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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的雪下了一整夜,这也是这年最后一场暴雪。
晨曦初醒。
玻璃窗里外皆是水汽,外层浸染着薄薄的碎雪。
城市被雪白覆盖,俨然成了一座冰城,枯枝丫上压着白雪,一排车顶上也堆积了一层雪,到处是潮湿寒意。
门被打开。
乔儿拿着一份在楼下买的早餐进来,一夜没睡好,懒洋洋的,疲惫尽在她脸上显露了,“琴我给你拿回来了,在车里,先吃点东西,然后去机场,赶得上。”
禾筝从落地窗边走来。
她换了乔儿的衣服,没有那么严谨刻板,也是一整晚没睡,精神算不上好,瞳孔里总是不聚焦,涣散着,但还是在强迫自己笑,“乔儿,谢谢你。”
闹着离婚以来。
她麻烦了太多人了。
早知没有那么顺利,第一次从商园离开,就应该先出国躲一段时间。
乔儿将热牛奶放下,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说什么呢,应该的,”她作势举起拳头,“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替你教训那些女人,你昨天在餐厅,应该叫我进去的,我非把拿你东西那个女人的脸给撕烂!”
说着说着她竟然把自己给说恼了。
一股子侠肝义胆的风气都熏陶出来了。
禾筝在边上靠着墙壁,喝着牛奶发笑,分明是甜甜的东西,进了喉咙,却满是苦涩。
脖颈间的伤实在骇人。
任谁都看得出遭受了什么。
乔儿不忍心再火上浇油,提了只行李箱上小阁楼,将自己能给禾筝用的都放了进去,她生活过的拮据,但总归是自己一个人,饿上几顿也没有大碍,便将身上大半的钱都塞进了箱子里。
独在异国的生活不好过,更何况禾筝还是逃。
银装素裹的世界随着天亮而重归了生活的节奏,接近年关,路上的行人车辆倒没有那么多了,稀稀朗朗,车也能随意行驶着。
她们从公寓楼出来。
瞧了眼高矮不一的楼房,冰雪包裹的大道,气温低下,稍稍呼气,就会有白雾朦胧视线。
行李箱装上了车。
乔儿撇撇嘴,很是悲伤地看着禾筝,“这次走了,还能回来吗?”
她们几岁就在一起玩。
这么些年,突然要走,自然是舍不得的。
不知为何,禾筝从昨晚过来后,身体里,神色里,弥漫着撕裂的痛楚,可她又一直在笑,那些破碎似的东西,便显得很淡,像是错觉。
如同此刻,她也只是微笑,“我会想你的。”
乔儿眼泪就要落了,一抽气,又给忍了回去,转身去驾驶座开车,边走边咒骂,“都是狼心狗肺的。”
车子行驶出公寓楼外。
道路两旁清扫过一堆堆黑灰泥色的积雪,是昨晚一夜的杰作,此刻大雪初霁,轻薄云层间落下一簌簌淡金色的微光,景象清冽干净。
刚离开那段偏僻道路,还未驶入高速。
车一路沿着疏通路段经过鼓楼,经过大厦,这是往日里禾筝最熟悉的路,她每年来这里采办,小路或是交叉口,皆清晰的刻画在脑海里。
甚至还记得从哪条路走,拐几个弯,就能到商园。
闭上眼睛,她像清理垃圾一般将这些记忆清扫。
“筝儿。”
正出神。
乔儿严肃沉声,“后面好像有车在跟着我们。”
那是一辆京牌的私家车。
论车型,论性能,都要比乔儿从车行里带出来这辆贵上几个零,她只有车技能跟后面那车拼一拼,提了车速,她望了眼镜子里的车影,转而看向禾筝,她没有任何变化。
但种种之处表明,她身体里那根弦,总归是崩了。
“别怕,我能甩开他们。”
乔儿十几岁就开车,在车行里工作了到了二十几岁,车对她来说就是身体的一部分,能随意操控。
在宽阔的道路,她猛的打转,让后车措手不及,停在了红灯路口,那辆小白车溜滑的像条鱼,随意穿梭在车海里,再这么等下去,一定是追不上了。
燕京有两个机场。
这道路模糊,不追到高速上,谁也看不出来是去哪个。
阴霾再次将稀薄的雾光给遮住了。
前挡风玻璃上印着红灯的光,落进季平舟瞳孔里,仿佛一簇小火苗,正在滋生燃烧,他冷冽着嗓,“你觉得过了这个红灯,我们还追得上吗?”
裴简手臂一颤,“可是……”
可是他怎么也不能闯红灯,造成交通拥堵是小,伤了路人,以季平舟的身份,是要受到社会谴责的。
“我说,追上去。”
他下了命令。
裴简原本应该制止,甚至让他冷静些,可昨晚的种种迹象表明,禾筝要是真的走了,季平舟大约会疯的。
冒着那样狂风肆虐的雪夜。
他查看和风苑的出口监控,查看道路监控,确认禾筝坐上的出租车车牌,折腾一整夜才查到她躲到了乔儿这儿,早上刚赶过来,便瞄见了她们的车尾。
这才跟了几分钟。
车又不见了。
裴简犹豫着看向读秒中的红灯,心一横,踩下油门左拐冲了出去,他车技好,在这种情况下也是谨慎着在冲刺,偏了好几下方向盘才避开那些阻挡的车辆,后面一条路果然因此拥堵起来,纷纷降下车窗在破口大骂。
可那些声音他们怎么听的到。
季平舟瞳孔内布满血丝,昨夜脸上的伤还没有处理,面庞清秀且残忍,凝着远方时,眸中闪烁的,满是极端的悲伤。
那份失意太浓,无法忽视。
裴简疯狂变道追逐,嘴上还要安慰着季平舟,“舟哥,咱们只要跟着到机场就行了,不必要跟到太紧,到了那里,一样可以把方小姐带回去……”
“跟上去,堵住路。”
他无法容忍抛弃。
机场——
到了那里,就不仅仅是把她带回去那么简单了。
“可是……”裴简不知该怎么说,抬眸望了眼天,好好的大晴天竟然又入了阴,那份依稀的不祥预感随着车速逐渐拉升,“这样太危险了……要不您下去等着,我一个人追……”
这若是出了交通事故。
他的命是轻,季平舟但凡受一点伤,他,禾筝,没有一个能逃得了。
季平舟的命,要比他们加起来都贵。
季平舟望着那辆在车海里穿梭的白车,脸色倏然变了,言语更冰冷,几乎是毁灭性了,“她有能耐跑到机场试试。”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混沌不堪。
裴简提起车速,心跳骤然加快。 听说季总想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