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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极限训练

　　离“国际侦察兵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训练的强度越来越大，目的性也越来越强，士兵们刚结束十二公里越野跑，又开始了潜水训练。

　　此时，特种大队的所有士兵全部在潜水训练基地集合。整队完毕，沈志钢走了过来，身边还多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家伙是谁，跟我们不像一个档次的。”

　　确实，从对方的块头和走路的姿势来看，来头应该不小，还和沈志钢有说有笑的，可面对士兵们时他却变了另外一张面孔，像冰冷的钢铁一般，闪烁着让人生畏的寒光。

　　“基于以往大家在潜水这个训练项目上的欠缺，我特意请来了一位高人。”沈志钢扫视了全体士兵一眼，接着说道，“他的名字叫曹俊杰，我想不用我再多介绍了吧。”

　　“曹俊杰？”庄若龙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嘀咕：“他不就是上届全球散打比赛的冠军吗？”

　　对啊，怪不得这么熟悉。庄若龙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在去年全球散打比赛中击倒所有对手，取得第一名的家伙。他顿时对此人刮目相看。

　　“他不仅是上届散打冠军，而且还是我军著名的潜水专家，他的成绩三年来都没人能打破。”

　　沈志钢的话在每个人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先前的第一印象立即变得深刻起来。

　　“各位士兵，从今天起我将担任你们的潜水教官，大家可以叫我教官，也可以直呼其名。” 曹俊杰冲所有人点了点头，说话的语气充满了刺鼻的火药味，“我只管与潜水相关的事情，其他一切均与我无关，所以今天虽然和大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必须把很多话放在前面，如果谁敢在训练中开小差，或者让我不高兴，那他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此语一出，这些特种军人可就不服气了，谁也不能忍受这样嚣张的家伙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一个个虽然没有出声，心里早已闹腾开了。

　　“别他妈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老子平生最讨厌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有机会让你尝尝俺的厉害。”庄若龙先前对此人的好感一扫而光，此时慢慢转过头去，却见肖凡正看着自己，又向远处看去，邵帅也盯着自己，他心领神会地收回了目光，心里有了底。

　　潜水对很多特种军人来说都是难题，尤其是深度潜水，很多人考核时都无法顺利过关。对武陵军区特种大队的队员们来说，潜水也是他们的难题，由于比赛时间越来越近，沈志钢只好专门从别的军区请来了曹俊杰，希望这名潜水专家能有特别的办法来解决自己的难题。

　　曹俊杰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上场就让人刮目相看。

　　“所有人注意了，关于潜水练习的基础技能我就不多讲了，现在你们欠缺的已经不是技术，而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你们感到恐慌，但是作为一名特种兵，潜水在实际战场上的作用不可小视，很可能会成为你们最后唯一逃生的本领。”

　　庄若龙觉得这话很正确，他每次潜入水中还不到几米距离时，就感觉胸口憋闷，似乎要窒息了，就再也不敢继续下去。

　　此时，他们面前整齐地摆上了一排水盆，曹俊杰大声说道：“我们现在来做一个实验，我想看看大家能在这盆水中坚持多久。”

　　“预备——开始。”曹俊杰下达了命令，所有士兵的双手背在身后，脑袋全部埋入了水盆中。

　　用这样的方法来训练士兵们的潜水基本功，沈志钢从来也没用过。曹俊杰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在一边大声喊道：“没有听到停止的命令前，谁也不许离开水面。”

　　庄若龙在水中最多能坚持五分钟，下潜距离也才五米多。他此时把脑袋埋在水盆中，合理地控制着呼吸，紧紧地闭着嘴巴。在五分钟时间内，他还能平安度过，如果超出这个时间，他就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了。

　　“啊！”突然，他耳边传来一名战士大声呼吸的声音，而后传来一声吆喝，又传来一阵水花四溅的声响。

　　“你们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抬头，否则我会让他尝尝死亡的感觉。” 曹俊杰说这话时，一只手把那名没有执行命令的士兵的头按在水里，直到对方剧烈地挣扎才松开手。

　　庄若龙虽然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已经十分明白了，虽然他也开始坚持不住了，但他没有放弃，直到脑袋里有种缺氧的感觉。

　　“五分钟了，我看到底有几个人能挺过五分钟。”

　　庄若龙耳边又传来曹俊杰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极限已经过去了，也就是说，他随时都有可能放弃。

　　其实，此时时间已经超过了七分钟，除了庄若龙之外，所有士兵都停了下来。他却没有放弃，仍然一动不动，虽然感觉大脑开始充血，但他仍然屏住呼吸坚挺着，他不会让那个狂傲的家伙抓住把柄。

　　这时所有人都朝他围了过来，都在紧张地盯着他，想看看他究竟能潜多久。

　　“八分钟……很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还能坚持多久。”曹俊杰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庄若龙已经微微颤抖起来，居然感觉全身开始发热。虽然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但思维已经不听使唤，眼皮也开始打架，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已经打破了自己的记录，超越了对潜水的恐惧，他胜利了。

　　“教官，玩够了吗？”肖凡突然大喝一声，冲向庄若龙。当他把庄若龙从水盆里提起来时，庄若龙全身都软了，眼睛紧闭。

　　“庄若龙，庄若龙……”他感觉有人在使劲儿拍自己的脸，他想睁开眼睛，却无法睁开，一阵眩晕袭来，顿时失去了知觉。

　　所有士兵手忙脚乱地把庄若龙抬走了。

　　曹俊杰此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望着士兵们离开的方向，像一棵在风中等待风起的大树，好久都没有动弹。

　　“怎么了，你没事吧。”沈志钢走了过来。

　　曹俊杰这才回过神，收回目光问道：“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庄若龙。”

　　曹俊杰缓缓点着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小子一定是你的得意门生吧。”

　　沈志钢笑道：“一头倔牛，各方面表现都还不错，是棵好苗子。”

　　“上级刚刚收到命令，准备在全军中选拔优秀士兵，成立全国第一支最专业的反恐特种部队，这些被选拔出来的士兵必须是最优秀、最有潜力的。”曹俊杰突然说道。

　　“哦？我倒还真没听说这事。”沈志钢此言刚完，突然转身盯着曹俊杰的眼睛，疑惑地反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俊杰微微一笑，说道：“你带了这么多年兵，眼光一定不会错，据我所知，武陵特种大队也刚成立不久，每个成员都是全军区最优秀的士兵。就像这个叫庄若龙的战士，他的表现虽然有点鲁莽，我不知道他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在超过自己极限的情况下挺了下去，但是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精神，而我们即将成立的反恐特种部队正需要这种精神，需要这种人才。”

　　沈志钢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要庄若龙，想让庄若龙参加这支反恐部队。他沉吟了半晌才说道：“非常谢谢，我没什么意见，庄若龙这小子确实非常有潜力，但是这一切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这个当然，我不会强求，不过这对谁来说都是一次机会，毕竟这支部队将聚集全国最优秀的军人，我想放在谁头上谁都不会拒绝的。”曹俊杰说完这话，便和沈志钢一起往回走。

　　送回寝室后才不过几分钟，庄若龙就醒了过来，只是觉得头还有点晕，当他看见曹俊杰时，第一感觉就是想揍那家伙一拳，但这种想法只是一晃而过。

　　曹俊杰也没想到庄若龙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他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那名战士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最后差点被医生下达死亡通知书。他看见庄若龙时，内心不禁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很快便回头对沈志钢说道：“我相信你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围在庄若龙床前的战士都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他们很快便被赶了出去，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三个人。

　　庄若龙收回目光，转向窗外，苍白的天空像一张幕布，使他感到一阵茫然。

　　曹俊杰再次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张倔强的脸，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庄若龙，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你难道没学过潜水理论知识吗？这样下去你很可能会丢了性命的。”

　　庄若龙当然明白这些，听了此话，他回过头看着曹俊杰的眼睛，顿了几秒钟才说道：“教官，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曹俊杰被问得一愣，沈志钢在一边插话道：“怎么说话呢你，好好说话，别吊儿郎当的。”

　　曹俊杰冲他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到窗户边望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说：“我很欣赏你，尤其是你的狂傲，但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除了有狂傲之气，还必须冷静。虽然你不怕死，但不等于你这条命可以白白交代，因为自从你成为军人之后，你肩上背的就不再是你自己。你今天的表现令我非常失望，但同时也让我吃惊。”

　　“教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明示。”庄若龙的口气仍跟先前一样不怎么友好，但曹俊杰不在意，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说完，他转向沈志钢继续说道：“我看中了你，希望你能跟我走。”

　　“什么？”庄若龙突然觉得脑筋转不过弯来。

　　沈志钢此时说话了，把曹俊杰的意思说得更加明白了。

　　庄若龙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赌气居然会……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说实话，这样的好事放在谁身上都求之不得，但他不敢轻易答应，因为……因为他心里隐藏着一个秘密。

　　“我不要求你现在回答我，我会给你思考的时间，好好想想吧，这对你来说可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因为那里才是真正训练中国大兵的地方。” 曹俊杰说完便做出要离开的样子，沈志钢在庄若龙肩膀上使劲拍了拍，随后也一起离开了。

　　庄若龙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对他来说，实在是具有太大的诱惑力了，他能拒绝吗？况且他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他能接受吗？可是他又找不到更好的接受理由。一切，都因为那个承诺，他来部队前跟一个女孩的承诺，如果他此时接受了曹俊杰的邀请，那么他就将背弃承诺。他的手触碰到了胸口的位置，那里挂着一个女孩送给他的礼物，也藏着一颗充满爱的心。

　　“中国大兵？”他翻来覆去，本来还有点眩晕的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不禁长叹了一声，不愿意再继续思考下去。

　　五月三日，武陵市上空飘浮着几朵形状奇异的白云。

　　武陵军区训练场上，士兵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训练，激起阵阵尘土，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给人一种征战沙场的感觉。

　　“都没吃饭吗？都他妈快点，再快点！”沈志钢拿着一只秒表，正在测量士兵们越过障碍的速度，稍微慢一点，都会被他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

　　肖凡气喘吁吁地回到原点时，沈志钢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小子这个项目差远了，平时怎么训练的，你不要忘记了，比赛时间越来越近了，你是班长，也是种子选手，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肖凡只得忍气吞声，默默地转身回到了起点，重新憋足一口气，再次飞身跃过面前的水沟，然后匍匐穿过沟壑……

　　“邵帅，你给我滚下来，滚下来！”

　　邵帅正准备爬上障碍物，耳边突然传来沈志钢的怒吼声。就在刚才完成这个动作时，他知道自己没有把握好动作要领，致使速度慢了下来，此时只得硬着头皮来到教官面前。

　　“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训练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长进？你傻是吧，给我多观摩观摩别人的动作，滚回去继续。”沈志钢大声骂着，邵帅默默承受着，然后快步回到了训练场。

　　“帅哥，又被开天窗了？”一战友奚落道，邵帅一脚踢了过去。

　　“闹！还有时间闹吗？都给我抓紧了。”沈志钢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邵帅忙一头扎进了训练项目中。

　　庄若龙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个项目的训练，正要继续下一个项目，视线里突然出现一辆黑色轿车，此时正从大门口驶向他们这个方向。

　　黑色轿车在训练场门口停下来，从副驾驶室走下来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子。此人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打着领带，一副书生打扮，他径直走向了沈志钢，然后跟沈志钢说笑着握手，看样子他们之间很熟。

　　庄若龙兴趣不大地看了一眼，正要继续训练，耳边突然传来沈志钢的声音。他别过头去，见沈志钢正在向自己招手，他愣了一下才跑了过去。

　　“田秘书，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庄若龙刚走过去，沈志钢就开口了，他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已经向他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你就是庄若龙吧，我是市政府的田秘书，吴市长派我来请你过去一趟。”

　　“吴市长请我？”庄若龙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跟吴市长根本不认识，只是在上次抗洪抢险的时候见过一面，吴市长请他去干什么？

　　“哦，你就别多想了，吴市长交代过了，一定要请你过去。”

　　庄若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沈志钢却在一边催促道：“别磨蹭，赶紧去吧。”

　　“教官，这……”

　　“这什么这？市长的话也是命令。”沈志钢呵斥道，然后转向田秘书，“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可以把他带走了。”

　　“是，遵命。”田秘书开起了玩笑，然后转身走向轿车。庄若龙还在犹豫，沈志钢在后面使劲儿推了一把，大喝道：“你小子还愣着干嘛，叫你去你就去，又不是上刑场。”

　　庄若龙无奈，只好登上了轿车。

　　这时，士兵们早已议论开了，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庄若龙坐在车里，脑子里就像装满了浆糊，怎么也想不明白市长请他去做什么，还派自己的秘书前来邀请。

　　田秘书回头看了庄若龙一眼，没话找话地问道：“训练挺辛苦吧，这当兵是不是整天都这样啊，枯燥吗？”

　　庄若龙支支吾吾地应付着，可思维却无法安静下来，他的目光随着车窗外的风景上迅速划过，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哈哈，小庄，别紧张，这市政府又不是朝廷衙门，吴市长这次亲自召见你，我猜十有八九是好事。我刚出差回来就接到市长的电话，所以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事。”

　　庄若龙无心听对方聒噪，但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这事兴许与父亲有关。

　　来到市政府办公室后，田秘书非常热情地招呼他坐下，然后叫他等一会儿。田秘书离开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庄若龙一个人，他打量着这间别致的办公室，刚抿了一口茶水，田秘书就回来了。

　　“市长叫我们直接去亚洲大酒店，请吧，他在那里等我们。”

　　“亚洲大酒店？那是什么地方？”

　　“市政府的接待酒店，你没听说过吗？哦，也是，你们平时很少有时间出来逛街吧，对这里可能还不太熟悉。”田秘书说着已经转身离开，庄若龙只得紧紧跟上。

　　难道市长请我来就是为了请我吃饭？可是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庄若龙一路上都在想这些问题。直到轿车在亚洲大酒店门口停下，他才缓过神来，随田秘书径直走进这间装修豪华的大酒店，立即走过来几名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了二楼。

　　庄若龙并非没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紧跟着田秘书上了二楼，只是脑海里还在猜想吴市长这次请自己来的真实目的。

　　当一扇大门被打开时，庄若龙顿时呆住了，房间里有一张圆形大饭桌，饭桌周围已经坐着好多陌生的面孔，要不是吴市长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他连吴市长都差点没认出来。

　　“若龙，你看谁来了？”

　　庄若龙听了吴市长的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但当他的目光碰触到那双眼睛时，全身顿时像被抽干了血似的，没了知觉，半晌都没动一下。

　　“哈哈，小伙子穿军装的样子可真帅气啊。”

　　庄若龙耳边传来吴市长的夸奖，但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我看错了，我是在做梦吗？那个影子在他眼前晃来荡去，他不知是该怀疑自己，还是该怀疑现实。

　　“若龙，过来坐。”

　　直到他听到这个声音时，才像还魂了似的动了一下，目光直视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仍旧没有动一下。

　　“哈哈，若龙，是不是在这里见到你父亲很惊奇啊？”吴天拉着他的胳膊慢慢走向庄权。

　　庄若龙走到父亲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好久才喊出一个字：“爸。”

　　庄权让他坐下，说道：“若龙，我这次到武陵市来，吴市长一定要把你叫来。哈……老吴啊，我这个儿子就这个性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来，咱们喝酒。”

　　“哈哈，你看若龙穿军装的样子，可比你帅气多了哦。”

　　大家在笑声中夸夸其谈，庄若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边缘人，恨不得马上逃出去，浓浓的酒气把房间里弄得乌烟瘴气，他难受之极。

　　“若龙，来，我敬你。”

　　他毫无心思地吃着饭，目光在一个个鲜美的菜肴上扫来扫去，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此时面对市长的敬酒，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父亲出面道：“算了算了，老吴，部队有规定，再说若龙也没什么酒量，来，我们喝酒，不管他。”

　　庄若龙讪笑着应付了过去，想要逃跑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了。

　　酒正酣，笑正浓，酒宴似乎永远也结束不了。

　　庄若龙就像一个孤独的影子坐在那里，看着面前觥筹交错，终于忍不住起身走了出去。大家都沉浸在酒兴中，没人阻止他离开，似乎也没人注意到他离开。

　　他对着窗口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仰天伸了个懒腰，顿时感觉呼吸顺畅多了。坐在酒店大厅里，望着柜台后面的几口大时钟，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世界其他国家此刻的时间，想像着地球上的一半黑夜，一半白天，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从他面前走过的人几乎都会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他这才想起自己正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军装。

　　一晃又过去半小时了，他仍然没等到父亲从楼上下来，正等得发慌，想要上楼去看看，田秘书出现在他视线中。田秘书看见庄若龙时也是一愣，但马上紧握住他的手不停地抖动着，刚想说什么时，突然打了个酒嗝，庄若龙来不及躲闪，被一股刺鼻的酒味熏得差点憋过气去。

　　“若龙啊，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你看这……”他的话说到一半，又打了个饱嗝，庄若龙非常难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此刻已经摆脱了对方的手，忙转向一边借机说道：“我想我得回去了，训练非常紧。”

　　“哎，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庄市长可还……”田秘书的话还没说完，庄若龙已经转身离开，“你等等，等等啊，我去说一声。”

　　但是庄若龙已经下了台阶，正在此时，他身后又传来田秘书的声音：“庄市长，您看！”

　　“哦，没事没事。”

　　庄若龙听见是父亲的声音，这才收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父子俩来到一片空旷的广场散步，阵阵春风拂面，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一群群小鸟结着对子在头顶愉快地盘旋，偶尔飘过的一片白云，给这个世界增添了一丝妩媚。

　　两个身影同步走了很久，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沉默成为他们之间无声的交流。

　　庄若龙内心很复杂，他知道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直到父亲开口询问他在部队的生活时，他似乎才找到打破沉默的突破口，用不疼不痒的言语回答了父亲的问题。

　　“若龙啊，我明天就要离开了，有时间多给妈妈打电话，她很想你！”庄权的感叹在庄若龙耳边像柔软的风儿一样抚摸着他的心坎，他缓缓点着头，思维却没有停留在这一刻。

　　又是沉默，沉默成为父子之间最难以跨越的鸿沟。

　　“听吴市长说，在武陵市的抗洪抢险中，你还被部队授予二等功一次，是真的吗？”庄权似乎也是无话找话说，他对这个儿子的感觉就像刚刚喝完的那些酒一样，有一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也许是从小教育方式的问题，他们之间的代沟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弥补。

　　庄若龙对父亲的这个问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突然收住脚步望着父亲的眼睛说道：“爸，有一件事我得感谢您。”

　　“感谢？”庄权的心微微一颤，但脸上立即浮现出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反问道，“我为你做过什么事吗？”

　　“您记得一个叫夏天宇的人吗？”

　　“夏天宇？”庄权疑惑地摇了摇头。

　　当庄若龙把夏天宇的事情告诉父亲时，庄权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有了一点印象。

　　“他曾经是我的班长，对我帮助很大，所以……”

　　庄权摆了摆手：“不说这事了，还是说说你自己吧，好像应该到退伍年限了吧，将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把庄若龙给问住了，这段日子他正在为此事发愁呢，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曹俊杰的面孔。这事确实让他太为难了，他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可是进入中国最优秀士兵训练营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无法，也无力抗拒。

　　此时面对父亲的问题，他只得又无奈地陷入了沉默中。

　　“如果你喜欢继续当兵，或者做出任何其他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父亲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庄若龙心里顿时像被什么堵塞住了，竟然呆立在原地，眼前浮现出父亲伟岸的背影，就像儿时记忆中的背影一样，依然是那样挺拔，那样让自己有安全感。

　　“不过，爸爸希望你能调回去，如果你想好了给我电话，至于分配的问题，天安军分区那边你不用担心什么！

　　当他听到这话时，他的心情迅速跌落到冰点，整个身体就像被囚禁在冰窟窿里，无法救赎，更无法呼吸。 生死狙击（套装9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