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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尘埃的小房间中,一整面墙壁上排满了下知历经几十年……不,应该说历经几百年岁月的老旧书籍。
老旧书桌上摇晃的桌灯,映照出一抹长长的身影,以及另一个奇异的影子。
“仅以圣帕鲁斯特、圣塔那惊特之名……”
房中响起男性豪迈的美声。若有人听见这如旋律般悦耳的声音,肯定会希望此人以歌剧里青年主角的身分登台高歌吧。而且适合他的角色并非阳光开朗的男主角,而是有着不为人知过去的忧郁青年。
事实上,在橘色灯光照射下的青年侧脸,因为光影的交错,看起来相当纤细,有着与豪迈两字恰恰相反的柔和线条。一头金褐色的头发隐约反射着微亮的灯光,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后方两颗如绿宝石般闪耀熠熠亮光的瞳仁中,隐藏着冷静且理性的光芒。
“你竟敢与唯一的真神作对……”
吐出这番话的唇形相当优雅,描绘出阴冷的笑容。
一身黑色长袍包裹着纤瘦的身体。从颈部垂挂至胸前的神之御印,显示出他从事的是神职工作。
他左手握着一把剑柄上刻着神之御印的剑。
剑尖直指的对象是一只猛兽……不对,是如异形般的魔兽正凶猛地咆哮嘶吼。此魔兽具备了熊、马、山羊等野兽的所有特征,背上长着鳊蝠翅膀,尾巴则是蛇的形状。它高高扬起脖子,从慑人的大口吐出裂成二办的舌信不停摆动着。
那是使用极为高明的黑魔术所创造出来的合成兽。
魔兽向持剑青年吐出熊熊火焰,但一看到火焰被剑柄上刻有神之御印的剑给劈断而阻挡下来后,便决定改用尖牙利爪撕裂对方,所以朝着青年飞扑过来。
“仅以天神之名消灭你!”
但是,青年毫无半点畏惧之色,他猛然朝向自己飞冲过来的魔兽挥剑而出。剑尖往魔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刺进去,并贯穿魔兽的身体。
进裂出剧烈闪光后,魔兽身体往后飞,旋即横倒在地。青年望着地上的魔兽,安心地叹了口气。
然而————
“唔?”
突然,青年一脸讶异地瞪着倒在地上的魔兽。在其他人眼中看来,这只不过是一般的异形尸体罢了,但青年却感到有点不对劲,脱口说道“不妙”后立即飞奔出房间,并反手将门关上。接着他重新面向门,立即施予封印术。
就在他将胸口的神之御印压在门上的那一瞬间,房内传来巨大的轰隆声响。巨大的震动甚至连被施予封印的门也跟着晃动了起来。虽然摇晃的时间很短,不一会儿便结束,不过,能使这座神之城(麦科勒)的巨大建筑物晃动,那轰隆声实在不容小觑。
青年解开封印并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观察屋内的情形,接着搔搔头叨念着:
“真糟糕……”
屋内一片焦黑,墙上一排排的古书全都化成灰烬,不断冒着烟。
◎◎◎◎◎◎◎◎◎
“……维多里克·魏斯达,对于你这次除去突然出现在这座神之城中的魔兽,我相当感谢。”
坐在米黄色办公桌后方的是枢机主教帕柏·纳甫喇拉勃多·维特里诺。身为维特里诺名门之后的男人,不过二十多岁便当上枢机主教,可称得上是少年才俊。虽然,这一半是靠家族的势力。
而且,他是维多里克的直属上司。
附带一提,与地位次于教宗的枢机主教帕柏相比,维多里克属于最下层的祓魔师。原本在他们两人之间,应该还夹着数十多种阶层的人类。地位高不可攀的枢机主教帕柏之所以会与维多里克直接面对面交谈,全因后者过人的才干。
维多里克所消灭的魔物无法计算。他跟世上那些先让歇斯底里的女性喝下圣水冷静下来后,再用“如此一来,你体内的恶魔便被驱逐”的话来安慰人的祓魔师不一样。他除魔的对象是“真正”的吸血鬼、狼人或方才的合成兽,有时也会与真正的恶魔正面对峙。
换言之,他是因祓魔师的才能而获得拔擢。也因为该能力,使得这名枢机主教视维多里克为不可多得的重宝。
话虽如此……
“虽然除魔是好事一件,但怎么会搞到连图书馆的珍贵古书都烧光了!”
“猊下,这些书并非我烧的啊,是那只奇美拉因最后的怨念自爆而导致火灾。不……应该说是召唤那只奇美拉后,却被它吞下肚的鲁兹洛主教的怨念吧。”
“……”
听到维多里克的回答,帕柏尴尬地瞬间沉默下来。
鲁兹洛主教是在三年前,因前教宗帕司六世离世而举行下届教宗选举时,当选呼声最高的人物。
然而,下届教宗……也就是现任教宗,却是鲁兹洛主教想都没想过的人物,亦即由当时被称为罗亚特主教的贝奈迪索伍斯一世就任教宗。据说这是由同样在当时就任枢机主教的帕柏————应该说是维特里诺家族所搞的把戏。
帕棺若要升任教宗,年纪尚浅。相较之下,鲁兹洛主教是个年方五十,正值壮年的枢衣主教。因此若同意鲁兹洛主教就任教宗之位,帕柏想当上教宗就非得等上一段时间不可。这是因为教宗的职位属于终身即位制。换言之,只要现任教宗尚在人世,便不会集合枢机主教召开选举下届教宗的集会。
光看这一点,罗亚特主教是已届七十岁的高龄老者。虽然他若马上撒手人寰也不妥,但只要撑个十年,便能使帕柏坐上下届教宗的位置。
“哎呀,就算奇美拉已解决,却仍采自我引爆并企图与周遭事物同归于尽的作法,表示鲁兹洛主教已有所觉悟了吧。”
“……”
虽然维多里克的口气轻松,但话中的含意已昭然若揭。
鲁兹洛主教三年前未被选为教宗,所以心中起了恨意,进而染上黑魔术,企图杀害现任教宗贝奈迪索伍斯一世,以及阻碍自己教宗之路的帕柏。
那是杀人计划失败后,最后的手段。
“但是,当下没看出那只奇美拉准备自爆,害得贵重古籍全都付之一炬,这你要如何负责?”
帕柏不悦地歪着嘴说道,似乎在报复对方的出言不逊。
“啊,关于这问题……”维多里克爽快地答道:“反正书都已经那么旧了,既没人去翻阅又蒙上厚厚的灰尘下是吗?况且最近翻过那些书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是这样吗?”
确实连帕柏都没翻过图书室中最里头的书。虽然被评为深具艺术性、历史性的价值,但书中写的全是古老教义,再不然就是近似传说的教条罢了。
帕柏需要的只有如何在这个教宗厅里打赢他的政敌,并将神的旨意与压力推给他国等手段。然而,布满尘埃的古书里并未刊载这些方法。
“嗯,所以被烧光的书中内容,全都记在我脑海里了。”
“是吗?这样的话……”
说完,帕柏立即张大眼接着说:
“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啊!”
书可以用看的,伹人的头脑要如何翻阅啊?所以,只有维多里克一个人知道书中内容又有何用?
咆哮完后,帕柏探寻似地看着维多里克问道:
“你真的把那间房里的书全都看完了吗?”
虽然那只是间小房间,但整片墙壁是一整面的书柜,藏书数量想必很可观。
要将那些书全部读过,还要牢记在脑海中实在是……
“嗯,差不多吧。”维多里克满不在乎地答道。
帕柏听到这回答后,惊讶地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地望着维多里克。但他立刻察觉到自己有失风范,轻咳几声后说道:
“总面言之,烧毁重要书籍的责任你非担不可。毕竟鲁兹洛主教的事情是无法摊在台面上的。”
他说的没错,侍奉天主的神职人员竟染上黑魔术并召唤恶魔,这种事当然下可能公诸于世。如此一来,必须将所有责任推给驱除出现在神之城里的魔物的维多里克身上。
“那么,如果将那些书恢复原状如何?不过,图书馆管理员也感叹地说,书都已全部烧毁,完全不可能救回来了。但是,若将记在我脑中的内容复印下来……”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你给我去卡普托·雷吉斯吧。”
听到帕柏的话,维多里克那没有度数的薄镜片后方的眼睛微微睁大。
“原来如此,派我去的并下是欧驽或薇茵朵等大城市,但也下算是乡下的卡普托·雷吉斯————这就是所谓的降职吧?”
维多里克对于自己被放逐到外地完全不惊讶或有丝毫的狼狈。
看到维多里克悠哉的态度,帕柏反而露出不悦的神情。
原本是想给他个教训,但效果似乎不太好。
所以,帕柏不小心将这件事说溜了嘴————
“这次我真的保不了你。这决定虽然跟你的所作所为也有关,但更有许多人对于你的出身议论纷纷。”
“哦,意思就是说,我是一个父亲是脱离教会管辖的祓魔师,而且又不知道母亲是谁的私生子吧?”
在帕柏开口前,维多里克便主动道出自己的身世。听起来似乎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弱点或伤心之处。
“说得再坦白一点,就是我父亲原本身为神职人员的未来前途无量,年纪轻轻便坐上祭司的位置,却因为跟女人有了孩子而毁掉自己的前途。最后在偏远的村落里,被理应除掉的吸血鬼攻击而死,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
“我、我可没这么说……”
“您就是这个意思哦。如果关于我的谣言已传进猊下耳里的话。”
银框眼镜的后方,美丽的绿宝石瞳孔隐约散发着光芒。
帕柏见状,对他的反应倒抽了口气。
“总、总面言之,卡普托·雷吉斯空出了一个小小的教区,你就去那里当神父,好好沉静一阵子吧。”
“等风头过去吗?”
“没错。”
“也罢,就算不是为了这个原因,那里也是不错的地方啊。当个平凡的神父守着小小教区过一生也挺惬意的。”
“反、反正,你去准备准备,明天就启程吧。”
“我今晚就会出发了。”
维多里克脸上带着微笑离去。
“受不了,再也没有比这人更难对付的家伙了……”
望着大力关上的门,帕柏嘴里碎念着。
2
卡普托·雷吉斯。
浮尔波卡河流经街道中央,东边有座已无国王、只是纯粹装饰用的拉兹尼城,另外还有以古老样式建造而成的市政厅、教堂以及旧市街。西边则是拓宽街道时所扩充的新市街————虽说是新市街,但由于这个城镇的名称是四百年以前所取的,所以已古老到足以称得上是“旧市街”了。
该新市街的中央是卡普托·雷吉斯车站。从到达终点站的最后一班列车下车的人群中,出现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黑帽的维多里克。他招了一辆停在车站前的马车,告知教区名称后,马车便喀啦喀啦地开始前行。
“神父是打哪儿来的呢?”
“嗯,我是从神之城来的。”
“啊,神之城!我常跟贱内说,希望能在死之前去看一看呢。”
应是虔诚信徒的老车夫羡慕地说,并将双手靠在胸前做出祈祷的姿势。
“那神父是从神之城被派到柯斯塔教区的啰?”
维多里克即将前往的教区名为柯斯塔,据闻那里是下层的劳动阶级人士所住的地方。
“嗯。”
“是吗?若是从神之城而来的神父,那教区的人会很高兴哦。原本负责那里的老神父也是个好人,可惜因流感过世了,他们从半年前就引颈期盼着新神父的到来。”
“这真是我的荣幸。”
维多里克笑容可掬地听着老车夫说话。
金发碧眼、容貌端正的脸庞上戴着银框眼镜,搭上内敛稳重的态度,一眼就看得出是个为人亲切且善良的好青年————这个伪善的男人故意装出好男儿的样子。
维多里克从马车向外眺望着夜晚街道的景象,旋即察觉到异样之处。”真是静谧的街道呢。这里平时就如此安静吗?”
这一问,令车夫的脸蒙上一层阴影。
“不是……是因为最近发生吸血鬼肆虐的问题。”
“吸血鬼肆虐?”
“嗯,只要被他们咬到就会脸色发白,立刻倒地不起,然后就会变成像是狼人般的怪物到处作乱,大家都吓得不知所措,害得这条繁荣大街变得冷冷清清。虽然街上的大姐们都感叹生意做不成了,但自己若被咬到可就不妙,所以也只好安分地关在家里啰。”
老车夫接着呵呵地笑着说“这话跟神父说好像不妥吧”,因为街上的大姐们顾名思义就是阻街女郎,也就是所谓的娼妇。
但维多里克只是露出温和的笑容默默倾听,最后开口说:
“真是危险呢,希望天神与精灵们都能保佑街上的人民。”
他边说边在胸前合十祈祷。然而,他的双眸跟他稳重的语气背道而驰,隐约透露出危险的光芒。
◎◎◎◎◎◎◎◎◎
“霍休!跑快一点啦!”
少年转过头,催促着落后自己十步的友人。在这段时间,他那从缝缝补补的裤子里伸出来的脚仍不停地急忙向前奔跑。
“等、等等我啊!米尔!我没办法跑那么快啊!”
微眫的少年虽然跑得上气下接下气,但为了赶上眼前叫唤自己的少年,脚步仍不曾停下来过。
“你的动作老是慢吞吞,才会被人笑说是‘慢郎中的霍休’啊!”
“你说什么!等一下!你这个‘急性子的米尔’!”
两名少年边大声嚷嚷边跑在反射着闪闪日光的石子小径上。
“听说昨天夜里神父就已经到了。萨思说的,所以准没错。”
萨思是住在本教区教会附近的少年。“昨天马车来到这里,人也进去教会里了。”他骄傲地说着似乎只有自己才晓得的秘密。
米尔一听,便拉着霍休一股脑儿地冲出来。
“是什么样的神父?”霍休气喘吁吁地问道。
“萨思说他没看到脸,所以我们可能是第一个看到他的人哦!”
终于来到教会前的米尔,如往常般用力推开小教堂的门。旋即又跟往样一样心想:“惨了!”
因为半年前曾住在这教会里的老神父,每次看到他这样做都会破口大骂:“在天主居住的神圣场所里,怎能发出如此大的声响!”
不过,闭着眼、缩着肩的米尔,并没有听到往常的严厉叱责声。
“哎呀,这位客人真有精神呢。”
对自己说话的声音稳重又温柔,声音比起站在街角弹吉他唱歌的街头艺人还要动人。虽然米尔不曾看过也未曾听过旧市街的歌剧院里登台歌手的声音,但眼前这个宏亮又年轻的声音,肯定也有资格上台表演。透过彩色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映照着对方发亮的金发,以及戴着银框眼镜的模样,而眼镜后方那漂亮的绿色眼睛正看着自己。穿着黑色神父袍的身影,显得高佻而瘦长。
“是……天使吗?”
米尔不禁脱口而出。他会这么认为是因为站在教堂内祭坛上的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动人外貌。
对方并非貌美的女性,而是不折不拙的大男人。然而却让米尔误以为他是天使,甚至对他背上没有白色羽翼这件事感到很奇怪。
“把我当成是神的使者,真是令人不敢当。”
对方微笑并慢步走来。即使走下祭坛,米尔也必须拉高脖子抬头仰望着他,此人的身高果然惊人。
“您是前来本教会的新神父吗?”
“是的,我的名宇是维多里克·魏斯达,那你呢?”
“我叫米尔。”
“我是霍休!”
“我、我叫萨思!”
连不晓得何时赶来的萨思都推开霍休庞大的身躯,主动报上名来。
维多里克看看这些少年们,露出亲切的笑容说:
“你们等一下,今天早上来这里的女孩给了我饼干喔。”
说完后,他从里头拿了烤好的饼干出来。饼干有核桃口味、葡萄干口味以及无花果口味,少年们开心欢呼并冲上前抢食。
“啊,这跟伊芙娜姐姐烤的饼干味道一模一样呢。”
萨思如是说,维多里克点点头说:
“没错,今天早上我遇见了一位很虔诚地来教堂祷告的女孩,她说她叫伊芙娜。这饼干就是她给我的。”
“啊,伊芙娜姐姐终于能来教会祷告,真是太好子。”
听到霍休脱口而出的话,米尔紧张地大叫:“笨蛋!别多嘴啦!霍休!”
“啊……”
霍休连忙遮住嘴巴,但却收不回已说出口的话。
一脸惊讶的维多里克与孩子们间出现尴尬的气氛。
“啊,这个……伊芙娜姐姐是个很亲切的大姐姐,常常会烤饼干给我们吃,而且拥有一手好厨艺。”
米尔战战兢兢地开口说。维多里克微笑说:“她的确是很好的人呢。”
看到这温柔的笑容,米尔觉得这神父应该能够体谅,所以便一五一十地坦白说出来:
“可是,以前的神父不喜欢姐姐进入教堂。因为姐姐晚上是在酒场工作……所以,那个神父说她会弄脏教堂。”
先不提在酒场工作的事,如果说会弄脏教堂的话,表示那位女孩是以光临酒场的男客为工作的对象,也就是跟阻街女郎差不多。
“可是,伊芙娜姐姐并不是自愿做那种工作的。那是因为她父亲生病了……”
米尔拚命解释,维多里克则用手摸摸他的头,安抚他说:
“她是很温柔的女孩哦。而且今天早上我也跟伊芙娜小姐聊过了,她坦白说出自己的故事。我告诉她,随时欢迎她来本教会。”
这番话令米尔的表情顿时开朗起来。
“那么,伊芙娜姐姐可以来这个教会啰!”
“当然啊,教堂的大门是为所有人敞开的。”
“谢谢神父!”
米尔不自觉地拥抱维多里克。
他会抱着维多里克,并不只是因为神父给他们好吃的饼干,而是米尔觉得自己似乎喜欢上这个神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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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大家对于来到柯斯塔教区的新神父评价都很高。
这名年轻又俊俏的男人,别说年轻的女孩,也很受上了年纪的女性欢迎。再加上言谈举止俨然就是个神职人员,待人接物亲切又和蔼温柔。
他读颂神书的声音仿佛悦耳的旋律,响彻教堂高耸的天花板,每个人均沉溺于动人的旋律里。这美妙的声音比旧市街歌剧院里的男高音还动人,但如此形容这位侍奉天主的神父其声音,也许有些不礼貌吧。
他的优点不仅如此,以前严格的老神父不准从事某些职业的女性进入教堂,维多里克神父却同意她们前来。因为他说,向主祷告者没有贵贱之分。
虽然这点仍令许多传统又固执的老人家不高兴,但大部分的人都欣然接受他的作法。科斯塔教区虽没有贫穷到非从早到晚都工作不可,但那些勤俭刻苦的人们,仍是肩挨着肩彼此互相帮忙,努力为生活打拼。有些女性不从事这种工作就没办法过日子,关于这一点大家都很体谅。
“教会来了个好心的神父呢。”
柯斯塔居民口中均对维多里克赞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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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十天后,一名稀客造访教堂。
对方穿着一袭黑色洋装,戴着黑帽,脸用黑纱盖住。那双白皙的乎也戴上黑色蕾丝手套,手撑黑色场伞。
很明显,对方是穿着丧服的上流社会夫人。
“我丈夫在半年前去世。”
对方拿出黑色蕾丝花边的手绢擦拭泪水。她的模样虽楚楚可怜,但这位年轻妇人一头黑发配上紫色的双眸,浑身散发着妖艳的气息。芳龄可能还不到二十五吧。
年纪轻轻便失去丈夫,怎能下唉声叹气呢?
但是跟贵族或中产阶级人士的婚姻,有可能是年轻女性配上四、五十岁,一只脚已踏入棺材的丈夫,因此她到底有没有那么难过也有待商榷。
“那真遗憾。”
维多里克露出和蔼的笑容回应,一边冷静地思考。
“丈夫过世后,我每天都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也每天向主祷告……没有一天间断。然后我听说,这里来了一位从神之城而来的神父……我一直希望有天能去神之城朝圣,因此便想来见您一面……”
说完后,望着维多里克的夫人,一起跟维多里克坐在教堂长椅上,并立刻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还用她那前凸后翘的身体压上前来。
她是无意还是有意这么做的?维多里克虽然怀疑,但仍用亲切温柔的年轻神父姿态回应:“您真是用心可嘉呢。不过,为死者伤心太久可不太好。这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被天堂召唤的丈夫。我不会要您忘了他,但请您别再继续悲伤,应该积极地活下去才行。”
“可是,我就是忘不了我丈夫。我该怎么办呢?神父。”
夫人的身体紧挨着维多里克,使他感觉到女性胸前的丰满。两人靠得如此近,因此维多里克能将她那如雪一般白皙的肌肤、垂落的黑色头发、散发紫水晶亮光般魅感的双眸以及又黑又长的睫毛看得清清楚楚。
以这位夫人的美色,肯定会让初出神学院的年轻人,不对,连上了年纪的神父都会羞得满睑通红,而在主的面前忏悔自己修行不够吧。
不过,维多里克从头至尾都露出一副不仅对方意思且虔诚侍奉天主的神父态度,甚至单手搭在夫人的肩上,轻轻推开她的身体。
“无需忘记已逝的故人。何况,您跟他之间不是只有悲伤,也有美丽的回忆。相信您丈夫也希望您能将回忆深埋心中,再度展现笑容吧。”
维多里克如是说道。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不可能马上就看得开啊。”
夫人因为维多里克将她推开,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涂了口红的红唇嘟起。
连这样的表情都会迷得男人晕头转向。因为那表情似乎还留有少女的天真,却又流露出成熟女人的性感。
若非训练有素的正人君子,肯定会被她的美色所惑。
然而,维多里克仍平心静气地望着夫人的娇样,脸上依然挂着沉稳的笑容。
“慢慢来就好。您在天堂的先生一定会守护着夫人。那么,我们一起来祷告吧。”
他俨然一副忠心侍主的神父模样,邀请夫人走向祭坛。
但是,夫人将准备站起来的维多里克又拉回来。
“不行!光是祷告已经无法满足我了!神父!”
妇人用纤纤五指————不知哪来的蛮力,将维多里克推向椅子并压倒在椅子上。
“您、您要做什么……”
“请您安慰我!神父!自从丈夫过世后,我就一直好寂寞,请您接受我已按捺不住的澎湃情感,带领我上天堂吧!”
说完,她把维多里克的神父袍前衿扯开,并将纤细的手指伸入衣服里,开始抚摸。要不是维多里克有穿内衣,夫人的手就会直接触碰到他的肌肤了。
“请您冷静一点,这部分我实在无能为力……”
即使被逼到角落,维多里克却仍是一副无所谓的口气。他对着推倒自己的夫人,举起两手做出投降般的姿势。
不过,夫人似乎将维多里克这样的态度,误解为未经人事的神父不晓得现在应该怎么办。那涂着口红的血红双唇微微上吊,同时摘去覆盖着脸的黑纱,顿时露出更加妖艳的脸孔。别说男人了,连女人看到如此诱人的脸庞都会羞红了睑。
紫色的异样瞳仁闪耀着光芒。
“不,神父,您什么都不必想。”
说完,她纤细的手指爬上敞开的黑衣神父袍,并在内衣上游移。
“只要交给我就好……”
轻声呢喃,却响彻如天鹅绒般丝滑的夜晚,十分诱人。
近在眼前的朱唇……樱桃小嘴加上妖艳的微笑,想必只要是男人都想扑上去一亲芳泽。
就在朱唇贴上维多里克唇上的瞬间————夫人立刻离开维多里克的身体,而且脸色变得像纸一般惨白。
“恕我无法这么做。”
维多里克回应道。保护了他那冷酷俊俏的薄唇,是垂挂在他胸前的神之御印,因为他很快地用神之御印挡在自己与夫人的嘴唇之间。
“我的嘴唇属于天主和精灵的。”
“哎呀,让一辈子都不晓得能不能吻我的人,生得一张如此好看的嘴唇,真是罪过啊。”
夫人微笑说。但除了撩人的笑容之外,还隐含着危险的气息。
是因为室内灯光的关系吗?夫人那紫水晶般的瞳仁里,隐约闪着红宝石的光芒。
不对,确实没错。此刻夫人的瞳孔果真闪烁着鲜红色的亮光。
若是一般的神父见状,也许会紧张地大喊“异形”,然后不停向上天祈求祷告。但维多里克的反应却不同,因为他是顶级的祓魔师。
“竟敢来到教堂之中,还真大胆呢。而且竟能化身得如此彻底,想必是高级的魔物吧?你是大魔头吗?”
听到维多里克依旧冷静的语气,被称为大魔头的夫人露出一抹微笑。
“我还以为最近的教会都堕落了,没想到还有像你这般有骨气的人类呢。”
下一秒,优雅盘起的黑发瞬间散开,长长垂至腰际。穿着黑色礼服的身子也跟着晃动起来,瞬间变身成穿着黑色男用礼服的绅士。
对方的身高应该比维多里克还高半个头。头发虽然仍是黑色,却是差不多及肩的长度,领口处的发根微微翘起。细长的双眼以及冷酷的轻薄红唇,看似娇俏的美形男,但无论是宽阔的肩膀或细长的手足均为十足的豪迈男子模样。
看到对方的模样,维多里克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果然是男人啊。如果是那个色情女梦魔莉莉姆,倒挺来劲的。”
“希望你别把我跟那个贱女人相提并论。”
噘起红唇的恶魔说道。看来这动作是他的习惯吧,跟女身时的动作一样……也就是说虽然他是男人,却有股异样的妖艳感与令人无法讨厌的娇媚。
“看你这故作衿持的高贵模样,果然是大魔头吧?如何称呼?”
“安夏尔·安德利鲁·阿雷格里斯。”
恶魔爽快地答道。维多里克则轻轻回答:“是吗?”
看到维多里克不在乎的模样,安夏尔笑说:
“怎么?你不呼唤我的名字并在神的面前跪下祈祷吗?”
一般除魔的方法是紧盯该恶魔的真实面容,接著称呼该名字后再摄取对方的魂魄。
然而,胆敢暴露真名的恶魔是威力极为强大的大魔头,因此就算知道对方的名字也奈何不了他。
“念那么长的名字都快咬到舌头了。而且,看你如此爽快地报出姓名,看来这也是假名吧?”
听到维多里克的质疑,安夏尔开心地扬声大笑。
“你真是个聪明的人啊,跟普通的神父不一样。”
“是啊,我并不是普通的祓魔师。”
“老王卖瓜,挺骄傲的嘛。”
“没错。”
“喂,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吧?渺小的人类竟敢在大魔头面前说自己很厉害啊。”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自红色瞳仁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足以让一般人类吓得直发抖。
“即使是大魔头也不想亲吻这个吧。因为一碰到这个嘴唇就会烧起来,而我保证那鲜红的嘴唇会变得又红又肿。”
维多里克平心静气地回看着红色双眼逼迫出的压力,举起挂在胸前的神之御印说道。
“要和我打一场吗?”
安夏尔举起左手轻轻向维多里克一挥,一颗巨大的火球顿时飞向维多里克。
“掌管众水的天使杰普利艾鲁……”
这时维多里克喃喃自语,左手高举神之御印,立即出现一道水墙将火球反弹回去。
安夏尔噗嗤一笑。
“干得好。”
“连这种小火球都弹不开的话,我做什么祓魔师?”
“说的也是,但这只是小试身手罢了。”
话虽如此,普通人若一撞到火球,肯定会全身着火,立即撒手归西。
反正对大魔头来说,维多里克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人类罢了。而且,死再多神父他也无所谓。
维多里克同样露出笑容,看着安夏尔。
“你还真悠哉呢,可别忘了这里是神之家哦。”
说完后,他吟唱似地念出神书里的某一段文章。
“神圣不可侵犯的天神宝座……”
这是有天使之王美名的美特拉顿,一边围绕天神的宝座飞行时一边吟唱的圣歌。
普通的人类光靠吟唱神书的内容并无驱魔的力量,若是神父或许还有点效果。不过,维多里克所吟唱的旋律与天国中天使赞颂天神的歌曲一模一样,声音中隐含的力量也如深山里的泉水般清澈,而且如山谷般深不见底。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人们所建造的小型神之家,立即被天上的宝座气氛所包围,飘荡着神圣的香气。
若是一般的小恶魔,肯定会因这虐人的氛围放声尖叫,立即退散。可是安夏尔的脸色虽白,神情却无丝毫改变。
“光凭这种程度便想夺走我的力量吗?”
“谁晓得,但试一试也无妨啊。只不过即使我没有攻击力,仍有十足的防卫能力。在你浪费力气的时间里,我也能设法找出解决之道。”
维多里克瞄了一眼祭坛,该处悬挂着他平日爱用的圣剑。
只要能拿到那把剑,即便不算与这大魔头势均力敌,但至少不只有挨打的份。
不过,这次希望能够尽量不战而退,毕竟跟这样的对手为敌,简直是赌上自己的性命。
“————停战。”
这一声之后,不仅原本周遭危险的气息,连释放出杀气的恶魔氛围也一消而散。安夏尔耸耸肩,疲累地叹口气说:
“算了,今天只是来打声招呼。我只是来警告你,这里是我的地盘而已。”
“哦,这我倒没听说过。因为前一位神父是突然间过世的,所以没时间好好聊聊。”
“啊,那名耿直的神父吗?我五十年前看见他时还很年轻呢。我一看他就觉得无趣,所以在魔界睡个午觉,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啊。”
“然后,醒来后在水晶球里看到我吗?”
“是啊,因为你刚好是我的菜,所以想把你偷偷吞下去哦。”
“也就是说我是恶魔的下酒菜吗?”
边回答“好冷淡哦”的安夏尔边咯咯笑着。
以旁人的角度来看,原本剑拔弩张的肃杀气氛,一下子变成两人在打情骂俏的感觉。但气氛虽缓和,两人依然维持着战斗姿势。
像安夏尔这样的大魔头,只要用鼻子哼个几声,就能释放出与刚刚一样的火球,因而维多里克的左手仍紧握着神之御印。
“再见,我会再来的。”
“最好别来了。”
安夏尔轻轻举起左手后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竟然“直接”从教会返回魔界……”
教会原本就受到天神的“结界”所保护,而且透过维多里克所吟唱的圣歌,更加强了结界的强度。但是,对方竟能突破结界,直接返回魔界……
“真是棘手的人物。”
维多里克喃喃道,并将垂落至白皙额头上的金发拨开。他的表情不似话中般严肃,反而有种期待之情。
◎◎◎◎◎◎◎◎◎
翌日。
教会隔壁的神父馆,亦即守护教区的神父就寝的宅邸中。
这里是馆里的厨房。
“你好。”
————没想到竟会有个恶魔向他问好,而且还是那位大魔头。
“啊,你好。”
这时若不回答就太失礼了,必须注重礼节才行……维多里克边想着无关紧要的事,边打了声招呼。
“你干嘛做这副打扮?”
“不好看吗?做家事不就要打扮成这样?”
安夏尔(应该是他所变的女孩),原地转身秀给他看。
女仆装的裙子飘了起来,白色衬裙的荷叶边也跟着摆动。头上的帽子也是整头荷叶边的设计,相当甜美可爱。
虽然样貌跟昨天来的那位夫人差不多,但再年轻一点,更添甜美可人的感觉。
近年来都不派男生而是改派这种可爱的女仆服务客人,而若是像眼前如此甜美的女孩,肯定一下子就录用了吧。
黑亮的头发、紫色双眸、朱红的双唇,牛奶白的肌肤配上白里透红的气色————
“呀!”
一转眼,维多里克突然掀起安夏尔那长至脚踝的女仆裙。
“连尖叫都是女性的声音啊,真的变身得很彻底呢。”
“你干嘛啦!”
“我老早就想掀掀看女孩的裙子了,因为我想看看衬裙里头是什么样子。原来是长这样啊。”
维多里克有些佩服地说。
“既然这样,你去掀这附近的修女或来教堂的妇人的裙子不就得了!”
“你说这是什么话啊。我若真这么做就会被大骂‘色狼’,甚至被说我不配做神父。”
“意思 夏意原野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