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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冬凛冽,楼道冰冷。
季平舟摔下去时,禾筝心跳跟着空了一拍,瞳孔极速收缩,伸出手要去抓那抹人影,却只抓到了一手阴冷的风。
台阶上滚落磕碰的窸窣声响不重,却是一把钝刀,一点点划烂她,耳内疯狂叫嚣着开始耳鸣,台阶上的声音停止,撞击声却撕开一切。
她跑下去的时候膝盖都泛软。
季平舟是自己往后摔的,她看得很清楚,可她不需要他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什么,证明他也可以跟宋闻一样为了她不要命?
还是证明爱?
承认恨。
禾筝小小的身躯里满是胀气,她将季平舟的手从地上抬起,掌心蹭上了厚厚的灰尘,脸颊也有,她扶起他架在身上,拖着往外走,不知是哪里有温热的液体在往下流,浸到了她的发丝里,又到耳朵上,接着往脖颈里流,那是季平舟的血。
他的血那样珍贵。
却这样廉价的溢出身体,禾筝捂着他撞击到的伤口,眼泪比他的血流的更厉害。
今夜月光皎洁,映着她软烂的心迹。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季平舟呼吸已然薄弱了许多,他在摔下台阶前哮喘发作,不用药本来就有生命危险,可往后仰去时,他却没有半点求生的意愿。
跌落前的那一眼。
触目惊心。
-
冬被无限延长,夜晚也同样绵延开来。
天还未亮,瞧着天色像是四五点的样子,可实际已经接近七点,禾筝忘记了看手机时间,坐在那把有了锈迹的铁质椅子上,骨头冷硬。
一整晚都被梦魇着,难以安息。
甚至不敢闭眼,进入黑暗,浮现的便是季平舟摔下楼的一幕。
她活动了把手指,僵硬地攥起拳头,从昨晚至今,始终没敢踏进那间房,她再也不敢面对季平舟那样决绝的眼神。
盘算着时间。
刚要离开。
来照顾季平舟的人却早了一个钟头到。
原是不想碰面的,可现在已退无可退,禾筝用手指将打结的头发梳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有些人样。
阴森凄冷的长廊恍若一条冰川,有人攥着匕首和杀气向她跑来,恨不得在这里就要了她的命,季舒一直拉着季言湘的手,那份担忧和关切很远的时候禾筝就看到了。
她们都知道。
要是季平舟真摔死了。
季言湘恐怕会让她陪葬,季舒拼命使眼色让她快走,禾筝木着面容,她是要走的,可季言湘冲过来,不由分说地便重重推了她一把。
“你害了人还想跑哪儿去!?”
昨晚惊吓过度,又在这陪了一夜。
禾筝力气全无,摔在地上,季舒赶上来扶她,求情时掌心触着她的手,冷的刺骨,“姐,你先问清楚,别动不动就打人。”
“问什么,这不是明摆的事吗?”季言湘字眼尖锐狠毒,“要是舟舟有什么事,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电话里说他是从四楼摔下去,当时哮喘发作,也许是踩空了,也许是有意的,但好在送来的及时,处理了头上的伤口,还在昏迷中,没有生命危险,尽管这样,季言湘还是恨不得杀了禾筝泄愤。
季舒将禾筝扶起来,鼻尖轻抽,眼睛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姐,又不是禾筝推的,他自己摔下去,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禾筝摔到了手肘,痛的僵硬着,眸光始终黯淡,也没有过浓的神色,只低垂了眼睫,“他没事了,在里面,去看看吧。”
季言湘体弱。
但在教训禾筝的事情上,仿佛有无穷的力量用不完,“你给我在这等着!”
她下了命令。
可禾筝没打算要服从。
将手从季舒掌心里抽出,她淡淡垂下无力的胳膊,低着头便往前走,季舒于心不忍,看了看病房门,又看了看禾筝的方向,还是追了上去。
在后低声唤了唤她的名字。
禾筝也只是放慢了脚步,季舒和她并排走到一起,“禾筝姐,出什么事了,我哥怎么会从楼上摔下去?”
她淡如水的撒了谎,“踩空了吧。”
那一刻的往复她不愿回忆。
“你们吵架了?”
“嗯。”
“他伤的重不重?”
距离电梯还远,禾筝步伐已然沉重,“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还是要走,季舒没有再跟,只是站在原地,轻声呢喃询问,也并未想她一定要回答,“禾筝姐,你还好吗?”
她的状态差的不是一丁点。
“挺好的。”
背对着季舒,禾筝还是停了脚步,回头对她柔情一笑,虽然是勉强扯出来的,可也已经是她最后仅剩的温情,“你哥哥出院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季舒眼中霎时有了光,“好,他一定特别开心。”
“开心什么?”
摔下楼,撞到脑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有什么可开心的?
“开心你关心他啊,”季舒满脸幼态的单纯,没有一个字是假,“禾筝姐,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在一起。我哥哥他……很喜欢你的。”
她只轻轻点头,然后径直离开。
前方的路扭曲波折,禾筝有一阵头晕到站不稳步子,季舒又叫了她几声,叫她不要走,说季平舟醒来一定想要看见她。
可她还是走了。
也是最后一次坚持的绝情。
-
家里有人在等她。
禾筝穿的太少,进来时险些晕倒,客厅里的人蹭地站起,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筝儿,没事吧?”
她摇头。
逃似的上楼。
那一觉像是再也醒不过来,呼吸都被压着,睡梦中她又回到那片火场,多少华美的衣裙与年轻的躯体被火焰腐蚀,大火烧起来时她正在楼上,火从楼下烧上来,电梯系统故障,楼梯上的火焰蔓延升腾。
那一层的人并不多。
发现火时大都逃的差不多。
没有人知道还有一个她在那里,就连方陆北都已经离开了内场,浓烟扑鼻,她呛的睁不开眼睛,火星子和烟熏坏了她精心准备的妆容,整张脸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橘红滚烫的火浪朝她袭来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死在这场意外中。
要救宋闻的计划也落空。
窝在不安全的角落,她一边抽泣一边咳嗽,被浓烟呛到快要晕厥。
绝望之际,是季平舟从翻滚的热浪中走来,白净的面颊有灰,但眉眼还是那般清贵,他站的地方要跑很容易,禾筝不抱希望,毕竟那时,她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私生女。
死了就死了。
不过是少了一个祸害。
她抱着膝,坐在逐渐升温的地板上,意识薄弱,身旁是在燃烧的暗红色软椅,浓烈的绒布焦糊掉,冒出黑色烟缕。荼毒所有意识。她那双眸子却蒙着水雾,在那样烈的火场里被照耀的明亮,那是一种称之为求生欲的东西。
季平舟动容着走来时。
她便知道,自己赌赢了。
他将她抱起,将自己打湿的衣服裹在她身上,轻掩着她的口鼻,让她完全躲在自己怀里,而他却没有任何防护,九死一生的带着她穿过火场。
她毫发无损。
他却因此伤了肺,还熏坏了眼睛。
那之后。
禾筝就欠了两个人的债。
一场噩梦醒来已是傍晚,霞光映在窗外,今天是个被她错过的好天气,这样的征兆,却叫她半点欣慰不起来,擦掉额头的冷汗站起来,门便被敲响。
她走过去开门。
是魏业礼拿着牛奶站在门外,“筝儿,好点了吗?”
禾筝点头,眼中却尽是空洞。
“喝点东西。”
她木然地抬手接过牛奶,刚抵到唇边要喝,却听见魏业礼一字一句道:“你那些事,是我告诉舟儿的。” 听说季总想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