以圈内很多人都见过。魏浦对璞玉似的凌辰希垂涎已久,不止一次怂恿凌云川让凌辰希出道,绝对会成为炙手可热的童星,差点让凌云川跟他翻脸。

  筹备微电影《敞开心》时,魏浦根据凌辰希的模样去挑选小演员,一直挑不到适合的,于是冒着被凌云川揍的风险,将剧本奉上请他考虑,为公益事业做点贡献。

  没料到凌云川看完剧本,竟然爽快地同意,甚至主动带凌辰希去接触真正的自闭症儿童,发挥他制作人的专长,包办了凌辰希演出需要的所有道具,让他这个导演坐享其成了。

  “这两个新人表现这么出色,让我都兴奋起来了。”叶海凌翻了翻剧本,湛蓝的眼眸涌动着兴味之色,“魏导,下场戏是我和郝如菲第一场对手戏吧?”

  “嗯,接下来都是重头戏,你和郝如菲、小辰希和海豚,这些对手戏我都很期待。”

  魏浦蠢蠢欲动,叶海凌被誉为天才型的演员,金翎电影节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与他搭戏,如果没有势均力敌的气场,很容易让他带入戏被动表演,沦为他的陪衬,影响电影本身的精彩,作为精益求精的导演,可不希望一枝独秀。

  “我也期待。”

  说完,叶海凌便拿着剧本走向郝如菲,他很好奇真实的郝如菲是怎样的。

  小辰希软软的身子偎进她怀中,趴在她耳边讲着悄悄话,说爸爸第一次送他去学校偷偷抹眼泪被他瞅见,他安慰了许久,答应有空就陪爸爸上班,爸爸才破涕为笑呢。

  “辰希在说爸爸的坏话吧?爸爸会伤心呢。”凌云川佯装忧郁,拉拉小辰希的手求关注。

  小辰希无奈地看了眼凌云川,乖乖回到他的怀中,对郝如菲投了个“看吧,我爸爸爱撒娇”的眼神,完成将郝如菲当成他的朋友。

  “辰希真好,爸爸待会儿给你买甜甜圈和棒棒糖。”凌云川笑着抚摸小辰希的头,一脸“孝子”爸爸的宠溺样。

  “不行,会蛀牙的。”小辰希严肃地摇头,特别补充,“爸爸不可以偷吃。”

  郝如菲摇头失笑,羡慕地看着亲密的父子俩,记忆中她和郝城春从来都是客气有礼的,她不会向他撒娇,也忘记郝城春最后一次抱她抚摸她的头是什么时候。

  或许都因为从小没有母亲,郝如菲特别能理解小辰希在人前的乖巧和谨慎,不似一般小孩活泼,但异常懂事,她仿佛看见六岁之后的自己,努力掩饰自己的渴望,期待别人的关注,又怕给人造成麻烦。所以,当她蹲下身与他交流时,她的善意,他的敏感,让他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她,就像他们本来就是一国的。

  “海凌哥哥好。”

  小辰希礼貌的招呼声让郝如菲醒过神来,就看到叶海凌站在她面前,对上那双湛蓝如海的冷眸,不由地正色以待,微笑问好。

  “叶哥,你好。”

  微电影已进入集中拍摄期,她和叶海凌见面机会增多,他是主演兼制作人,不管有没有他的戏,他都在片场忙里忙外,统筹着这个临时的小剧组。

  郝如菲还没有正式跟叶海凌对上戏,交情只限于同剧组的前辈和后辈,并无私交,自然也不会像新闻发布时问些没意义的问题。

  叶海凌颔首向郝如菲示意,抬手摸摸小辰希柔软的发,道:“小辰希演得很棒,给我们的微电影增色不少。”

  “他可是我的儿子。”凌云川笑着扬眉,不掩饰骄傲劲儿,见叶海凌拿着剧本,了然道,“你们先聊,我带辰希去吃些点心。”

  “海凌哥哥,如菲姐姐,一会儿见。”

  小辰希挥挥手,便跟凌云川离开,临时休息处一下子安静下来,叶海凌左右看了看,不见郝如菲的经纪人耿放歌,他近来听业界的人提起耿放歌,无意间知道他的身份,对他和郝如菲的关系有些担心,但又不否认他作为经纪人对郝如菲的帮助很大。

  “如菲。”

  叶海凌在郝如菲身边坐下,侧首凝视着她,蓝眸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自然而然地直唤她的名字,用惯有的冷淡声音问:

  “你喜欢演戏吗?”

  对着那双如海般深远的眼睛,郝如菲有些讶异他会这样问她。

  “我看了你的镜头,你对情绪的收放,掌控得很自然。”叶海凌并不急着她回答他,反而说起他对她的观感,“上回试镜,你的爆发力和节奏感让人印象深刻,仿佛是天生的演员,自然地将观众带入戏了。”

  这样的褒奖,令郝如菲受宠若惊,叶海凌还是同辈中人人仰望的大明星,得到他的肯定,让郝如菲对自己的演技信心倍增,不过她还是克制了内心涌起的激动,真诚地道:“谢谢你把我说得那么好,在叶哥面前,我还只是个新人,要请你多多指教才是。”

  她喜欢演戏吗?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海凌,她不喜欢演戏,可她又一直在演戏。

  “那你喜欢演戏吗?”

  叶海凌又问,并没有被她的恭维迷惑,直觉她在逃避,因为她和他一样是演艺家庭出生,从小浸染在那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不可能真正跟这个圈子撇清关系的,所以,郝如菲不可能像郝城春所说,对娱乐圈唯恐避之不及。

  他的认真让郝如菲意外,赫然想起叶海凌以前的合作对象对他的评价:敬业诚恳,热爱演艺事业,不喜欢有人抱着游戏的心态来演戏,对工作精益求精,但不会让人觉得吹毛求疵,反而叫人忍不住肃然起敬,跟他演戏受益匪浅,同时也是种享受。

  叶海凌知道她为了宝嘉事务所才出道,所以要确认她是否喜欢演戏吧?纯粹为名为利而演戏,应该是他所不耻的吧?

  “我……”郝如菲正视着叶海凌,深邃幽远的蓝眸,有种撼人心魄的威严,攫取了她的注意力,竟然让她无法口是心非,诚实地回答他,“我很喜欢演戏。”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演戏,她也没让任何人知道她喜欢演戏,因为她早就用演技将真实的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在耿放歌面前崩溃时现出了“原形”,这回又在叶海凌的目光中袒露了心意,莫名地让她慌张起来。

  她不习惯被人看清楚,那会让她没安全感。

  “喜欢多久了?”叶海凌一点都不意外她的答案,望着她闪烁起来的眼睛,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我也喜欢演戏,从小就喜欢,这是件让人越来越上瘾的事,对吧?”

  越来越上瘾……

  叶海凌只是看过她演戏而已,为什么好像已经看透了她呢?

  “很久。”郝如菲垂下眼帘,已经无法正视似乎洞悉一切的蓝眸,搭在她肩上的手似有千斤重,可又有种稳如泰山无法撼动的感觉,仿佛他将他的信念注入其中,让她真实地面对自己,告诉他真实的想法,“演戏的确是件让人上瘾到忘记痛苦的事。”

  沉浸于模仿他人的人生,掩饰自我,常常让她忘记最初那个有着渴望的郝如菲。

  果然……她是费嘉宝的女儿,并不是只会炒作的星二代。

  “如菲,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维护你吗?”叶海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稍稍弯起了嘴角,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许多,“我喜欢喜欢演戏的人,而你就是这样的人。”

  郝如菲像他的一个朋友,但比起那个不再演戏的朋友,郝如菲才是真正爱演戏的人。

  他并没有看错她,即使最初是在网络疯传的那些角色扮演照片上认识郝如菲,她的扮相各异,大多都没有露出全部的脸,但是她的眼睛,充满了戏感,有着忍耐和克制,似乎不想丢人现眼,然而更多的是沉浸在角色里的纯粹,却又极力掩饰不让人发现她在享受扮演他人……让他对她充满了好奇,究竟费嘉宝的女儿是个怎样的人?

  在医院初次见到郝如菲,她与媒体曝光的分裂形象完全不同,沉静隐忍但故作淡定,那样子他太熟悉了,太像他朋友,只是看过她演戏,他才确定,她跟他朋友不同,她是真爱演戏才演戏的,并不只是为了给自己戴上面具。

  他看得出她喜欢演戏,因为她伪装得太拙劣吗?

  “是吗?不觉得我很虚伪吗?”

  郝如菲不自觉地攥紧桌上的剧本,叶海凌太敏锐了,她在他面前仿佛是赤裸裸的,连掩饰假装都不能,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越野说她虚伪,假装对娱乐圈不感兴趣,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懂得娱乐规则,他一点都没有说错,真实的自己连她自己都讨厌,所以她才藏起那样的自己。

  “承认自己虚伪的人不叫虚伪,而是坦率。”联想到郝城春提到郝如菲时的表现,叶海凌隐约明白是什么回事,便不再多问,只是翻开了剧本,“如菲,演戏是件上瘾到令人开心的事,并不是为了忘记痛苦,我很期待和你演对手戏。”

  演戏会开心吗?

  假装自己是别人,能获得真正的开心吗?

  郝如菲盯着剧本,喜欢演戏被他看透之后,她似乎不需要在他面前伪装演戏只是工作而非爱好,当他说期待,她本能地蠢蠢欲动起来,她想知道跟他演戏是不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种享受,而不是她用来忘记痛苦的方式。

  郝如菲和叶海凌的对手戏。

  郝如菲饰演的绝望母亲,爬上了高楼,被叶海凌饰演的海豚驯养师直接拽倒在地,她发疯地打他踢他:

  “放开我!你凭什么救我!你走!不要管我!”

  叶海凌按住她的双手,她的挣扎她的痛苦她的无助,全落在他眼中,他用柔软的声音安抚她:“你不想要希望吗?只要活着,一定会有希望的。”

  “不!我累了!希望只会让我绝望!我没办法面对孩子,我受不了了!”

  她情绪激动,但提到“孩子”两个字,手停止了挣扎,脸色更加晦暗,她试着让海豚驯养师帮忙治疗孩子,可孩子完全不配合,反而对她发脾气,躲起来不肯见她,只有她离开,他才像平时一样自娱自乐。

  孩子不要她不认她,而且自闭症越来越严重,她已经心力交瘁,实在太累了。

  “如果你连孩子都能放弃,那我也不会多事。”他缓缓地起身,冷冷地看着要死要活的她。

  他的眼睛冷得像冰,透露出失望,失望于她的自私,抛弃骨肉血亲,只求解脱,让他鄙视地不屑再伸手相助,他觉得她不像母亲。

  母亲该怎样?

  扔掉孩子不管的母亲,还是母亲吗?

  她的孩子……

  他的冷漠让她惊醒,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坐在地,无助地看着向她伸出援手的人,终于像抓住救命浮木般,抓住他的裤脚,抬起涌泪的眼睛,哑着声音,道:“帮我,帮帮我。”

  她太累了,一个人扛着重担走过千山万水,却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终于让重担压垮了。

  他是她眼前的一道光,她对他敞开心,向他求助,再给自己希望,即使还会绝望。

  他蹲下身,扶起了她,只是对她微笑,眼中满是笃定和温柔。

  她望着他的眼睛,渐渐地平静下来,耷拉下的脑袋疲惫地靠在他肩膀上。

  不知何时回到片场的耿放歌,拿起手机拍摄郝如菲和叶海凌的照片,看他们两个在镜头下完全入戏的模样,那样浑然忘我的郝如菲让他有些惊讶,她丝毫没有被叶海凌的气场压住,反而有种憋足了力量暗自较量的坚韧。

  作为金翎电影节最年轻的影帝,叶海凌的演技是有口皆碑的,然而初出茅庐的郝如菲,在他面前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跟叶海凌演对手戏,不但没有被他镇住,反而有势均力敌的感觉,郝如菲完全不怯场地跟叶海凌飙起戏来。

  耿放歌研究过叶海凌的作品,他有强烈引人入戏的特质,就算演对手戏的演员在其他戏里演技一般,但跟叶海凌演时绝对会超常发挥,情绪神态眼神变化都被叶海凌带着走,虽然演技被激发出来,但光芒却会被主导的叶海凌压住。

  所以耿放歌才一直对郝如菲强调,在叶海凌面前绝对要自信,要有自己的气场,即使是新人也不能在演技上示弱。

  看着在不同场景中,不断变换着情绪与叶海凌对戏的郝如菲,耿放歌竟然觉得陌生,难以置信她居然真有与叶海凌相抗衡的气势,两人的对戏实在太精彩了。

  郝如菲的演技……比他想象的好很多,情绪掌控张弛有力,情感演绎也很细腻,除了在走位入镜方面因为经验不足有时需要NG,好在这次微电影拍摄方式完全跟电影没两样,多台摄像机同时捕捉画面,并不会错过精彩的表情,后期剪辑出来的影片会更棒的。

  耿放歌低头看了下公事包内的剧本,那是最近几天他为郝如菲在洽谈的几部电视剧,他突然迟疑了。

  他知道郝如菲真实的模样,她并不是只为了钱进入演艺圈,她更想成为第二个费嘉宝,费嘉宝是电影演员,他要想办法让郝如菲像费嘉宝那样,在大屏幕上发光发热,成为真正的电影演员。

  手指滑动手机屏幕,那一张张郝如菲和叶海凌在一起的照片,已经没了最初他让郝如菲进行角色扮演时,她流露出来的忍耐,反而感觉到她享受的姿态。

  如果叶海凌能带郝如菲进入电影圈……作为经纪人的他,应该更加主动点儿。 当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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