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6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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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残霜,卫槐君的行驾到了陇西城,前呼后拥,堪比天子銮驾。
他没有住陇西王府,甚至连卫厉都没有看一眼,而是入住了城外的一处别院,回避了任何求见的商贾官员。
只有一队刚从西域来的商队,得准进了他的别院,受到了招待。
也是这日,秦深正在医馆行医。
今日是她坐诊的最后一日,过了今日,她便决定把医馆给关了。
入了冬月,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即便裹了厚厚的皮绒大氅,也抵不住瑟瑟入骨的寒风。
卫槐君入陇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耳中,她心中一跳,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抽回诊脉的手,拢回了自己的袖子中,她提笔开了药方,递给了看病问药的阿婶。
妇人收了方子,对陇西城有这么一位专门看女病的大夫感激不已,可听说今日是她最后一日坐诊,就心里很难受:
“姑娘,咱们这医馆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关了呀?”
秦深浅淡一笑,见阿婶是最后一位病人了,便开始规整桌案上的东西。
“不是医馆的关系,是我身子不大好,想回去疗养一阵子。”
“哎,姑娘医术这般好,却瞧不好自己的身子,这老天爷也太捉弄人了!”
秦深的动作一顿,苦笑道:
“是啊,老天爷——确实爱捉弄人。”
妇人多添了几句请她保重身体的话儿,便也起身离开了。
秦深站了起来,绕着桌案走了出来,她关上了南边的窗牖,吃力的搬起搁在角落的门板,打算上板儿关门。
这个时候,有个男子阔步而来,迈过门槛儿走到大堂了。
秦深未及细看,只开口道:
“这里只为女子看诊,小兄弟若要问医,去前头大街上看看吧,那里也有几家医馆药铺。”
“我寻你,温姑娘。”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唤起了秦深尘封多年的记忆——
“太簇?”
抬起头,果然是那个高高的黑炭头,她莞尔一笑,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能遇上他。
太簇也很诧异,为何眼前之人,会晓得他的名字?
来不及细想,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摆到了桌案边上,沉声道:
“我家督主,邀姑娘晚上城郊象岩一聚,这簪子是信物。”
秦深淡然看了过去,还是那只花簪,时光变迁,四色琉璃的光泽却未减半分,反而比从前更加细腻釉滑。
看得出,是有人时常擦拭爱护的。
捻起簪子,她斜斜插入到回心髻上,温润浅笑道:
“回去复命吧,晚上我会赴约的——”
太簇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同意了。
按着督主交代下来的话,看起来是个很难搞的女子,谁想一句话就同意了?
他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挠了挠头,颔首就准备离开。
“太簇——”
秦深又唤了他一声。
他伫步回头,目光中有些疑惑之色,再等她开口。
秦深摇了摇头,温声笑道:
“没事了,你走吧。”
太簇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医馆大门。
秦深扶着桌角,有些力竭尽的坐了下来,她看见太簇离开的背影,心中欣慰:
‘能在这里见到旧人,真好。’
*
夜幕很快降临,月影微凉
农家院唯有东屋点着油灯,还住着人。
秦深今日难得坐在妆奁镜前,执着木梳打理自己的头发——
她挽好了回心髻,遮住了额前的那道伤疤。
略施粉黛,掩去病态苍白的脸色,又点了点朱唇,不叫自己的唇太过苍色。
换了那件狼皮袄子,一身水色马头裙,另围了一件大氅衣,她拢着汤婆子在袖筒中,推了房门出去,坐上了前往象岩的马车。
马车颠簸中,她的心情是平静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卫槐君的歉疚,对文琅的执着,渐渐分得不是太清了,她的心明白而又糊涂。
既是糊涂,那便难得糊涂吧。
一生须臾过,就像秋暮的草一般,她已时日无多,面对生死时日的束手无措,往日执念成了一种尘封后的安然。
她似乎用时光欺骗了自己,跟着把心意埋葬了起来。
马车出了城门,出了郊外,一路盘山而上,到了象岩山的山麓,卫槐君入住的别院就在这山麓之上。
她掀开帘子,由人搀扶着跳下了车辕儿,逆着冷风向一处漆黑的崖边走去。
她已看到了他——
长身玉立站在风口处,猎猎寒风卷起了他的氅子。
孤身背影处,是月光浸染后的凉薄冷漠。
她走到了他身边,与其一同眺望灯火点点的陇西城,笑着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卫槐君目光未移,他长眉斜飞入鬓,妖冶姿容,粉末浓重。
听了秦深的话,良久后,才寡淡开口:
“我一直这么以为,可却依然站在了这里。”
“你过的还好么?”
她问了出口,才知道自己问的有多傻,他过的好不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嗜杀成瘾的人,又有哪几个是真正过得好的?
卫槐君没有回答她,而是从宽袖中拿出了一只锦盒,递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我不送给你,你是打算今天来见我最后一面么?”
秦深不必打开,便知是何物。
隔了五年,他又替她寻来了依米花。
“谢了——”
她接了过来,攥在了手心里。
两人相默无话,即便她知道,他此来也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可又能怎么样,低至尘埃的情话,他已不屑再说,记恨入骨的仇怨,他说了难道就会消弥一二么?
他们之间的天堑鸿沟,早已让俩人生生站成了两端。
“有了解药,你不必再留下了,天南地北,你又打算去哪儿?”
他的音色很沉,如山林晨钟,厚的叫人透不过气。
秦深故作轻松的一笑,回眸睇了过去:
“不知道,没想过,你走南闯北,可知道有什么好一些的地方?”
卫槐君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
“京郊外青山边的滩头村。”
秦深惊讶的看向他,没想到他会让她去那里。
“滩、滩头村?”
“滩头村,西林院子。”
秦深哑然无声,望着他的眸子情绪波澜——
到底,他还是没能恨她恨的彻底,他想留住她,即便不是用真正的他,而是文琅,他人格分裂出来的那个文琅。
冷风过境,呼啸瑟然。
他在等她的回复,却等来了一片缄默。
再无话可说。
卫槐君告诉了她自己回去的归期,如果她愿意一起走,他可以另行安排车轿,如果不愿意,也不必特意知会了。
抖了抖宽袖,他拢着身上的氅衣,转过了身去,伫步停留了半息,他方才提步离开。
“卫槐君——”
他行出几步,她背着身唤住了他,却并未回头。
“少用些铅粉,时日久了,会烂脸的,若真要用,去用些珍珠磨出来的米粉,你不差钱,便用些好的吧。”
卫槐君没有回应,听罢了她的话,阔步离开了象岩崖。
……
坐上回去的马车,他心思惴然难安。
耳中是一遍遍她最后的说的话,和她立在风中单薄的背影。
“太簇,回去。”
他冷冷的声音,令跨坐车外的太簇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调转了方向,赶着马车原路折了回去。
卫槐君飞身出了马车,风一般掠到了崖边——
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崖边只留下了那装着依米花的锦盒,还有他送她的琉璃花簪。
锦盒依旧未曾打开过。
“温琅琅!!”
他喉头滚雷一般的怒吼,却被山崖上咆哮的寒风吹得四散。 农门宦妻:嫁个太监去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