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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准备发飙，却见他像是极为疲惫一般地靠向了墙壁，眼睛看着天际的那轮弯月，身形却透出一抹孤寂和萧索。
这不是我认识的杜渊泽该有的模样。
我愣了好一会，才收敛起周身所有的强硬霸道以及调侃的表情，呐呐道：“那什么，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逼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再……”
“我跟她不可能。”他忽地开口说了句话，眼睛却仍旧没有看我，“既然明知结果，又为何给她希望？”
我不解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她的话，那不就……”
他扭头看我，嘴角有浅淡的笑意却到达不了眼底，就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想事情太过理所当然一般。我被他看的声音越来越低，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最后气鼓鼓地瞪着他道：“你有话就直说啊，干嘛这样看我啊？你不解释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这样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他靠着墙壁，转头继续看头顶的月亮，很缓慢地开口道：“她叫飞天萤，是历国有名的侠盗，三年前闻名于天下。做事不依常理，行踪诡秘，无论官府布下怎样的天罗地网，她都能顺利脱身，至今仍是刑部重点追捕的十大对象之一。”
真实身份是盗贼这一点飞天萤自己刚才提过，我也考虑过他们之间身份的差别，可我以为杜渊泽是不在乎的，毕竟当初若他在意身份地位，也不会为了一个只是侍女身份的我解围。可如今他的表情却让我不是那么确定起来，甚至问出这么一句傻话来：“你觉得她配不上你？”
杜渊泽苦笑着摇头：“我从不在乎什么门第之别，更不会瞧不起她，相反我很钦佩她的侠气与傲骨。”
“那为何你不愿接受她？”即便只有好感，那好感也是可以变成喜欢的啊，只要他别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若他们之间的距离有100步的话，只要他肯走一步，剩下的99步，飞天萤肯定会走完。
“她虽行的都是侠义之举，但所盗对象非富即贵，有的甚至权势滔天，由此他们对她恨之入骨。刑部早已立案，恨不能早些将她缉拿归案，好给他们一个交代。若被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她绝无可能安然脱身。”
看我一脸懵懂的样子，他无奈多解释了几句，“富人亦或是朝廷命官，虽为富不仁，鱼肉乡里，朝廷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功远大于过，若无他们支撑，历国绝无今日之繁华。如今，飞天萤之侠义虽然天下皆知，为人称道，但无人知晓她的样貌、真实名姓、过往来历，她若日后找个寻常人家嫁了，隐姓埋名或许还能安稳度过一生；可若跟了我，她的身份不可能瞒得住，而届时，纵然我放弃自己的官位，也不一定能够保全她……”
我刹那间明白了杜渊泽的顾虑。
他深受皇帝器重，亲事必然受众人瞩目，甚至由不得自己做主。虽然他此刻逍遥自在，但终究会有不得不娶妻之时。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父母妥协，他会娶的必然都是身世显赫，对他的未来大有裨益的女子。可若那个人是飞天萤，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门，她不仅不能助益杜渊泽，身份必然还会被人查个底朝天，以至于拖累他。
到时候要仅仅是杜渊泽舍弃官位还好说，更有甚者此事甚至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安上一个包庇贼人之名，连累了他的性命，甚至整个杜家。原本，进入刑部，减少冤假错案是他平生抱负，若为了一个女子，舍弃所有的一切，要说没有怨言，我是不信的。即便无怨无悔，他也不可能会将飞天萤置于那样显眼的位置，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爱一个人又怎会舍得置她于风口浪尖？他宁愿她远离官场远离是非，起码还能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吧。
我看着杜渊泽，忽地有些心疼。
他即便喜欢飞天萤，也不会说出口，因他考虑的太多，也做不到舍弃一切，那就只能放弃她。
也幸好，他暂时还未曾对飞天萤动心，所以这放弃还不算艰难。
只是可惜了飞天萤，一片痴心终将付于流水。
希望她日后能明了杜渊泽的为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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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后，我才蓦然想起，我忘记了原本去找杜渊泽的目的。
我这么艰难地挪回来，又要再一次挪回去，实在是太为难我这千疮百孔的身体了。
而且，去找杜渊泽的时候我未曾深思熟虑，根本没想过把这件事全盘托出他会有的反应。我该如何解释，我跟那人之间的渊源？又该怎么解释我的身世？
他知道的我是苏心水，父母双亡，无奈之下来投奔的周妈。我要如何解释那人口中提到的我娘亲，又该如何说明，他叫我沉霜？
怎么想，都跟我此前的行为自相矛盾。
或者，我不管不顾地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王爷。
告诉他，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我所有的身份都是杜撰的……然后提醒他，有人会对他不利。
王爷他会信我吗？
他会不会又因为我的隐瞒而生气？
好感度直接降到0，甚至于，再次杀了我？
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以前他给我的伤口虽然未曾在身体上留下印记，却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
我该冒这个险吗？
还是说，我先跟杜渊泽商量一下？毕竟他的疑心病比王爷要轻一些，看人也稍微准确一些，甚至于深谋远虑方面，是王爷远不能及的。如果我表现得足够坦诚，他是不是就会相信我？甚至在王爷动怒的时候，替我说几句好话？
左思右想，我觉得还是先从杜渊泽下手比较靠谱一些。但想着天已经这么晚了，而我又还有两天多的时间，便随便收拾收拾了自己，去床上睡了。
然而，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件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杜渊泽一大早被一封快马加鞭从都城来的信给直接召回了刑部，说是都城内发生了一起重大的案件，需要他回去协助处理。由于走得匆忙，他都没来得及跟我道个别，我想说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我简直欲哭无泪，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提不起精神来，险些让王爷误以为我舍不得杜渊泽而醋了。
我本想跟王爷解释我对杜渊泽只是朋友之谊，提不起精神只是因为我昨天睡得太晚。可这一说就又牵扯到了我为何会睡得那么晚以及我为何会去找杜渊泽，我为了保全自己，迫不得已地出卖了杜渊泽。
我只说自己睡不着，就想到处走走，结果无意中看到一个人进了杜渊泽的院子，由于好奇便跟过去，结果误打误撞地引起了误会，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后续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王爷听完整个故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原来李洛便是飞天萤。”
我颇有些意外：“你也认识她？”
“李洛常年混迹于西岸，又和邓黎相熟，还是复生的师父，我对他早有耳闻，只不过从未想过她是女子，更未想过她便是大名鼎鼎的飞天萤。”
“你不会告发她吧？”我突然有些不放心地盯着他问。
王爷看我，面上带有几分薄怒，像是对我如此猜忌他感到不满：“在你心里，我便是如此没有义气之人？”
我不太自在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担心则乱嘛。”
王爷大约是想到了我跟李洛的渊源，脸色缓和了几分，理解地点头：“放心，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停了停，又略微有些惋惜道，“单看品行样貌，她和渊泽倒也般配，只可惜……” 女主死亡99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