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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筝出来已经很晚。
夜里更深露重,园子里满溢着薄薄的霜气,季平舟却还没有走,就站在原地等她,远远望着,肩上都像是有一层白霜覆盖。
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擅长等人的就是他。
听见声音,季平舟侧眸往光源处看,因为太冷,面庞宛若被霜覆盖着,轻启唇,都有散开的白气在飘。
“你怎么没走?”禾筝极力隐藏鼻腔里的闷音,是有过哭腔的后遗症,“外面这么冷,去车里也好啊。”
他真的是冷极了。
也是极力在忍,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都没有温度,伸展了僵硬的关节,想去握禾筝的手,却又顾忌到自己的体温,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收回口袋,与她并肩走在一起,嗓音也是温温沉沉的一声。
“聊的怎么样了?”
“不好。”
季平舟轻咳一声,不再多问。
再听到他咳嗽,禾筝还是会下意识的紧张,以往他每次咳嗽,都是要哮喘发作的征兆,抬头望了眼,季平舟已经收住了病态气。
最近有好几次禾筝都忘记了他身体也不好,他们在一起,也算是两个病秧子凑在了一起。
可季平舟再没矫情过。
去看她时带的东西都是地方远,要排队,炒得很热门的店买的,每次都会买很多,吃不完就让她分给别人,但常常会留几分味道最特别的让她加班的时候填肚子。
可看着她一直上不去的体重又忧心忡忡。
因为照顾的太周全,禾筝反而忘记了照顾他,听见他咳嗽,还是问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药带好了,别落下了,那边不一定好买。”
走出老宅子的院落,季平舟打开车门,为禾筝的担心露出点欣慰的笑。
“你还担心我呢,这事不处理好,我都不能放心的走。”
“怎么不能?”禾筝缩了缩舌尖,险些就说出了“你在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种伤人心的话,好在及时收了回来,维护住了季平舟的自尊心,“这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事,我已经劝过我哥了,慢慢来,他也答应了。”
在违抗家人这事上。
方陆北没少干。
虽然他天天惹家里不高兴,但都是表面的,他表面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但真到了正经事上,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乖乖从命,季平舟则完全反着来,平日懂事听话,谦虚礼貌,但到了大事上,谁都拗不过他。
方陆北唯一的底牌就是孩子。
可打了亲情牌也没用的时候,他就完全慌了神,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季平舟也没想到方夫人会那样决绝,难怪乔儿那么个乐观又随性的性子也会被气走,且不说自尊的问题,她既不是个生育工具,也不是爱慕虚荣准备靠这个孩子嫁进方家,会跟方陆北来,完全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
那话,的确伤透了人心。
情况完全超出了禾筝的预料,“我想过会吵起来,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季平舟放轻了声音,尽量不让车子的发动声吵到她,车前灯亮起时她还是闭了下眼睛,瞳孔被刺的酸痛,“我有空找你哥哥聊一聊,他们已经这样了,只要坚持一下,问题没有那么大。”
“真的吗?”禾筝知道这是安慰,可也听得安心,眼中零落着期盼。
“真的,你还不相信我吗?”季平舟拉过安全带系上,顺手抱着她缓了缓她哽住的声息,“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什么事都是有办法的,你看方陆北,吃喝玩乐那么多招,精着呢。”
他倒是高看方陆北了。
禾筝太了解他是什么德行,“他是把精明都放在吃喝玩乐上了,不然也不能吵的面红耳赤的。”
“那是他妈妈那样说乔儿,谁这样说你,我也一样的。”
同处过一种境遇。
季平舟最能理解方陆北。
那句话也恰巧点通了禾筝,就算有孩子又怎么样,也不可能成为两个人坚固的纽带,方夫人已经足够和善,都能说出那样的话,若是换了季平舟的母亲,大约是不可饶恕了。
整整两天,禾筝都没敢去问乔儿的情况。
第三天路过创意园附近,绕过去,上了楼,可到了门口便听见里面什么东西被摔到地上的声音,这次大概是乔儿摔的,所以拿着衣服逃离现场的人是方陆北。
她的手就那样尴尬地举在空中,还没能摁下门铃。
方陆北摔上门,头发凌乱,边往楼下走边穿上的衣服,禾筝跟在后面,一并走出了大楼。
他们停在楼下花坛,暮色将落,夜风凛冽,方陆北咬了根烟在唇间,声音含糊不明,好像在说,“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干嘛?”
正巧就碰到他们吵架。
不清楚这是两天内的第一场架,还是一直在吵,禾筝斟字酌句着问,“怎么会吵架,那天回来你没好好哄哄?”
“哄了。”方陆北瞳孔里都是红血丝,看得出好几天没休息好,“我得两头跑,一边哄这个,一边哄那个,哪里吃得消,两边都不是善茬,那么大一个招财猫砸过来,要不是我闪的快,今天就得上医院了。”
“还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
她刚到,听到的那声破碎,就是招财猫碎了。
方陆北只把烟抽到一半,就得上去,他随手在花坛边缘灭了烟头,扔进潮湿的土壤表面,呼出一口青雾,“在这挨骂,回家挨骂,什么日子!”
暗暗咒骂一声。
让禾筝无意发觉他好像要开始怀念以前无拘无束的快意人生了。
便急忙追上去问了一句,“要不我跟你一起上去?”
“不用,”方陆北也不想向别人昭示自己的无能狼狈,“我还能应付,乔儿就是孕期脾气大,没什么的,那天的事她还有怨气,发泄出来也好。”
“你真这样想?”
看出禾筝的质疑,他瞥出一抹不耐神色,“你什么意思,人好歹怀着我的孩子,我没那么混蛋。”
“那就好。”禾筝只将心放宽了一半。
对方陆北,谁都不能交出百分之百的信任。
他影子落在地上,拉出淡淡的一片,背对着挥了挥手,便走进了楼里。
禾筝回去开车,路过那个花坛,看到那一片棕黑色的土壤上落满了半截烟头,都是最近的,烟皮还没有污染的很严重,大概也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听说季总想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