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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铭看到此幕,心里有些不适,大抵是觉得恶心,因为他知道陈小帅暗地里设计卿欢。此刻,他不能把这些事说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都不愿说出。
陈小帅被沈路背起来,一群人簇拥着要送他去医院,卿欢也在人群里走着。
“卿欢,你过来一下。”
陈小帅叫了卿欢一声。待他走近,陈小帅用未受伤的左手抓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轻轻书写了几个字,笑着说:“先去忙你的事情吧。”
卿欢盯着陈小帅,澄澈的眸子里浮出一丝涟漪,小声问:“是你?”
陈小帅点头:“是我。”
卿欢止步,看着被沈路背着跑得越来越远的陈小帅,沉声说:“我知道了。待会我去医院看你。”
说完,他转身,恰见顾铭立在身后,问:“顾铭,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顾铭道:“陈小帅刚才对你说什么了?”
卿欢笑了笑,随口说:“他在我手心写了‘杜力’两个字。”
顾铭能看懂卿欢这一笑的含义,叹息道:“陈小帅果然不凡,他把‘杜力’写在你的手心,就已经证明这事与他有关。这样耿直、爽快的人,很少见。”
卿欢深表赞同,说:“在这学校,我能瞧得上的人不多,他就算一个。”
顾铭问:“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当了这么久的替罪羊,是该做点什么了。”
卿欢张手,活络一下因高强度运动而有些发胀的筋骨,抬眼看向操场,那边的人三三两两散去,显得很乱,但他仍是一眼瞧见了杜力。
杜力此刻正往宿舍的方向走,可能是看比赛看累了,要回去休息一下。
顾铭和卿欢都不着急,不紧不慢跟在他的身后。
他回到宿舍,第一时间关门,里边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不知在干什么。
顾铭和卿欢都站在门外,看不到里边的情况。顾铭便将卿欢背起来,让他透过门上边的小窗子往里边看,并用手机录制里边的画面。
杜力表现得很正常,他把自己柜子里的脏衣服都翻了出来,全丢洗台上,认认真真刷了一遍,拧干了再晾阳台上。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但足可磨光两人的耐心。
顾铭背累了,不满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卿欢回头“嘘”了一声,又做出禁声的手势,小声说:“这人生性多疑,不管事情做的怎样完美,他多会忍不住再检查几次。此刻他以为寝室就他一个人,定会漏出破绽。我们安心等一会就好。”
顾铭心里叫苦,但忍着没多说。
杜力洗完衣服,又坐回床铺抽烟,并摸出手机打电话。
杜力对电话另一头的人唯唯诺诺,一副狗腿子的模样,打着哈哈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最后凝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是多检查一次好一点。””
他挂了电话,起身往卿欢的床铺走,把毯子和棕垫都翻出来,再一次把最下层的东西翻出来看了一遍。
那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很疏散地散在床板上,由棕垫和毯子隔着,因此卿欢睡了这么多天也未察觉。
杜力盯着这一团毛线,目中浮出冷意,嘴角也勾出冷酷的笑,自语道:“卿欢啊,这次你是在劫难逃了。”
***
陈小帅去医院照了腕部CD,图片显示,他的腕骨并没有断,而是因剧烈冲击而轻微开裂了。他只需吃些活血化瘀的药,并用夹子固定手腕,静养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苏沁和沈路陪着陈小帅,把上夹子、开药等等事宜处理完,并结了账,一起出院了。
“沈路,还有各位兄弟们,今天难得放假,你们来看我打球已经浪费不少时间,接下来就自己去玩吧。”
从医院大门出来,陈小帅脸上保持温煦如朝阳的微笑,对着身前的众人招呼了一句,便侧身往车站的方向走。
沈路没走,待其他人都散了,他大步追上来,沉声说:“小帅,我照你说的,给杜力下了套。如果卿欢不傻,估计已经把杜力的作案证据拿到了。”
陈小帅无所谓地点点头:“卿欢当然不傻,杜力这会是没得救了。话说回来,那些事本来就是他做的,他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
——小帅口中竟能说出这样冷酷的话?
苏沁听着,心里一阵惊悚。她忽然发现,真正的陈小帅并没有她所见的那般温文尔雅,因为陈小帅在她面前只表现好的一面。
沈路问:“那我们大费周章弄这么一出,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陈小帅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有的事情是势在必行,至于成不成,就不是我所关心的问题了。这事之后,我们和卿欢之间再无矛盾,可以称得上朋友了。”
沈路不解,继续问:“你是忽然改变主意的?”
陈小帅点头,微笑道:“因为他篮球技术好,我喜欢和他一起在球场上奔跑的感觉。”
沈路苦笑,无语道:“小帅,你至今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对卿欢下手呢。”
陈小帅盯着眼前这位胖嘟嘟的哥们,心头有些惆怅,叹息道:“等吧。等我什么时候能说了,会主动告诉你的。”
沈路没再多问,低声说了一句“我回寝室睡觉了”,便转身走了。
宽阔的大道上,熙攘的人流里,陈小帅和苏沁并肩走着。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平视前方,缄默不言。
苏沁犹豫许久,试探性说道:“小帅,你的手刚受了伤,得好好休养一阵,我们也先回学校吧。”
陈小帅微笑道:“先前手被摔得太疼了,我以为断了,才说不陪你去广安了。检查了才知道只是轻微骨裂而已,并不影响我的行动能力。所以,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广安吧。不然你一个人来回跑着,我不放心。”
“我今天不去上班了,留下陪你。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经理。”苏沁咬着嘴,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仿佛她说这话需要很大的决心。
陈小帅见苏沁摸出手机要打电话,忙伸手阻拦。可是,他一只手挂脖子上,只剩一只左手,实在难以阻拦苏沁。
“段经理,我今天有事,就不去上班了,下星期我一定到!”
苏沁接通电话,直接省去那些无用的问候语,一针见血,说明意图。
电话那头还有询问声,苏沁却管不了那么多,坚定地说一句“就这样了”,顺手挂了电话。
陈小帅目睹苏沁做完这一系列举动,目光变得炽盛,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久久不语。
苏沁问:“你这样盯着我干什么啊?”
陈小帅微笑道:“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强势。”
苏沁脸一红,有些羞怯地说:“哪有啊?我可是非常温柔的女孩子,不会去凶别人的。”
陈小帅笑而不语。
两人顺街道一直前行,在喧嚣的叫卖声中攒动。仿佛世间的每一条街都是河流,而融入街道的人流就是透彻水滴。当两滴水融在一起,再顺河流一起漂流,无言的美好就此产生了。
两人走过餐厅,走过酒馆,走过闹市,跨过小街,慢慢走到人烟稀少的郊区,惬意的风忽而划过,扬起他们的衣襟与头发,一切都变得缥缈而甜蜜。
陈小帅再一次保证:“苏沁,如果是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帮你买来。所以,你还是不要去那里上班了。虽然段经理和店里的其他服务员都很照顾你,但那终究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居心叵测的人多不胜数。”
苏沁挽一下鬓边长发,甜笑道:“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相信你说的话。可是,如你所说,有的事情势在必行,我现在很难抽身而退。不过你放心,待我把那里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就每天陪着你,再也不去那里了。”
陈小帅沉默,俊逸的脸上再度浮出忧伤——永远都笑面对人的他,只在苏沁面前表现出些许忧伤。
“能告诉我你不得不去上班的理由吗?如果是为了钱的话,我一定可以帮你解决的。”
陈小帅如此说着,脸上的忧伤已经淡去,化作了坚定。
苏沁抿嘴,思忖着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陈小帅,两只手就这般紧紧地扣在一起。
陈小帅愣了,问:“这是干什么?”
“我们都交往这么久了,我都还没主动牵过你。”苏沁露出甜美的笑容,五指更加用力。
她第一次认真感受陈小帅的手心触感,她发现这个看似精致无瑕的少年郎并非那么完美,他的手很粗糙,甚至起了茧,是经常抓球造成的。这样一双手,与他那一张俊美脸颊一点都不搭配。
陈小帅的心忽然颤动起来,目中划过悸动,罕见地不能自持,变得语无伦次。
他说:“苏沁,你的意思是……你、你……做好选择了吗?”
苏沁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仍选择规避,用温柔的声线说道:“当我答应和你交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出决定了啊。”
——对了,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反而没了味道。
陈小帅知道,苏沁的心一直向着顾铭,从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出那个叫顾铭的男孩时,他就知道了。她那时的表情是那么的忧伤,仿佛她倾述的对象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而是一个无关轻重的陌生人。因为没有女孩会在自己的男朋友面前那么忧伤地去说另一个男孩。
时间具备强大的魔力,它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喜欢的可以变成不喜欢,不喜欢的……兴许也可以变成喜欢。
这一年里,日复一日的守候,苏沁心头那一杆倾斜的秤,似乎悄悄然持平了,或许还向另一头偏移了一点。
陈小帅激动,他几乎没有思考,轻轻抽动唯一能动的左手,松开苏沁的手心,挽住她的后脑,在不见人烟的偏僻地带,亲吻她的侧脸。
苏沁很配合,她闭目,静立原地,任由那熟悉而熟悉的双唇触碰自己的脸颊。
这一吻,迟来了一年多,今天终于画上句点。
苏沁羞红着脸,忐忑地捏动手指头,小声问:“那你呢?这么这么久了,你一直对我忽近忽远的,是不是也在等待某个人,也在暗自斟酌着该选谁?”
陈小帅错愕:“为什么这么问?”
苏沁捏着小拳头,凶巴巴说道:“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陈小帅哑然失笑,抬手去点她的鼻尖,温柔说道:“你说我笨蛋,其实你自己才笨。我一直等的人就是你啊。”
苏沁木木然地点头,心中有暖意不断升起。时至今日,她终于看清了事实——在这世上,懵懂年岁认定的人,未必就是对的人。至少,曾经她暗许过的顾铭,远远不及眼前的陈小帅。
***
广安城,阳关海岸,桂花香商务KTV,某一包间里。
“混账!都是些什么陪唱!一个个丑得不像样子!去叫你们经理过来!”
方纪文喝了酒,发羊癫疯一般,对着眼前的服务员大叫。
服务员也是个老手,他知道为这种事惊动经理,必然令自己在店子里掉价。他保持工作式的微笑,对方纪文恭敬说道:“哥,是这样的,如果您对我们的公主不满意,可以再选,我现在就去帮您叫。”
“叫你妈的毛线叫!那些庸脂俗粉,你以为老子看得上?去把苏沁叫过来!”
方纪文红着脸,扁着双目斜视服务员,那样子,还真像个腰缠万贯的公子哥。
服务员露出为难的笑,鞠躬道:“哥,抱歉了,小沁今天并没有来上班。您要点她的话,只能下次再来了。”
方纪文起身,顺手抓起茶几上的酒瓶子,凶神恶煞地往服务员这边走。
服务员被吓到了,忙抓一下别在腰边的对讲机,对着麦急声说:“何主管、何主管,2003包间有客人闹事,请立刻叫保安来处理一下。”
“叫保安?”
方纪文发出猖獗的大笑声,拧着酒瓶子就往服务员头上砸,好在服务员的反应快,一个后跳避开了。
“你给老子听好了。今天不把苏沁叫来,老子砸了你的店!”
方纪文打了一个酒嗝,竟有些醉意朦胧了。他摇摇晃晃地指着服务员,脸上还映着色欲熏心的邪笑。 写心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