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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红尘的话里夹杂着悲伤,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事实上,在座几人都不傻,一眼就瞧出他心情低郁,明显是有心事。
蓝晨雨甜笑着问:“谭红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啊?”
谭红尘连忙摇头:“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怎么会不开心呢?”他说着,嘴角扯动出一个温和的笑,仿佛他真的没有不开心。
有的人,生来就不会掩藏情感。谭红尘自以为笑得很自然,其实在其他几人眼中却显得非常勉强。
史怀瑜忽然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感觉他没有发烧,便皱眉道:“红尘,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像生病了一样。是不是店子里空气太闷,或者店里的菜不好吃?”
谭红尘苦笑道:“我都说了我没事的,你们不用瞎操心的。”
史怀瑜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再多说。
蓝晨雨接下之前的话题,俨然道:“谭红尘,你爸妈开了厂子,就证明你的家境非常不错吧。”
她说话时,本就美丽的双眸变得更为明亮。似乎她这句话不是随便问问,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
谭红尘迟疑半晌,点头道:“算是吧。”
蓝晨雨忙问:“那你爸妈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呢?”
这原本是一个相当不礼貌的问题,但它从蓝晨雨嘴里问出来,却又诡异地变得合理了。不仅谭红尘不觉不妥,连顾铭、风雪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兴许能把不合理的话说得合理,也是某些女孩与生俱来的奇特能力。
谭红尘如实道:“从我中学住校起,我的生活费就没固定过。我爸妈每个月都会给我转或多或少的一笔钱,并叮嘱我钱不够了就找他们要。可我从没主动找他们要过钱,反而慢慢地存了很多钱。”
蓝晨雨追问:“那你爸妈一次最少给你转多少钱啊?”
谭红尘道:“好像最少的一次也有一千多块。”
蓝晨雨脸上的笑容变得略微僵硬。她吐吐舌头,不开心地说:“哎,人比人,气死人。你中学时的生活费都比我现在的生活费还多了。”
这是一句玩笑话,谭红尘却没听出来。他想出言安慰,却又不太会说话,竟脑抽一般说道:“你不用为这种事懊恼,如果你缺钱的话,我可以帮你啊。”
——这世上还能有如此慷慨的傻子吗?
蓝晨雨惊住,盯着他看了片刻,浅笑摇头:“不管借也好,给也好,我都不能用你的钱。”
谭红尘说不出话了,只好傻坐着。
蓝晨雨又说:“谭红尘,你的确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人不可貌相’的含义。若非你的言语都显得底气十足,我甚至怀疑你在撒谎。因为你的穿着实在土气,不像家境很好的学生。”
谭红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他原本带了几套比较不错的衣服,不过在火车上丢了,现在穿的这一身都是地摊货,的确粗糙晦涩,土里土气的。
他迟疑着,正想解释。蓝晨雨先一步说道:“要不这样,反正我们明后两天放假,一起去成都春熙路玩,正好帮你挑几件好看的衣服。”
谭红尘笨,比世上大多数同龄男生都笨,换个稍微有点脑子的男生来,都定会微笑着附和,毕竟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他却呆头呆脑地说了一句:“可是我的衣服已经够穿了啊。”
蓝晨雨语塞,大概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男生沟通了,便只好保持甜美微笑,不再多语。
这顿饭一共吃了两个小时,在座众人都已吃好,该结账了。
来的时候,顾铭等几个男生都已经商量好,既然是寝室联谊,男生们就该保持优雅风度,决不能叫女孩子买单。
因而,他们一早就凑了钱,一人出两百块,共计八百,除了餐费,还有之后的玩耍费。
这一餐很丰盛,价格也挺贵,接近四百块,相当于平均五十块一人,一下子花掉了男生们一半的筹款。
他们都不感觉肉疼。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们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最基本的鱼饵还是要舍得的。况且,相较眼前这几条“大鱼”的价值,这区区两百块的确算不上什么事。
此刻是下午七点过,天色还未黑透,西面晨昏交织,街上华灯未明。
他们离开饭店前就说好了,先逛会街,晚一点再唱歌,吃零食。
明明暗暗的视界里,几个女孩的身影都变得依稀迷蒙,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妙龄仙子。
她们花枝招展,款款过市。四个男生便成了她们的忠实仆从,寸步不离,紧跟其后。
她们在前面说悄悄话,不时回头看一眼,露出怡人的笑。
四个男生都表现得非常淡定,回以温和的笑容。
没多久,走在前边的风雪忽然止步,她回过头来招手,却并非唤顾铭,而是唤谭红尘。
“我和谭红尘说几句话,你们先走。”
风雪撒娇般地说了一句,连顾铭都不多问,直接往前走了,史怀瑜与赵大峰自然也不会多事。
待前边六人走出一段距离,风雪偏头看向谭红尘,横着眉说:“你是傻子吗?”
谭红尘:“啊?”
风雪道:“你不是喜欢晨雨,想追她吗?”
谭红尘点头:“是的。”
风雪气急败坏地说:“那先前吃饭时,你怎么像个木头人一样,连话都不会说啊?”
谭红尘道:“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不好插话。”
风雪的脸颊轻轻僵住,旋即又覆盖一层怒火,指责道:“见过笨的男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晨雨不是说了要去春熙路玩吗?你就算不买衣服也得跟着去啊!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反应!”
谭红尘道:“可是怀瑜……”他说着,后文戛然而止,肚子里又翻起苦水,脸上浮出悲伤。
风雪问:“史怀瑜怎么了?”
谭红尘道:“怀瑜是我最好的朋友。”
风雪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失笑道:“原来是这么个原因啊。”
谭红尘沉声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想和怀瑜起争执。”
风雪道:“你想多了。这种事情与你和史怀瑜是不是好哥们没关系。就算他喜欢晨雨又能如何?公平竞争,各凭本事,谁输谁赢都怨不得对方,这才是真正的好哥们。”
谭红尘不语。
风雪又说:“况且史怀瑜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东西。若晨雨真被他骗了,我还得跟着难过一阵。”
谭红尘有心为史怀瑜辩解,却又找不到好的借口。因为风雪说的是对的,一定程度上讲,史怀瑜的确不是好东西。他祸害的女生两只手掌都有些数不过来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伤害蓝晨雨呢?
风雪道:“待会去唱歌,你记得找晨雨要电话。明天别睡懒觉,八点之前就联系她,同她说逛春熙路的事情。”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少年,我看好你,也只有你这么老实本分还有钱的男生才配得上晨雨。”
风雪甜笑着说了一声,大步往前跑了。
谭红尘在原地立了一会,心中忽然对风雪升起了感激之心。他又一次羡慕顾铭,羡慕这个人能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后街很大,横穿竖过的小胡同数不胜数,士农工商,热闹喧嚣,鼎沸程度比之一般小城市的闹市区还犹有过之。
一行八人花了近一个小时时间才把整个后街走完。
他们走累了,在一家挂着“今声有约”牌子的量贩KTV大门口停下。
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在周末的大学城,家家KTV热闹非凡的时间段,他们买到了包间。
大学城的KTV消费并不高,一个中包才两百多一点,并且配送价值两百块的酒水或零食。
当然,KTV的两百块,可能只值外面的五十块。
史怀瑜叫了一打酒,小瓶子的雪花纯生啤酒,以及多副骰盅。
风雪要了一份果盘,一些小零食。
剩下的几十块被蓝晨雨叫饮料了。
娱乐开始。风雪捏着话筒唱歌,她的唱功还是如以往一般精湛,不仅调子、节拍精准,声线还清越美好,引来掌声连连。
顾铭也唱歌。他捏着话筒歇斯底里地大吼,没一个调子是准的,惹得众人大笑。
尔后,碧佳,禹盼盼,也都唱歌。这两个女生的歌声也都不错,虽不及风雪,却也称得上好听。
史怀瑜和赵大峰都没有音乐细胞,他们不想像顾铭一样丢脸,便对坐着摇骰子拼酒。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人平日里看对方都不怎么顺眼,一到酒酣耳热时,便成了感情至深的好兄弟,还能相互拍着肩膀开玩笑。
所谓“酒肉朋友”,大概指的就是他们这类人。
蓝晨雨不唱歌,不喝酒,也不怎么吃零食或水果,只静坐着玩手机。偶尔听到好听的歌声,她会鼓掌;听到男生们失声般的玩笑话语,她也会露出怡人的笑。
谭红尘从进入包间起,一直坐着不动,他的双目是死寂的,除了偶尔偷看蓝晨雨的那一眼,几乎没有生机。
时间渐渐推移,风雪唱累了,坐回沙发上吃东西。
顾铭也觉得自己丢人丢够了,坐风雪旁边与她聊天。
禹盼盼和碧佳唱了一阵,也觉得无趣了,丢掉话筒坐下休息。
没人唱歌,包间忽然安静了许多,只剩赵大峰和史怀瑜摇骰子拼酒的声音了。
禹盼盼忽然道:“你们在玩摇骰子猜数吗?”
两个男生都点头。
禹盼盼微笑道:“那也加我一个吧。”——原来这位低郁的雨巷少女也会玩骰子,喝酒啊。
两个男生均没有意见,禹盼盼便顺利加入拼酒队伍——
“六个四!”
“六个六!”
“八个三!”
“九个三!”
“你确定?”
“确定!”
“我这里就一个三,不信你的邪,开开开!一二三……七八,只有八个三,盼盼喝。”
“哈哈哈……盼盼,你玩这游戏还是太嫩了,我们可都没那么容易上当啊。”
禹盼盼和他们玩了一会,发现自己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她没有退缩,摇输了就喝,喝完了继续摇。
兴许是他们玩得兴致过高,影响到了旁观的几人。一直静坐不语的蓝晨雨忽然表示也想加入。
风雪迟疑片刻,也跃跃欲试,拉着顾铭一同加入队伍。
拼酒队伍一下增加到六人,变得更为热闹,酒水很快见底,他们却意犹未尽,又叫了一打酒继续拼。
碧佳不会喝酒,一喝就头疼,胸闷,想吐,她不能加入拼酒队伍,便只能干看着。她觉得自己被遗弃了,便又起身,愤愤地点歌唱去。
她唱了一会,仍觉枯燥,回头看到同样与世隔离的谭红尘,心中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她捏着话筒大吼道:“谭红尘,你没事做的话,来陪我唱歌!”
谭红尘愣了一下,看向大屏幕,那是一首他不会的歌,便摇头:“我不会唱这些流行歌。”
碧佳道:“不会唱没关系啊,拿着话筒对着歌词吼就行了。”
谭红尘摇头,拒绝这种无感情的唱歌方式。
碧佳蹙眉,指着门口边的点歌屏,说:“那你去点你会唱的,我陪你唱。”
谭红尘思忖片刻,点了头。他去点歌屏翻看了一下,发现KTV里的古风歌少之又少,好在能搜到他挺喜欢的那首《风起天阑》。
他点好歌,却不切歌,想等碧佳唱完再说。
碧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走过来,看一下点歌屏上的歌单,当即切歌,把谭红尘的歌放出来。
紧接着,低沉,悲伤,哀婉,似潜藏无尽杀伐的旋律悠悠绕开。
碧佳怔住,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从未听过这首歌。
摇骰子的一群人也怔住,大概是因为忽然听到奇怪的旋律而感不适。
谭红尘跟着音律的节拍唱了起来——
“火光凄厉地照亮夜
“城破时天边正残月
“那一眼你笑如昙花
“转眼凋谢……”
他唱着,忽然有一个清越的女声温柔地将他的声音包裹。
他回头,却见蓝晨雨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她接过碧佳手头的话筒,满载感情地唱了起来。
一首哀婉的歌,独唱的是落寞,合唱的是振奋。
谭红尘和蓝晨雨合唱起来,竟把这首杀伐震天的歌唱得温柔无限。 写心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