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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混账东西,消停了没有几天,这大半夜的跑去听什么新曲。雪夜冰河何等危险,这种天气不好好呆着,也要出门,简直气死老夫了。老夫一世英名,便完全毁在这畜生手里。真真气煞人也。”得知情形的吕中天又气又恼,跺脚大骂。
吕府管家吕梁在旁咂嘴道:“相爷息怒啊,这时候说这些没用啊。衙内现在强人手中,今晚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是蓄意预谋绑票,还是衙内公子的仇家寻仇?是要钱还是要命,这些都不得而知。得赶紧想办法查清楚,并搜捕贼人,救出衙内公子才是啊。”
吕中天听到‘要钱还是要命’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老来得子,才有这么一个儿子。虽不成器,但也是自己的心头肉。倘若没了,那自己可真的绝后了。整件事报信的人也没说的太清楚,强人几人,为何出手,目的是什么,一概不知。
“你说的对。得先救人。来人,张朝堂呢?混账东西,人在何处?”吕中天大声喝问道。
张朝堂是相府卫士统领,总领相府护卫之事。闻言忙从厅外进来,躬身道:“相爷,小人在此。”
“即刻带人去,将鸿雁楼所有人等都给我控制起来。这事出在鸿雁楼,他们定脱不了干系。好端端的大半夜下雪天唱什么曲儿,定有猫腻。一个个的给我严刑拷问,问出他们当中有无贼人内应,或者就是他们干的。”吕中天喝道。
“遵命!”张朝堂拱手道。
“……等等,不仅是鸿雁楼的人,今晚所有在那船上的人都给我抓起来拷问盘查,一个个的过关。这帮人也有极大嫌疑。”吕中天再喝道。
“吕相,那鸿雁楼可是康平郡王的产业,今晚那船上的人都是京城世家贵胄子弟。相爷是否三思而行,不然怕是要起纷争……”管家在旁轻声提醒道。
“纷争?老夫的儿子被贼人掳走了!现在生死未卜呢!我倒要照顾他们的面子?天赐若是没事便罢,天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必要让些人陪葬。”吕中天怒喝道。
管家吓得赶忙闭嘴。暗骂自己不该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对了,还有……即刻去告知步军司和马军司,调集人马封锁内城。各内城城门要严加盘查,决不能让他们将天赐带出京城去。一条街一条街,一所房子一所房子的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搜到人。”吕中天对着张朝堂喝道。
张朝堂大声应诺,转身来到院子里,一片呼喝下令之声响起,相府数百卫士集结起来,冒着大雪冲出相府,赶去办差。不久后,马军司和步军司的军营里冲出大批禁军,开始了在内城的大搜捕行动。
这一夜,汴梁内城之中可谓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大笑街道巷陌都设有关卡,一条街一条街的开始搜查。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敢乱说话,只得任由这些人闯入家中四处搜查。全城都笼罩着一种仓皇的气氛。
然而,一夜过去,一无所获。贼人从河上消失之后,便再无任何踪迹。搜捕了大半个内城,甚至连一些官员大户的宅子也没放过,却没有半点消息。唯一的收获便是抓获的当晚鸿雁楼和船上的那帮公子恩客们的一一过堂之后,得知了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根据口供可知,昨晚有人混入了船上,挟持的人是一男一女。男的自称是外地客商进京,慕名来听柳妍儿新曲的。女的自称叫做林冰儿,跟着一名叫做春香的小婢混上了船。那名叫春香的小婢被用了重刑,但事实证明,这小婢根本不认识这名混迹上船的女贼。她甚至连她的相貌都说不清楚,还以为是新来干活的婢女。
其余人等经过盘问后皆排除了嫌疑,他们当晚的口供也都一一能对的上。情形就是,吕天赐抵达之后,那名叫林冰儿的女子混进船厅,劫持了吕天赐。而另一名同伙手持火器轰杀了两名护卫。之后还有其他同伙接应,上船后便再也不见了踪迹。
现场的情形勘察得知,那楼船船厅顶部确实是被火器所轰塌,死的两名护卫身体里找到了大量的小铁珠。这情形倒是让人联想到了去年冬天在京北二十里桥破庙之中的一场血腥的屠戮大案。数十名江湖人物死在庙里,并且被焚尸灭迹。现场也找到了这种铁弹子。这一证据将此事直接导引到了教匪余孽身上。因为根据之前刑部的结案结论,京北惨案是被归结于青教头上的,因为在青教教匪手里发现了有火器。
这个发现让吕中天如坠冰窖之中。倘若是教匪余孽的报复,那么吕天赐十之八九是难以活命了。
吕中天虽然心中沮丧焦急之极,但却也没有放弃希望。毕竟贼人没有出城的迹象,而且对方倘若要是想杀人,在楼船上便能动手。这说明还是有一丁点的希望在。吕中天下了命令,继续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
大雪在凌晨时分才停歇,这场大雪让地面上积雪达到尺许之厚。像是积攒了许久的能量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天明之后,整个京城银装素裹,成了一个雪白的世界。那些古朴厚重的房舍在顶上积雪之后,一下子变得可爱了起来。倘若不是内城街道巷弄中禁军兵马来去搜捕,今早京城中必是另外一番气象。
林觉一觉醒来,窗外雪光大亮,鼻端嗅到一股幽香。林觉坐起身来循香看去,发现房中墙角木几上的梅花竟然开了几朵。幽暗的香味缓缓入鼻,倘若不是睡梦初醒,根本觉察不到这香味。
林觉精神大振,起身穿衣洗漱。洗漱完毕来到小厅之中,发现郭冰郭采薇谢莺莺和方浣秋都穿戴整齐的坐在厅中说话。屋子里火盆烧的旺旺的,小郡主的脸色却是不善。
“夫君,外边传说吕中天的儿子吕天赐被人绑了,是不是你们昨晚所为?”郭采薇劈头问道。
林觉看向白冰,白冰红着脸摇头。郭采薇皱眉道:“不用看冰儿,我问了半天她也不说,你们倒好,现在什么事都瞒着我们了。我和莺莺便成了聋子瞎子了么?”
林觉上前挨着她坐下,微笑道:“这是什么话?何曾瞒你?不过是怕你担心罢了。这等事风险太大,事前告诉你们,你定会担心。所以我便没有告诉你们。不错,昨晚确实是我们绑了吕天赐。”
小郡主皱眉道:“夫君,不是我不通情理,这件事这般重大,你怎可这么干?现在全场轰然,吕中天要把城里翻过来了。这要是被他知道是你干的,后果不堪设想。你救绿舞妹子心切,着我们能理解。但你也要为我们想想,为战儿想想。行事总不能这般任性妄为。”
林觉皱眉道:“薇儿,这便是我没有告诉你的原因。自生了战儿之后,你已经没有以前那般豁的出去和果决了。当然,这不是怪你,此乃人之常情,也在情理之中。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此举不仅是为了救绿舞和小虎,也是为了救咱们自己。绿舞的身份已经被郭旭怀疑,这将干系到容妃太后梁王府乃至我们的生死大事,所以必须即刻救出她们来。故而我不得不行激烈手段。我不得不这么做。”
郭采薇惊愕半晌,低声道:“原来如此,那你怎么事前不跟我们说一声啊?我们都蒙在鼓里。”
林觉叹道:“这等事我跟你们说的太多作甚?没得徒惹你们担心。我本打算事情了结之后再坦陈告知的。既然你生出误会,我只能告诉你们了。当然,行动之前,我也不想走漏风声。不是怕你们走漏,而是担心隔墙有耳。皇宫大内都有眼线,我怎敢相信咱们府中便无耳目?这等事太过危险,自然要滴水不漏,严格保密。哪怕是你们情绪的波动,或者是无意间的只言片语,都有可能造成行动失败,让计划功败垂成。你们若怪,便怪我吧。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让所有参与之人不得有半点消息透露的。”
郭采薇等人听了此言这才释然,本来确实有些生气,被林觉隐瞒排除在外的感觉确实不开心,但林觉这般解释之后,大伙儿都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那现在怎么办?你们绑了那吕天赐,定是要拿吕天赐换绿舞和小虎了。但这不也让吕中天和淮王知道是你所为么?他们岂肯干休?”郭采薇皱眉道。
“他们本就没打算干休。我倒也不怕。他们明里可无把柄,我当然不会蠢到公开承认绑架了吕天赐。他们最终只会心里明白是我所为,但却没有半点证据。要对付我,也只能是暗中动手脚,明面上他们也拿我没法子。眼前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不是忍让妥协所能解决的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有办法的。吕中天和淮王也不能为所欲为,朝中还有群臣,上面还有天子,他们也不敢恣意妄为。”
小郡主叹了口气道:“看来,咱们又不能安宁了。夫君,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吕中天和郭旭他们行事并无底线,焉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从今日起,你出门必须要有严密保护。咱们府中也要加强护卫,免得发生意外。”
郭采薇微微点头,正要说话时,忽然间厅外有婢女神色慌张的进来禀报道:“不好了,外边来了好多官兵,将我们宅子前后门都堵住了。他们要进府来搜查什么贼人,孙大勇带着几十名护院在院门口跟他们对峙呢,好像……好像要打起来了。”
林觉闻言一怔,众女也神色慌乱了起来。小郡主冷着脸喝道:“这还了得,谁这么大胆?居然要闯我们的府邸搜查?”
谢莺莺小声提醒道:“郡主,人家是要搜人,这事儿可是夫君干的,莫不是他们已经知晓了。”
小郡主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这么恼怒。自家夫君绑了吕衙内,人家恐怕是兴师问罪而来,那可不是无故挑衅。
林觉站起身来,沉声道:“不必担心,他们最多只是怀疑,更大的可能是例行搜查。现在满城都开始搜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倘若知道是我所为,早就闯进来了,还能这么客气?你们且宽坐,我会会他们去。”
小郡主道:“我也去。”
林觉想劝阻,想想却也作罢。小郡主毕竟是皇上的侄女,梁王府的郡主。她若在场,还是有些威慑力的。至于莺莺和浣秋她们,则不必去了,免得见了剑拔弩张的场面受到惊吓。
当下林觉和郭采薇白冰三人匆匆赶往前庭,刚出前厅,便听到院门外有人高声喝道:“我等奉命搜查相国寺所属之地所有宅邸,不管是谁家的宅邸,都要搜查一遍。尔等倘若再阻拦,便休怪我们不客气了。本校尉有理由怀疑你们藏有贼人在府中。”
孙大勇的冷笑声传来:“笑话,奉命搜查?奉了谁的命?私人宅邸岂是你们想进便进的。你说你们是搜寻贼人,我们岂知你们不是进宅捣乱的。”
“大胆,我等奉上司之命公干,吕相请了圣旨,圣上和梅妃娘娘分别下了圣旨和懿旨,不管谁家官员府邸都必须接受搜查。你们怕是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昨夜吕相爱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人所劫持,还死了人。吕相震怒,朝廷上下一片震惊。适才我们才搜查了户部主事的宅邸,人家四品大员,京城望族尚且配合,你这里是哪家的府邸?居然敢抗拒搜查?再不让开,老子可真不跟你们客气了。到时候莫怪老子们失手杀了人。”门外官兵头目高声喝道。
孙大勇冷笑道:“你倒是试试。没有我家主人之命,你们谁也别想进来。”
“好,那便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给我冲。若有反抗的,不用客气,家伙什给我招呼上去。出了人命自有人撑着。”官兵头目呼喝起来。
一片鸹噪之声响起,兵刃出鞘的声音沧浪作响。院子门口,林家护院们也纷纷抽出钢刀,准备火拼。此时,冷笑声响了起来。
“呵呵呵,崔小六,好大的威风啊。都敢到我的府前撒野了么?”
禁军领军的校尉姓崔名光祖,排行老六,所以小名叫崔小六。但这小名只有在军中才有人知晓。兵士之间相互调侃的称呼,并非正式大号。此刻被人叫了出来,崔光祖不由得一愣。
但见对方护院让开了一条路,从门内走出一名青年公子来。崔光祖一眼看到,顿时惊愕不已,脸上瞬间露出笑意来,上前纳头便拜道:“哎呀,是林大人啊,小六给林大人见礼。”
林觉皱眉摆手道:“不敢,崔校尉升了官了,当了校尉了,我可受不得你的礼?当初在博浪沙中,崔校尉陷入泥潭之中,林某冒着生命危险将你拉出来的时候,你崔校尉可没这么横。对了,当时你不过是一名禁军骑兵罢了。这么快便升了校尉了,也不知是沾了谁的光。”
崔光祖脸色通红,连声道:“林大人息怒,林大人息怒,小六有今日,全仗大人提携之恩,救命之恩。小人实不知这是大人府邸,居然在大人门前造次,实在该死。大人息怒,小人自断一指,以示对自己所为的悔恨和惩戒。”
崔光祖说到做到,话音落下后,伸手搁在门前石阶上,挥刀砍下。鲜血迸溅之中,一只无名指已经被连根砍下,顿时鲜血如注。崔光祖疼得脸色发白,身子微微晃了晃,却强行忍住不啃声。
林觉也吓了一跳,这小子说断指便断指,一点也不含糊,倒是个硬朗角色。说起这崔光祖,便不得不提及数月之前和青教教匪的阳武之战。那一战林觉率数百骑兵突袭敌营,牵制教匪 ,被困博浪沙中和对手周旋。最终等来了援军,以大火截断教匪去路,全歼对手。那一战迄今还为人津津乐道,以数千兵马敌十倍之敌,还敢出城袭营的,怕只有林觉敢这么干了。
崔光祖便是当时的一名禁军骑兵。林觉袭营的骑兵之中便有他一个。在博浪沙之中被困之时,往博浪沙东出口转移的路上,这位崔小六便差点没入泥潭之中被吞没。若不是林觉眼疾手快拖住他的一只胳膊,在其他人协助下硬生生将他从泥水里拔出来,崔小六便已经是淤泥深潭中的一具腐烂的尸首了。
此战之后,跟随林觉袭营的骑兵们个个升了官,崔光祖作战本就勇猛,加之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一下子便被提拔为禁卫步军司的步兵校尉之职。事后,众骑兵聚集在一起时,无不感念林觉之恩。若不是跟着林大人打了那一仗,他们怎会有今日的地位。如今这一批人虽然军阶不算高,但已经是禁军之中颇有面子的人物。参与了平叛两战之人,在军中都是腰杆笔直,面子倍增的。军营之中虽然坏习气不少,但基本的一条,尊重强者的风气还是主流的。
对于崔光祖而言,他对林觉的感激更甚一层。因为林觉不但让他升了官,成了个人物。还救了他一条命。崔光祖对林觉是打心眼里的感激的。
今日林觉现身,崔光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在林觉府门前耍横,心中懊悔不已。当即便断指以惩戒自己,没有丝毫的犹豫。自己的命和今天的地位都可以说是拜林大人所赐,居然有眼不识泰山跑到贵人府门前叫嚣,砍手指头都是轻的。倘若不是因为自己今后还要拿刀握剑,他都想将整个手掌砍下了表示愧疚。
“这是作甚?混账,这算什么。”林觉惊愕叫道。
“小六不是人,居然跑来林大人府门前闹腾,若不是还得留着这条狗命报国养家,我都想一刀戳死我自己。”崔光祖悔恨的道。
林觉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是根本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府邸,所以愧恨难当。这种懂的报恩之人已经甚为难得了,特别是在禁军那种乌七八糟的环境中滚过来的,更是难得。
“哎,你这又是何苦?快,取针线来,此刻缝起来还可能接活。”林觉连声吩咐道。
有人即刻跑去取了针线来,林觉挽起袖子,取了酒清洗断指,将疮口接上,一针一针的将断指给缝了上去。因为是一刀剁下,所以接口甚至整齐,并没有支离破碎的难度,所以林觉才敢这么做。之后白冰又取了怀中特制药粉给他敷上,用布巾包扎好。
林觉并无把握让这手指接活,但林觉知道这样处理是最正确的。之后崔小六必要去医馆就医,但这第一步缝补上断指必是需要的。至于能不能接活,那便要看造化了。只要不感染,便有七八成的把握。
“崔光祖,速去就医。接活了,或可还能恢复部分功能。你也太冲动了。不就是搜查贼人么?你有公事在身,我还能刁难你不成?着你的人跟我进去瞧一瞧便罢了,又能如何?”包扎完毕,林觉擦着手上的血污道。
崔光祖勉力笑道:“林大人莫要折煞小人了,搜林大人府邸?杀了我便是?在下这便带人离开。过几日,在下前来当面给林大人赔罪。”
林觉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
崔光祖道:“要的,一定要的,不然我心里过不去。传令,收队回营。”
崔光祖躬身向林觉拱手告辞,转身带着一群官兵顷刻间走的干干净净。 大周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