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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还是那个熟悉的花园，此时却已是月朗星稀，周围萧索零落，全没了方才的热闹之感，泉州冬夜特有的潮湿冷风，向着已是满脸泪痕的沈穆锦袭来。

　　脸上湿凉的印记唤醒了还在抽咽的沈穆锦，依旧无法自由迈开双脚的她，面对此时异乎常理的情形，也全然顾不上规矩礼数了，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边尽力平复心绪，一边四下里环顾打量。

　　无论如何，先能挪动步子才好说其他。

　　“诶，你说说，今年的上元夜，这府里面怎么冷冷清清的，别说装点庆祝了，就连给咱们这些下人的的赏钱都见不到影儿了！”

　　也不知是哪一丛枯枝后，突然飘来了一阵女子小声抱怨的话语，瞬间让原本俯身打算查看脚下的沈穆锦停下了动作。

　　“可不是嘛！打从新年开始，这府上就全没热闹气儿。年前给大家赶制的新衣，莫名就比往年少了一身儿，结果太太见年节下没有什么宾客上门或是递拜帖，心里不痛快，竟还说既如此，以后也不必常做新衣裳了！”

　　另一个女声响起，沈穆锦大致听得明白，这是两个丫头在背地里偷偷抱怨主子。

　　可是，自家年节下向来十分热闹，拜谒贺年来往走动不断不说，母亲万氏又行事最是大方，并不记得何时有过裁剪下人新衣的事情。

　　“哎，姐姐，其他人都说太太从前最是个慈善人，我进来的晚，怎么现如今瞧着却全不是那回事儿？！”

　　“大家这么说也没错，只因从前这位主子确实是个和善大方人，家中谁提起来不都是止不住的夸，若非如此，那老爷也不能再娶了她！只不过，现下看来，那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哄着老爷开心罢了。”

　　“真的？不能吧，不是说这位太太出身大家，品貌极好，只是不幸守了寡，老爷因为是姻亲，所以心里清楚，这才特意求娶了来么？”

　　“呵，那都是掩人耳目的，骗傻子罢了，你也真信！这位主子啊，和前头的太太都是庶出，却也不是一个妈生的，当初她在夫家守寡被人赶出来，逃难似的求在了这府门口，那幅叫花子似的惨样子，哪有一点品貌可言？！否则按理来说，太太守寡改嫁，宝小姐怎么说也应留在阮家，这不，也跟着逃到了沈府上！”

　　“这到有些道理，”开头的那个丫头似是点了点头，“可既然老爷都能愿意续娶，就说明这位太太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啊？怎么。。。”

　　“哼，从前寄人篱下，自然是要多贤良有多贤良，这府里上上下下，人人都被她母女俩蒙住了眼睛，只觉得哪里都好。待到老爷病重，自知无力回天，想着将两位小姐和年纪尚幼的少爷托给这位温柔大方的姨母总比外人强，这才娶了她进门做续弦。起先，也还好，不过不久后老爷过世，这位主子就开始翻脸不认人，露出了真面目。你当为何会买你进府？还不是这位太太想方设法将忠于旧主的老人儿全都打发了出去，府上没了人使唤，这才重新添了人进来！”这个丫头似乎是在沈家有些时日，说起主子之间的事情来，头头是道。

　　“啊，照姐姐你这么说，太太的心思，也太可怕了！”先前的丫头听声音年纪还小，这时候忍不住有些惊惧不安。

　　“哎，不是我故意嚼舌头，你瞧瞧这府里上上下下，不是一心忠于太太的，就是像我这样原本没什么年纪资历的，再就是你们这根本不知底细的新人了。要我说，咱们到底只是下人，主家就算克扣些，总也能有口饭吃，比在外边饿死强得多，抱怨不得，最惨的，还得说这府上的正经少爷小姐了！”

　　“为何？姐姐不如说来听听，也好教妹妹我长些见识，将来不至于平白得罪人。”

　　年纪小的丫头问的十分恳切，另一个丫头听了，不由得心中有些得意，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停下来仔细打量了四周，见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又压低声音说道：“看在咱俩平日要好，那我就好好给你说说。自从老爷过世，太太就掌了家，府上的银钱往来，全都牢牢握在她手中。别看从前她对少爷小姐千分呵护万般体贴，那不过是为了拉拢人心，这既然彻底得了势，自然也就再不用费劲惺惺作态了。我听正院里看门的刘嬷嬷说，有一次太太不妨头，亲口在院子里吩咐管少爷和小姐院子的掌事婆子，说是只要看牢了那些小主子，不生出事来就行，至于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趁早少费功夫。”

　　听两个丫头说了这么半天，沈穆锦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人口中的‘太太’，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亲身母亲万氏，而是上一世做了自己继母的小万氏！

　　“这。。这也太。。。毕竟也还是正经主子啊，叫外人晓得了，太太就不怕。。。”小丫头不敢置信，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府里管事的都是一心忠于太太，想要困住几个小孩子，有什么不可能？人家的亲生闺女可是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阮家靠不住，自然得要太太多为宝小姐的将来打算，正嫌不够呢，又怎么能愿意将银钱花在旁人身上？！不过，这太太也是做得太过了些，走了风声出去，要不你当为什么旁的人家如今都不再上门了，别的不说，那周家从前和咱们可是最要好不过，如今只怕太太再心热，人家也没什么好脸看了。”

　　小丫头听了这番话，一时对沈家的几位小主子生了同情，似是不愿意相信的呐呐道：“姐姐说的实在，实在厉害，只是就算太太是继母，好歹还有姨母的情分在，不至于，不至于一点情面不顾吧。。。对了，我今儿在外面院子里，还听太太身边的吴嬷嬷吩咐人，说是要他们晚上带着小少爷出去看灯，还给了好几定银子呢！想来太太当初怕是心绪不好，一时气话也是有的。”

　　见小丫头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话，另一个丫头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不满，言语间也刻薄了起来：“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的什么好心？！信不信由你，将来啊，那几位主子还有的好受呢！咱们走着瞧就是了！哼！还不快走，再耽搁下去，先吃挂落的可就是咱俩了！”

　　小丫头听她说的厉害，也不敢再多话，诺诺应是，两个人便渐渐走远了。

　　四周再一次安静下来，只留沈穆锦依旧站在潮湿的冷风中，面色惨白，如遭雷击，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大喊着。

　　是上元夜！原来，这是上一世弟弟沈穆清失踪的那个上元夜！ 锦绣良缘：盛世嫡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