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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回身会看到一张呆板木讷的大内侍卫脸,却未料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润如玉的俊颜,微垂着头,恭敬却不卑微。
一袭简单的蓝衣,却让人觉得他傲然如松柏。
叶亦仓,沈翎在心里默念。
玉树临风当如是。
不得不承认,初相遇,他便给了她一个意外。
不知是哪对情侣在远处放烟花,一个个光球蹿上天空,顷刻炸开,宛如孔雀开屏,与满天星辉相应,美得不可方物。
更衬得眼前这人眉目如画。
心中最后一丝不快也随着烟花消逝而一扫而光,沈翎忽的笑的无邪。
看着眼前之人纯真的笑脸,叶亦仓一时怔愣,转瞬即逝。多纯粹的女孩,可惜生在皇家,命不由己。无声的叹一声,叶亦仓为沈翎惋惜。
两人皆不知,将来等待他们的,是多大的风雨。
若当年只是,擦肩而过,谁也未曾牵动谁的心;谁也不曾对谁动过情。结局,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悲伤。
“叶亦仓,你是个好人。”沈翎如此说着,却趁叶亦仓一怔之时抬手制了他的穴道。脸上笑意更甚,掺杂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沈翎心中腹诽,总听皇兄说这人如何能耐,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啊。
“你是个好人,但我还不能跟你回去。”沈翎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间有了些许认真。
转身掠去,未见叶亦仓嘴角有些宠溺意味的笑。
从客栈吃饱喝足出来,沈翎满意的咂了咂嘴,这家客栈菜色还不错,虽比不上皇宫大内的,却也别具特色。
接下来是去赏花灯呢还是泛舟游湖呢?
要不,去看看那个被她点了穴道的叶亦仓吧?大晚上这样一动也不能动的呆在房顶上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可是万一他还要抓自己回去怎么办?
要不,去庙里问问姻缘吧。
此生只愿得一良人常伴左右便足矣。
可是…叶亦仓……
就在沈翎还在嘟着嘴搓着手纠结着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时,一个温润沉静的声音却突兀的在她身后响起,“臣卢月府叶亦仓,恭请公主回宫。”
惊讶地回身,却见那人一袭蓝衣,微低着头抱着拳,恭敬却不卑微,不是叶亦仓还是谁。沈翎不禁讶然道:“你不是被我点了穴道吗?”
叶亦仓轻笑不语。
“叶亦仓,你耍诈,你……你……好啊,哼!”沈翎一手指着叶亦仓气哼哼的道。
叶亦仓依旧低着头,掩去眼中的笑意,“谢公主夸奖。”
沈翎气呼呼地瞪着眼前人,“我为何要跟你回去?你说你是卢月府之人,凭证呢?”
叶亦仓自腰间拿出护卫腰牌递与沈翎,沈翎接过端详了一番,眼珠一动,心下便有了捉弄叶亦仓的主意。当下拿腔拿调的说道:“叶亦仓,你作为卢月府的护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对也不对?”
叶亦仓心中微讶,不知道沈翎是什么意思,当下也只能答道:“公主说的无错。”
“那你明知本宫是公主还敢欺骗,本宫要是不罚你,皇家威信何在!”
叶亦仓一愣,随即低头道:“确是属下冒失,公主若要降罪,臣无话可说。”
沈翎得意的窃笑,“好,那我便罚你……嗯,今天晚上帮我买三十块汴京最好的糖糕,不许带重样的。然后再陪我去看花灯。”
这算什么惩罚?叶亦仓觉着头有些疼。
三十块最好的糖糕?“公主,微臣记得公主才用过餐吧?”
“哼”,沈翎不满的嘟嘴,“你敢质疑本公主的决定?嗯?信不信我让你一月俸禄全用来买糖糕!”
叶亦仓不由浅笑。含着笑意的声音道了一句:“是。”
沈翎的意识在无边的梦境中沉浮着,那一声轻笑与一双漾着星辰的眸子漂泊在记忆里,久久不曾忘怀。记忆的闸门一经打开,这些画面,便全数涌入了脑海,
相遇,绚烂如烟花。却无人去想,烟火落后,是怎样的凉薄。
努力绽开的荼靡,最后终会碾落成泥。
只是,只为那一次的刻骨铭心,哪怕万劫不复,也绝不允许自己有遗忘的可能。
不能遗忘,也不许遗忘。那些血泪交织却拥有最纯粹心动的过往。
当空气中弥漫着松花糕的香味的时候,沈翎只觉得从没有如此惬意过。
提着食盒看了大半个卢月的花灯,沈翎终于决定就在这月老庙的屋顶上大饱口福。
整整三十块上好的糕点,无一重复,不到半个时辰,已被她吃了大半。
在最初那一丝捉弄成功的喜悦过后,沈翎心中此刻只剩知足。
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最喜欢两样东西:糕点;武术。只是很少有人了解,相比宫中的锦衣玉食,她更向往的,是无拘无束可自由来去自由选择的江湖。
“叶亦仓,你说说,江湖是什么样?”沈翎忽然停下吃糕点的动作,一手支颐,有些出神的望着天幕,轻问道。
水袖与几缕秀发被夜风吹得飘飞不定,偏偏脸上静默的表情让人无端的觉得恬淡静雅。
叶亦仓便站在离她不远处,只觉得“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用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了。
提起江湖,叶亦仓一时也是感慨万千。
他十六岁出师,那时的自己,策马江湖,仗剑行侠,是何等的快意。因武艺过人,好不平事而被人称了一声少侠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也是有一些得意的吧。
苦笑一声,叶亦仓缓缓开口道:“江湖,因人而异吧,江湖有杀戮,也有豪义。人心不同,眼中的江湖便不同。”
沈翎一时有点听不明白,茫然问道:“江湖不应该就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么?”
叶亦仓摇头道:“江湖同样也会充满无奈,甚至血腥,人活在这世上,从来就不会有真正的无拘无束”
“那江湖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
“快意恩仇,潇洒自在!”轻声吐出的八个字,却不难听出那语气中的怀念。
“叶亦仓,你能和我说说江湖上的事吗?我真的很向往。”皇宫再好,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
看着她脸上淡淡的忧郁,叶亦仓便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夜挑马帮,追杀大盗,独战群匪,三救陈元罗,再加上他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一桩桩一件件,仿佛还历历在目,说着说着,叶亦仓的语气便染上了些许的兴奋。
沈翎只觉得此刻的叶亦仓分外的意气风发,她也仿佛从他的描述中,领略到了江湖侠士的潇洒豪情。
不知远处的烟花何时沉寂的,也忘了是如何从屋顶入到庙中的。只是还清晰的记得那人诚恳中微带着心疼的说着“微臣若是有妹妹,必定护在手心,视若珍宝”。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在心疼着自己了吗?
当时的沈翎因为身不由己,再如何开朗,也多少还是有些自哀自怜的,所以当她听到叶亦仓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怔愣了一会,只觉感动。
想自己从小生活在皇宫,地位尊荣,耳边阿谀奉承自是不会少,她只觉厌烦。而她的皇兄、母后,总是说这宠她,又何曾真正想过她的感受,不过是将他们觉得好的,强加在她身上罢了。
皇兄,枉你还是我亲哥哥,却还不如一个萍水相逢的叶亦仓。
因着这份感动,沈翎便决定尊叶亦仓一声大哥。
略有些惊惶的看着眼前这个方才还撅着嘴满脸不快的人忽然转脸便说要与自己结拜。
“这……”微微苦笑,终是耐不过她的“威逼利诱”,叶亦仓就这样成了当今皇上的亲妹子的大哥。
那时只不过以为是那个鬼精灵的女孩一时心血来潮,孰难料,此一拜,便是再难断,千千结。
两个人的劫。
“信女沈翎”
“信男叶亦仓”
“今日在此结为兄妹,月老为证,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两人同时宣誓,不待叶亦仓磕头,沈翎又补充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叶亦仓急道:“公主不可。”
“我是公主,听我的!”沈翎佯瞪他一眼,利落的三叩首。
叶亦仓无奈苦笑,也随着叩了下去。摊上这么个公主,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不过若是真有小妹如此,必是人生一大幸事。
当时的沈翎,不过是觉得加上这样一句更显豪迈,可是到后来,她却只恨当初的誓约为何没有成真。
“叶大哥,你还是要抓我回去吗?”咬了咬唇,沈翎问道。
叶亦仓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私心里,他是不愿抓她回去的,要一个女孩子牺牲幸福来换取两国表面的和平,本就是叶亦仓不愿见的。可是,现下皇上已答应和亲之事,若是大夏悔婚,无疑是给了辽国一个开战的好借口。最终受苦的,还是那些最无辜的百姓。
看出他脸上的犹豫,沈翎不禁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鞋尖,微微苦笑。“叶大哥,我也是知晓其中厉害的,只是终究不甘心,才跑了出来。” 我的前任是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