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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铭的记忆中,自己从九岁接触台球,天赋很强,对角度与力度的计算很精准,初学时便有不弱的命中率,常与天资同样拔萃的杨雷对练。经过近六年的反复练习与摸索,技术越发纯熟,已成名副其实的高手。
从自己第一次拿起球杆开始,便养成一个习惯,只要是持杆状态,便心无旁骛,目中只有球桌和球,不受外界因素干扰,至始至终保持最佳发挥。
偏偏在今天,状态不对了,无论怎样集中精神,都无法遏止手臂的颤抖,已然丧失冷静的思考与计算能力。
——为什么会这样?曾经与人赌球,五十乃至一百一局,都未曾慌张过。为何在今日,我如此的焦躁,莫非……我是害怕了?
顾铭感觉视界有些飘忽,看不太清桌面局势,只知道球权在罗光头手上,分差已接近超分,若再不找回状态,这局必输无疑。
想到这里,猛然一咬舌头,用疼痛刺激自己神经,视野随之清晰一些。抬眼看,桌面上还有八个红球,罗光头已经领先51分,此刻他失误了,给出了一个不错的机会。
顾铭上手,一个短台直线球,只需轻轻一推便能拿下,可架好球杆之后,心头胆怯了,手臂颤抖着瞄不准准心。
也在这时,眼角余光扫到了韩贞,见她恬静站着,美丽脸颊上有着绝对的坚定。
那等澄澈而无畏的眼神,无疑是信任,哪怕深知此刻局势堪忧,也一如既往深信着,顾铭能赢。
——我怎么这么迟钝啊……以前打球一往无前,一方面是对自己球技的自信,另一方面是没有输掉球的沉重负荷,最多也就输点钱,无关痛痒。现在不同了,这局球攸关韩贞的命运,她的贞洁几乎握在我的手里,怎可能不怕?
想明白这点后,顾铭忽然平静许多了,正是输掉的后果无法承受,才必须赢到比赛!
于是,深深吸气,继而抬手出杆,以极快的进球速度拿分。短短一分钟,连进六球,每一球都稳稳落袋,拿到21分后,桌面变难了,没有直线进攻的角度。
“铭,保持这个势头,赢下这局并不困难。”
这会,一直凝重看着的杨雷终于出声了,话中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感。
吴潇跟着加油:“阿铭,在这小镇,能打赢你的高手寥寥无几,相信自己的实力。”
韩贞见这两个人变得激动起来,也想跟着打气,小手捏成拳,正要开口,便见着那四个高个子把他们仨围紧了一分。
“罗哥打球,你们识趣的就闭嘴,不要自讨苦吃。”
黄头发的高个子冷声警告,说话时抽了抽腰间的皮带,好像随时都会打人。
顾铭看到那边的情况,对着三人轻轻点头,不作言语。转而看向球桌,其中一颗红球离中袋袋口很近,只是白球被粉球挡住了,没直线下球角度。
不过,上手机会难得,不能随便交出球权。便将球杆架高,以斜向角度瞄准白球的右上部分,准备冒险打札杆。
运气很不错,白球在桌面划出优美弧线,把红球撞进了,球权仍在手中。
顾铭抓住机会继续进攻,再拿27分。桌面只剩一颗红球,且在库边,实在找不到机会下球后,选择斯洛克防守。
罗光头神色变得凝重,上手解球,白球弹三库后侥幸成功,但又把进攻机会送了回来。
这一次,顾铭不再犹豫,上手一顿猛攻,又进六球,拿下18分,台面被打得只剩黑球与粉球后,终于失误。但此刻两者分数已经反超,并且超分(27+21+18-51=15&;13)。
罗光头再次上手,看了一下桌面,只剩两颗球的情况下,很难做好斯洛克,这局基本上是输了。
“顾铭,你的球技果然强,这次我承认输了。不过,我劝你一句,最好少为这种女的出头,这次惹到我可以靠一桌台球了事,下次惹到别人,可没这么好解决。”
顾铭听到他认输后,心头轻轻松出一口气,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勉强笑道:“罗哥,这事的确是她的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
罗光头摆手,冷笑道:“道歉什么的就不用了,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我不爱听,叫那女的过来。”
顾铭以为他是想给韩贞一些口头警告,忍着心头不安向她招了招手。
待她过来后,罗光头没说半句话,几乎在电光火石的一瞬,抬手打向她的脸蛋。
啪!
一声清脆击打声回旋,可挨打之人不是韩贞,而是顾铭。
顾铭很佩服自己,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情况下,还持有灵活的应变力。在最危急的关头赶上了,把韩贞护在身后,还精准无误地接下了这一巴掌……
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强笑道:“罗哥,你一直是我们小镇有头有脸的大哥,既然有言在先,且输了台球。再对女孩子动手就有些说不过去吧。”
罗光头脸上的笑意更冷:“你应该好好回忆一下我刚才说的什么。没错,你赢了,我不睡她。但是,她欠老子的一巴掌,现在就要还回来!”
顾铭道:“罗哥,刚才你已经打了我了,这事差不多就行了吧。”
“给你三秒时间,快点滚开!一、二、三……”
罗光头比划着手指头,当数到“三”时,抬手欲往顾铭脸上打。
顾铭忍气吞声够了,心头有了狠劲。在他出手之前,先一步下狠手,抬手一拳把他轰退,拉着韩贞往外边跑。
后边,杨雷和吴潇也动手了,和四个高个子打成一团,边打边退,也都溜出去了。
四个人沿街一直跑,后面五个人大骂着快步追。
好在这个时间街上人流量比较大,算是天然的遮掩物。四个人连续折转三条街道,跑进早已废弃的高中部,暂时甩掉罗光头一群人。
高中部在数年前就搬到县城去了,成了县一中,而旧址早已破烂不堪,时不时传出闹鬼言论,原先住里边的居民也都搬走了。
四人不确定罗光头一行是否还在街上搜寻他们,便往教学楼跑,踢开一间教室,躲里边。
这教室积尘很厚,吸口气便能闻到刺鼻的灰尘味,且蜘蛛网遍布,站着便很不舒服。
最主要的是,高中部搬走后,教学楼也随之断电。没灯的情况下,好生阴森,挺像电视里某些校园恐怖片的场景。
三个男孩倒好,生来胆子大,不怕传闻中的牛鬼蛇神,均安之若素。
韩贞则不然,中午才听外公讲过鬼打墙的故事,心头对鬼神之说怀揣一分敬畏。现在才跑完几条街,累得厉害,身处这等阴森的环境中,心头很是害怕,不由自主往顾铭怀里凑。
顾铭也算配合,知道她心头害怕,没躲,慷慨的借个怀抱让她靠。
“顾铭,镇子这么大,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的,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躲吧。”
顾铭摇头,沉声道:“罗光头在我们小镇有着极强的人脉,且我和雷爷都有一定名气,往街上一走,十有八九被逮到。”
韩贞心慌,问:“我们一定要这么怕那个光头吗?直接找顾恩哥出面还平息不了这事?”
顾铭苦笑道:“你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别看罗光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的背景很硬,很多大人都得对他点头哈腰,估摸着老哥也拿他没办法。”
“啊!早知道他这里厉害,当时就不打他脸了。”韩贞一脸惆怅,忽然后怕起来,低声问:“如果你台球打输了,他真会强奸我?”
——妹子,你现在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而且,打脸与打其他地方没多大区别,只要你动手了,麻烦就大了。
“我想是的……”顾铭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苦涩道:“据我耳闻,他祸害的女孩都超过双掌之数,仗着家里后台硬,作恶多端,无法无天。”
“那万一他抓到我,会不会毁约,还对我起色心啊。”韩贞怕了,说话时焦虑不安,有了哭腔。
顾铭就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们这里挺安全的,不容易被找到。另外,我想那家伙不会食言,毕竟爱面子,拉不下脸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韩贞还是不放心,问:“万一呢……”
顾铭就说:“出了万一,我保护你。”
听到这句话了,韩贞像吃了定心丸,身子不再颤抖,估计是不怕了。
四个人在教室中静站一小会,杨雷终于摸出兜里的烟,分别发给吴潇和顾铭。
三人点上烟后,对着窗户发呆。
某一刻,顾铭看向韩贞:“你抽烟吗?”
“我是女孩子啊,怎么会抽烟?”韩贞捏着鼻子,没好气地回答,早已不耐教室里的烟味。
——如果换了小雪的话,她应该愿意陪我抽根烟吧……
顾铭如此想着,将此念头一笑置之,旋即想到正事,凝声问:“我之前叫你给老哥打电话,接通了吗,他怎么说的?”
韩贞苦着脸摇头:“我给顾恩哥打了三个电话,都打通了,但没人接。”
顾铭皱着眉头打顾恩的电话,连拨数次也没人接,只得承认这事,无奈叹息道:“我估计老哥打了一晚麻将,现在正补瞌睡,我们等吧。待联系上他,就有大人撑腰,事情总归好办一些。”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渐渐的,窗外的天光暗了,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看手机,六点半,再过不久天就黑透了,可老哥的电话依旧没来。
顾铭知道今天必将度过一个困难的夜晚,不想牵连吴潇和杨雷,便说:“潇潇,这事本就与你没多大关系,就算罗光头找到你,多半不会刁难你。你先回去吧,吴叔叔还需要人照顾。”
吴潇迟疑后,终于点头,低声道:“阿铭,这次不陪你共患难,算我愧对你。如果罗光头的人逮到我,我决不透露你们的行踪。”
三人目送吴潇离开。
顾铭再看向杨雷,沉声说:“雷爷,你也别在这里瞎掺和,赶紧回去。”
杨雷道:“铭,你赶吴潇走就算了,连我也赶?”
顾铭就说:“今晚我和韩贞不能走,至少要等到老哥回电话才行,你留在这里也是跟着受苦,不值。”
杨雷反驳道:“铭,你病了吗,在说什么胡话?”
顾铭实在不想杨雷跟着受这么大的苦,还想找理由忽悠。
却在这时,韩贞一语搞定:“我和顾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在这里昏天黑地旖旎缠绵,你是不是也要留着做个见证者啊?”
杨雷语塞,看顾铭的眼睛,反复确认数次,被他诚恳的眼神欺骗了,便丢下兜里的烟盒、打火机,径直出去。
“铭,我先出去看看情况,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给你们送些棉被和吃的过来,保证不打扰你们办事。若眼线太紧,我就不回来了,给你们大把时间乐呵。”
顾铭听到杨雷临走时的话,一脑门子黑线,却又无话反驳。
两人走了,顾铭再度把门堵得死死的。
教室只剩两个人后,变得更大更阴森了。
两个人把几张桌子拼一块,又吹掉桌面上的灰,背靠墙壁并排坐躺着。
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宁静,顾铭沉默抽烟,韩贞凝目侧看他。
这时天色已经黑透。四川的五月,天气转暖,但昼夜温差很大,白天酷热,夜晚冰凉。
教室的窗户是坏的,风不断从黑暗中透进来,扑面生疼,冷冽刺骨。
顾铭能适应这种环境,毕竟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抗寒耐暑。韩贞不行,她是女孩子,身子偏弱,还天性爱美穿着单薄,风一吹就打喷嚏,哆嗦得厉害。
其实顾铭也冷,没穿多少,就一件薄薄的外套和一件短袖里衣。
此刻顾不得自己的冷暖,把外套脱下来,往韩贞身上套。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见她稍微舒服一点了,便露出会心的微笑。
清冷的教室多出一分温度,两人的小声对话展开——
韩贞:“顾铭,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浪漫吗?”
顾铭:“才昨天的事,我当然记得。”
韩贞:“我们现在是挺惨的,不过我觉得很浪漫。”
顾铭:“你眼中的浪漫真够特别,一般人消受不起。”
韩贞:“如果让我一个人躲这么黑的教室,早就吓死了。可是你陪在我身边,还把外套给我穿,我感觉很温暖,一点也不怕了。我觉得,彼此心仪的两个人能共同面对困难与折磨,相互笑谈,彼此鼓励,两人的眼中都只有对方,世上最浪漫的事情莫过于此。”
——虽然说法不同,但与小雪的描述好生相似,均是两相对望的浪漫。
好一阵沉默之后,韩贞鼓起勇气,将手指塞进嘴里,温柔说道:“顾铭,上次在洗浴室里,我反抗了你。但这次不会,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妹子,你就不要刺激我的色心了。若我真狼性大发,你就慢慢哭去吧。
顾铭别过头,不去看不去想,心如止水,恪守心里最严明的底线。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沉默。
顾铭感觉手臂很不舒服,之前被咬出血印,包了纱布,这会直接把它拆了,看一眼伤口,竟结痂了,估摸过两天就完全愈合。
淡淡的药味中夹杂灰尘味、烟味、薄荷香味、女孩的独特体香味,还多出一类奇怪的味道。
顾铭的嗅觉并不灵敏,能闻出前边这些味道已算不错,最后一种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也没多想。
静躺着有些困了,虽然很冷,但也睡得着,刚闭眼,又听到韩贞的声音。
“顾铭,你别睡啊,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顾铭道:“又不是睡觉就一命呜呼的极冰环境,你紧张个……”
话没说完,便有一根纤细手指头忽然喂进嘴里,感觉味道有些咸,还裹带一丁点腥味,记忆中找不到这种味道,一时不解。
但仅有一瞬,顾铭反应了过来——这味道不就是血吗!对了,先前空气里弥散的未知味道,就是血腥味……
“顾铭,之前我咬你,其实不主要是气你,也想趁机吃一点你的血。现在好了,我把我的血还给你,我们的血都在对方身体里流淌,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记,从此身心交融,不分你我。”
听到韩贞的笑语,顾铭头皮发麻,尔后又心生感动,一阵心疼袭来。
——电视上看演员咬破手指头很容易,但现实中很难很难,因为疼痛会大限度制止人的这一举动,需要极强的毅力才能做到。这妹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下了多大决心,才能一声不吭咬破手指头?这几滴血,到底蕴含多么沉重的分量?她接二连三做出疯狂举动,是铁了心要跟我一辈子吗? 写心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