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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射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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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下哼笑了两声,转而成了由衷的笑意。

  卫槐君也没想到,竟还能在自己身上,寻到这样的笑声。

  秦深闻得这笑声,心里大松一口气,暗道:幸好幸好,小命得保。

  夏风徐徐,从窗隙中钻溜了进来,屋中炕下摆着几方冰盆,叫风掠过后,送开丝丝凉爽之意。

  卫槐君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娟,丢盖在秦深的脸上:

  “擦干净后,跟着我出来。”

  说罢,径自抖了抖宽袖,闲适惬怀的提步,往堂屋外走去。

  秦深记起身上带来的治伤药和宫粉,便追着他的身影,拔声问了一句:

  “那、那个药,我给你放哪里?你若不叫我看看伤痕?太久的老疤,是不管用的,但我给你带了两盒粉儿,尚可盖上一盖——”

  “少废话,动作快点。”

  卫槐君并未停歇步子,悠悠抛下一句话,已叫屋外风吹得四散。

  *

  油然作云,沛然作雨。

  夏季的天阴晴不定,头顶突然吹来一片黑云,叫西北风一卷,噼里啪啦就下了起来。

  秦深随着卫槐君的脚步,来到了一处覆着天棚的宽敞校场。

  虽是下雨天,可棚中挤了好些人,这帮人看相貌打扮,大多是建州大族的纨绔子弟,或有官员武将,混立其中,各自科插打诨,吹牛放屁。

  见卫槐君到,众人噤了声,纷纷立起冲他作揖行礼。

  他们余光处扫到边上的秦深,难免诧异——

  向来不近女色,杀人不眨眼的东厂魔头,何时要带女伴一道儿作嬉耍玩了?自不免对秦深多看了几眼。

  卫槐君免了众人的礼数,随后便有仆人搬来一张罗汉卧床,他慵懒的靠了上去,捧起茶水,轻叩着茶盖中,悠悠开口道:

  “人都到的挺齐全的,只是天公不作美,这会儿落了雨,扫人兴致。”

  “督公!这有什么关系?下雨方好呢,一会儿咱们行起乐子来,叫雨水一冲,那血水哗哗的流淌着,夺目都是猩红,不正和您意?”

  说话的矮胖男子坐在下首第一,他生得一副猥琐样儿,说起话来牙齿外露,脸上的肉一棱棱的。

  秦深在边上细细打量他,见他有一双罗圈腿儿,便知他大概是个武将,常年坐在马背上行军打仗,腿都合不拢了。

  可他既为将领,该是个膂力强劲的剽悍男人,却不知怎得,现下身体肉松弛下垂,肚腩满满,脸上也是一副纵欲过度,烂醉酗酒的菜色。

  这才多少年未打仗,建州的武将已这般马放南山,刀兵入库了?

  秦深心中疑惑不断,不明白为什么卫槐君带她来这里,既不是女伴,没个座位,更不是丫鬟需要服侍在他左右。

  她只是尴尬的立在边上,无人提及,也无人敢问。

  卫槐君双手一拊掌,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奴仆们捧着一只只鹤腿水烟袋走了进来。

  客人们皆有人服侍,敬烟的是丫鬟,她们单膝跪地,用火石跟火镰轻轻一划,点起纸眉子,再用手拢进烟锅子里——

  捧着手,送到了每个人的嘴边。

  众人迫不及待的张嘴就含,像吸食有瘾一般,醉仙醉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秦深心下大骇,犹记曾听人说过:

  卫槐君现在圣宠优渥,权柄滔天,在皇帝还是潜邸晋王的时,他就入幕做了宾客,此外他还用了一种特制的水烟,叫皇帝上了瘾,从此再也离不开。

  想来,就是这个东西吧?!

  她放眼望去,这场中吸食之人,少说也有三十多号人,各个都是非富即贵的王孙贵胄,非文即武的朝中大臣,而且大多是都是建州人!

  奇怪的是,大家吸食得如痴如醉,但卫槐君自己却不抽那水烟……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众人才从云巅翩然下来,找回了自己的三魂七魄。

  虽是寻回了些理智,但整个人还是轻飘飘的。他们心情好到不行,体内的暴戾恣睢在蠢蠢欲动,恨不得当即提刀杀人,磨牙吮血,迫不及待要尝尝那血腥气味!

  那矮胖的将军又开口道:

  “督公!今日又是射鹄子,什么彩头哇?论我说,老是杀那些死刑囚犯,老子都杀腻味啦,不若抓些汉人妇孺,叫咱们换换口味哇!”

  秦深知道射鹄子一说,原是朝廷督教建州人,不忘马背上得天下,不懈怠弓马武事儿。

  可富贵闲养了几年,他们全然忘了,射鹄子名义上是练武,实际则是聚众赌博。

  有人做局头,请人来家玩乐,高悬栖皮,送以响箭,玩乐的花样数之不尽。

  可到了卫槐君的这里,竟把移动的靶子,换成了活人!

  射鹄子,俨然成了杀人取乐的游戏了?

  秦深藏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攥紧,不自觉向边上之人望了过去——

  卫槐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坦然回视,勾起一抹无赖的笑意,凉薄轻蔑。

  “好,应了将军所言,御史台那几个都叫我杀了,他们的一干妻女婢子,我都拿了来,今儿就充作那鹄子罢。”

  “哈哈哈,好!多谢督公!”

  矮胖将军哈哈大笑,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抄起悬在身边木架上的弓囊,然后大声喊道:

  “放鹄子!”

  得到了卫槐君点头示意,边上的奴役,小跑过去开了一道铁闸门。

  霎时,凶恶的狗吠声传出,赶着大约二三十个女人从里头跑了出来。

  有蓬头垢面,粗布夹鞋的婆子,有锦衣褴褛,满脸惊慌的妻妾小姐,还有丫鬟婢子,她们哄哄乱乱,尖叫推搡着跑了出来。

  原本身份悬殊,云泥有分,但现在都是一样的,成了别人玩乐的鹄子,再分不出身份贵贱。

  她们还没意识到危险,那矮胖将军已然嗖嗖开始放箭!

  几个女人尖叫着,应声而倒,一头砸进了水汪子里,再也没站起来。

  秦深低呼一声,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强迫自己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

  封存的记忆打开了,她曾被这魔头裹挟,参观了东厂炼狱惨无人道的折磨刑讯,今日又是这般!

  她耳边充斥着女人的惨叫声,男人们兴奋围猎的叫嚷声。

  嗖嗖嗖。

  嚆矢破空,响箭不断。

  所有人都下场开始猎杀了。

  秦深的膝盖有些发软——在亲眼看到一个惊慌失措,才七八岁的女孩子,被一箭射在心口处,直直翻倒在泥潭里,她再也忍不住了。

  阖上目,泪水潸然,她扭身就要逃离这里。

  谁料才动念头,她的手腕已被卫槐君狠狠攥住,只一牵引,整个人向前踉跄,当下扑进了他的怀中。

  卫槐君紧锁着她,喉咙溢出的是痛快的狞笑声。

  这般杀戮,一贯叫他血液沸腾,可却从未让他像今日这般畅快过!

  或许,只因为是她在边上看着,看着他一步步坠入魔道,万劫不复,他才痛快!

  卫槐君叫杀意蒙蔽了心智,已然分不清,怀中之人是秦深,亦或是那个画中之人。

  他从背后禁锢着她,在她耳边似是情人呢喃,说的却是剜心刮骨的话:

  “看见了么?我问你看见了么!?我等你亲眼看看这些,等得实在太久了!”

  秦深疯了一般的挣扎着,他的话像尖刀利刃,狠狠捅进了她的心口。

  她甚至不知道为何心疼,却泪如泉涌,难过的呼吸顿挫,几乎要死掉过去。

  拼着被他当场扼死的危险,她疯狂捶打着他:

  “你疯了,你疯了,你快放开我,我不是她,我是秦深,我不是那个女人!” 农门宦妻:嫁个太监去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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