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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查理·芒格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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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查理·芒格传略

  迈克尔·布洛基

  最接近把一个人的生活重新过一遍的事情是回忆那种生活,并用文字记录下来,让这种回忆尽可能地长久。

  ——本杰明·富兰克林

  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辉煌故事背后,是两位金融界的天才:广受赞誉的沃伦·巴菲特和他的“沉默伙伴”,以低调为乐的查理·芒格。

  查理是沃伦的朋友、律师、顾问、“死对头”(沃伦曾经称他为可恶的“说不大师”),也是美国商业史上最成功的上市公司的最大股东之一。沃伦1964年接管了伯克希尔,几年后,查理也加入了管理层,自那以来,该公司的市值令人震惊地增长了13500倍,从1000万美元猛增到1350亿美元,而且该公司的流通股并没有增加多少。如此非凡的增长是这两位美国中西部人取得的杰出成就,他们齐心协力,发现和抓住了许多其他商人不断错过的机会。

  这个场景注定了在查理随后的岁月里将会无数次地重复:在明尼苏达州卡斯湖成功地钓到大鱼。

  沃伦是美国最受尊敬和知名度最高的商界领袖之一,而查理则有意地避开镁光灯,选择了相对默默无闻的生活。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位复杂和极其低调的商人,我们必须从头开始。1924年1月1日,查理·托马斯·芒格生于美国中部的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市。许多知名人士都是他的中西部老乡:威尔·罗杰斯、亨利·方达、约翰·佩尔辛、哈里·杜鲁门、沃尔特·迪士尼、安·兰德斯、杰拉德·福特——当然还有沃伦·巴菲特。

  查理最初和巴菲特家产生交集,是在他成长的那些年,当时他在巴菲特父子商店工作。那是奥马哈市一家高档杂货店,与芒格家相隔六个街区。老板是沃伦的祖父恩尼斯特,他拥有这家商店的部分所有权。恩尼斯特是严格的纪律执行者,他安排手下的年轻工人每天上班12个小时,期间既不能进食,也不能休息。按照查理的说法,他的老板的反社会主义的态度可以从其设定的规矩看出来:老板要求孩子们下班时上缴两分钱,那是新的社会安全法案规定的费用。他们得到的是两美元的日薪和一句忠告:社会主义是有问题的。

  巴菲特杂货店的艰苦工作让查理和沃伦受益终生。在他未来的生意合伙人离开几年之后,年轻六岁的沃伦也在恩尼斯特爷爷手下艰苦地工作过。

  查理的正式教育始于邓迪小学,他的两位妹妹玛丽和卡萝尔也是该校的学生,他们在那里得到了正统的道德教育。老师们记得查理当年是个聪明的小孩,也表现得有点目中无人。他喜欢用通过阅读各种图书(尤其是传记)所获得的与日俱增的知识来质疑老师和同学们的世俗智慧。如今,他已想不起最早接触本杰明·富兰克林的那些格言警句是在什么时候,但它们让查理对这位兼收并蓄的古怪政治家和发明家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崇拜之情。查理的双亲埃尔·芒格和弗罗伦斯·芒格夫妇鼓励阅读,圣诞节会给每个孩子送几本书当礼物;那些书通常在当天晚上就被狼吞虎咽地看完。

  查理和他的太太南希在驶离圣塔巴巴拉海岸的Channel Cat号游艇上。

  “我这辈子遇到的聪明人(来自各行各业的聪明人)没有不每天阅读的——没有,一个都没有。沃伦读书之多,我读书之多,可能会让你感到吃惊。我的孩子们都笑话我。他们觉得我是一本长了两条腿的书。”

  戴维斯家是芒格家的世交,两家离得很近,芒格经常去他们家翻阅埃德·戴维斯医生的各种医学期刊。埃德是他父亲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们的家庭医生。由于早年接触了戴维斯医生的医学藏书,查理养成了终生对科学的兴趣。到了14岁那年,这个早熟的好学少年也变成了医生的好朋友。查理当年对医学特别感兴趣,他观看过戴维斯医生进行泌尿科手术的录像,并对类似手术的统计结果感到着迷。

  查理在家有饲养仓鼠的爱好,偶尔会拿它们跟其他孩子进行交易。查理敏锐的谈判能力甚至在小时候就已经锋芒毕露,他通常能够换来更大的或者有少见颜色的仓鼠。当他养的仓鼠达到35只时,他母亲勒令他停止这种爱好,因为他在地下室给仓鼠盖的窝实在太臭了。事隔多年之后,他的妹妹还记得,在查理放学回家喂仓鼠吃东西之前,家里人不得不忍受它们因为饥饿而发出的无穷无尽的尖叫。

  查理上的是中央高中,它是一所规模非常大的公立学校,被认为是很好的大学预科学校。老师大多数是女性,他们对工作和学生都很认真负责。中央高中提供了传统的经典教育课程,查理当然学得很出色,因为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又很好学。

  仓鼠饲养员和交易员

  在妈妈教会他读字母之后,查理就上学了,所以在小学和初中时,查理是班上年纪和个子最小的学生。由于身材实在太小,查理在常规的高中体育项目中毫无竞争力,所以他参加了射击队;因表现优异获得了杰出代表队员奖,最终还成了队长。他那件代表队毛衣(查理回忆说“在很小的襟部上绣着很大的字母”)引起许多校友的瞩目,他们很奇怪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家伙怎么能得到优异奖。那是查理运气好,他父亲热爱户外活动,喜欢猎野鸭,而且很高兴他儿子的枪法神准。

  20世纪20年代的奥马哈是一个民族熔炉;不同种族和宗教的人们相安无事,生意上也互有往来,犯罪几乎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该市的居民既不锁家门也不锁车门,人们相互信任。孩子们在温暖的夏夜玩“踢罐子”游戏,在星期六的午后去看最新的“有声电影”,比如说《金刚》,那是查理八岁时的最爱。

  中央高中校徽

  20世纪30年代是艰难时世,奥马哈受到大萧条的严重影响。查理亲眼看到贫苦大众的窘境,那让他终生难忘。他看到流浪汉在街上游荡,乞讨人们的施舍;也看到有人愿意清扫车道或者走廊,以便换取一个三明治。借助家人的社会关系,查理找到一份成天看马路上人来人往的无聊工作,每小时能赚40美分。查理喜欢这份工作多过在杂货店搬运沉重的货箱。

  查理的爷爷是一位受尊敬的联邦法官,他的父亲也踏上法律的道路,成了一名成功的律师。查理的近亲受到大萧条的影响并不严重,但有些远亲深受其害。这个时代为年轻的查理提供了真正的学习经验。他爷爷伸出援手,拯救了查理的叔叔汤姆开设在内布拉斯加州斯特朗姆斯伯格市的一家小银行,查理从中领教到了爷爷的慷慨仗义和精明的商业头脑。由于经济形势很糟糕,加上庄稼因为干旱而歉收,该银行的农民客户无力偿还贷款。汤姆累积了35000美元无法收回的贷款凭证,前来恳求芒格爷爷相助。这位法官拿出一半的身家来冒险,花了35000美元的第一抵押贷款来交换银行的那些不良贷款,从而使得汤姆能够在罗斯福的银行整顿期过后重新开门营业。法官最终收回了他的绝大部分投资,但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大萧条期间,奥马哈也未能幸免于难。查理的近亲并没有遭到太大的影响,但他的一些远亲深受其害。

  芒格法官还送他的音乐家女婿去上制药学校,并资助他买下一家位置上佳、因为大萧条而倒闭的药店。该药店后来财源广进,让查理的姑妈过上了有保障的日子。查理学到这样的道理:只要相互支持,芒格家族就能渡过美国历史上最糟糕的经济崩溃。

  幸运的是,埃尔·芒格的律师事务所在大萧条期间生意兴隆,当时美国最高法院同意复审一桩涉及由他代理的某家小型肥皂制造公司的税务案件,这给他带来了一笔横财。碰巧,最高法院的审理结果也会影响到行业巨头高露洁——棕榄公司。高露洁公司认为,这位中西部的律师缺乏必要的经验,根本无法在最高法院打赢官司,所以他们付钱请埃尔让贤,由某个著名的纽约律师来取代他的位子。这位大城市的律师输掉了官司,埃尔则把一笔可观的费用装进了口袋。后来他开玩笑地说,他要是接手这个案子,也有可能打输,而且赚到的钱更少。这笔钱的具体数目并没有被披露,但它和埃尔从其他客户那里赚到的钱加起来,足够让芒格一家在大萧条期间继续过着舒服的日子。查理也帮家庭分忧,他通过工作赚取自己的零用钱,从而亲身体会到了财务独立的价值。

  “由于受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各种因素的刺激,我曾短暂地钻研过基础物理学。这次钻研极大地提高了我的智慧。结果我得到了更多的思维模式,所以我更不会成为寓言中那个‘拿着铁锤的人’。”

  1941年,大西洋彼岸战火正酣,查理从中央高中毕业,离开了奥马哈,前往密歇根大学就读。查理选择了数学作为他的专业,因为他被数学逻辑和推理所吸引。上了一门理科必修的基础课程之后,他也喜欢上了物理学。查理为物理学的魅力和广阔的研究范围而着迷,尤其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这样的物理学家研究未知事物的过程。查理后来热衷于用物理学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他认为这是处理各种生活问题的有效技巧。他常常说,任何人要想获得成功,都应该学习物理学,因为它的概念和公式十分美丽地展现了正确理论的力量。

  当时部队急需上大学那个年龄段的人应征入伍。19岁生日之后不久,在密歇根完成大二学业的查理加入了美国陆军空军兵团的一个军官培养计划,完成该计划之后,他将成为一名少尉。他被派往新墨西哥大学的阿尔布开克校区,学习自然科学和工程学,后来又被送到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市,入读了声誉很高的加州理工学院。他专攻热力学和气象学——这是两门对当时的飞行员来说很重要的学科——被培养成一名气象学家。完成加州理工的学业之后,查理被分配到位于阿拉斯加州诺姆市的永久军事基地。

  “我在加州理工只读了九个月,那是二战期间,空军安排我在那里进修气象学。当年,甚至是现在,预测天气就像利用赛马的资料来预测赛马的结果。如果不是战争的压力,我对气象的兴趣是零。”

  服役期间,他和年轻的南希·哈金斯结了婚。南希原籍帕萨迪纳,是他妹妹玛丽在斯克里普斯学院的好朋友。他们先后在阿尔布开克和圣安东尼奥安家,直到1946年查理从美国陆军空军兵团退役。查理和南希婚后不久便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是一个男孩,他们给他起名叫泰迪。

  虽然在几个大学念过书,但查理仍然没有学士学位。尽管如此,他借“复员军人安置法案”,申请了哈佛法学院,他父亲也是该校毕业的。他没有本科学位,申请时处于劣势,但哈佛法学院的前院长罗斯克·庞德是他家的世交,他亲自为查理说情。查理被录取了,不过招生办决定让他先修本科的课程。

  结果,查理轻而易举地在哈佛取得了成功,尽管在此期间他得罪了少数几个人。因为聪明过人(空军的测试表明他的智商极高),查理的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这通常被视为唐突鲁莽。实际上,查理只是有点毛躁,也不太喜欢在教室里跟同学玩笑嬉闹。尽管如此,他还是受到大多数同龄人的喜爱,也完全享受在哈佛丰富多彩的学生生活。

  1948年,查理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同届学生有335人,他是12名优秀毕业生之一。他原本想加入父亲的律师事务所,但和父亲商量之后,他们两人都认为查理应该去更大的城市发展。于是,他启程前往南加州,当年还是加州理工学院的学生时,他就喜欢这个地方。通过加利福尼亚州的律师执业考试之后,他供职于赖特&加雷特律师事务所,该公司后来更名为穆西克、毕勒&加雷特律师事务所。查理在南帕萨迪纳修建了一座房子,房子是由他的建筑师姨父弗雷德里克·斯托特设计的;他、南希和他们的三个孩子——泰迪、莫莉和温蒂——就住在那座房子里。

  哈佛法学院院长罗斯克·庞德亲自出面,让查理被哈佛录取。

  “说起来挺伤心的,但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我。”

  虽然外表风光无限,但查理的世界并非阳光普照。他的婚姻遇到了问题,他和他的妻子最终在1953年离婚。在那之后不久,查理得知他深爱的儿子泰迪罹患了致命的白血病。这对29岁的查理而言是难以承受的打击。当年骨髓移植尚未出现,白血病是没有希望治愈的绝症。有个朋友记得,那时查理会到医院探望垂死的儿子,然后痛哭着走在帕萨迪纳的街头。

  在这段伤心的日子里,他的好友和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罗伊·托尔斯通过朋友搭线,安排查理和住在洛杉矶的南希·巴里·博斯韦克见面。她是斯坦福的毕业生,离了婚并有两个儿子,他们的年龄和查理的两个女儿差不多大。查理和南希有很多共同的爱好,相处得很快乐;在几个月的约会之后,他们订婚了。他们在1956年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家庭婚礼,四个从四岁到七岁的孩子(男方的两个女儿和女方的两个儿子)参加了婚礼。

  查理和南希在南希位于洛杉矶西部丘陵地带的房子住了好几年。后来为了缩短查理上下班的距离并加上其他原因,他们搬到汉考克公园,现在他们还住在那里。他们修建的房子很大,足以容纳这个人数不断增加的家庭:他们后来又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总共拥有八个子女。幸运的是,他们两人都喜欢孩子!他们还喜欢高尔夫、海滩和社交俱乐部。查理和南希很快加入了大学俱乐部、加州俱乐部、洛杉矶乡村俱乐部和海滩俱乐部。

  查理终生对伦敦街头的建筑物极感兴趣。

  由于背起了许多新的责任,查理在他的律师事务所卖命工作。即使是这样,他的收入仍然不能让他满意,因为律师的收入是按小时收费的,而且跟年资有关。他想要拥有相比资深律师更多的收入。查理想要成为他的律师事务所客户中一些大资本家那样的人物,尤其是哈维·马德——他后来创办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大学。在南希的支持下,他进行了律师业务之外的投资,寻求别的赚钱办法。然而,他并没有忘记他祖父教导的铁律:专注于当前的任务,控制支出。

  1956年1月27日,查理和南希·巴里·博斯韦克结婚。

  应用这种保守的方法,查理抓住了许多发财致富的机会。他开始投资股市,并且获得了某个客户几家电器企业的股权——这种做法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和60年代的美国律师中很常见。这项投资对双方都有利:查理获得了宝贵的经商知识,而他的客户则享受到了一位精通领域不仅限于法律的律师的先见之明。

  1961年,查理第一次涉足房地产业,投资伙伴是他的客户和朋友奥蒂斯·布思。他们在加州理工学院附近的空地修建了分户式产权公寓,这项投资大获成功,两位合伙人投入了10万美元,得到了30万美元的可观利润。查理和奥蒂斯接着在帕萨迪纳成功地开发了另外一个项目。查理后来还在加州阿罕布拉市参与了一些相同的项目。在不断地谈判和签约的过程中,他的商业触觉变得更加敏锐了。他把从上述投资赚到的钱都用于房地产开发,这样一来,他所做的项目就变得越来越大。等到1964年他收手的时候,光是房地产开发就给他带来了高达140万美元的收益。

  “我想你要是在为心爱的女人购买珠宝,你可能就不会计较花了多少钱。”

  查理论吸引客户:“关键是把手头的事情做好……把手头的事情做好。把已经拥有的客户照顾好,其他的自然会来找你。”

  1962年2月,他和四个来自穆西克、毕勒&加雷特的同事合伙成立了新的律师事务所。最初的五位合伙人分别是罗伊·托尔斯、罗德里克·希尔斯、狄克·艾斯本思赫德、弗雷德·沃尔德和查理。后来成为合伙人的还有罗德的太太卡尔拉,以及詹姆斯·伍德,他是一个独立的执业律师,也是希尔斯家的好友,而且重要的是他有一位客户。他们把律师事务所命名为芒格、托尔斯&希尔斯。多年以来,这个事务所更改了几次名字,但总是以芒格、托尔斯开头。随着罗恩·奥尔森的加入,它最终变成了芒格、托尔斯&奥尔森,简称“芒格托尔斯”或者“MTO”。

  对于当年的芒格来说,在律师业的成功只是事业的起点,而非最终的目标。差不多在创办新的律师事务所的时候,他同时也在仔细地设计退出该行业的方案。查理和杰克·惠勒一起建立了一个投资合伙公司,后来艾尔·马歇尔也加入他们。几年之前查理有了这个投资合伙公司的想法,当时查理的父亲去世了,查理必须返回奥马哈料理后事。为了欢迎查理回家,查理的朋友兼医师埃德·戴维斯医生的子女们安排了一个晚宴。戴维斯的两个儿子埃迪和尼尔都是查理童年的死党,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成了医生,而他们的妹妹薇拉则嫁给了奥马哈的商人李希曼。出席晚宴的有薇拉和李希曼、尼尔和他的妻子琼,以及一个叫做沃伦·巴菲特的小伙子。

  查理的父亲阿尔弗雷德·芒格

  查理正是因为回家料理父亲的后事,才会遇到沃伦·巴菲特。

  查理认识沃伦的家人,因为他早年曾在巴菲特父子商店工作过;沃伦也听说过查理,那是几年前他在奥马哈募集投资资本金的时候。有一次,沃伦遇到戴维斯医生和他的太太多萝西,向他们解释自己的投资哲学,他们同意把毕生积蓄的很大一部分——10万美元——交给他。为什么呢?医生解释说沃伦让他想起了查理·芒格。沃伦并不认识查理,但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喜欢他的理由。

  在这次回家的晚宴上,查理和沃伦发现他们有很多相同的想法。餐桌上其他人也明显地看出来这将会是一次惺惺相惜的交谈。那天晚上,两位年轻人——沃伦29岁,查理35岁——相谈甚欢,他们无所不谈,话题包括商业、金融和历史的许多方面。如果其中一方在某个方面的知识比较丰富,另外一方就会很兴奋地洗耳恭听。

  沃伦对查理继续从事律师职业不以为然。他说查理固然可以把当律师作为一种爱好,可是当律师赚的钱没有沃伦正在做的事情赚得多。沃伦的逻辑帮助查理在经济条件许可的时候第一时间放弃了律师生涯。

  查理返回洛杉矶之后,他们的交流还在继续,通过电话和长长的信件,有时他们的信长达九页。他们都明白两个人注定要一起做生意。他们之间不存在正式的合伙关系或契约关系——这种纽带是由两个相互理解、相互信赖的中西部人的一次握手和拥抱创造出来的。

  他们的伙伴关系带来了许多好处:友谊、投资机会,以及那种理解彼此的思想和言语的独特能力。后来,他们各自领导的两家机构也开始互利互惠。沃伦投资或者收购企业的时候,会请芒格托尔斯律师事务所当法律顾问,他能随时享有全国顶尖的律师事务所,这给他带来了很多收益。与此同时,芒格托尔斯除了获得巴菲特的顾问费之外,也有其他收获,因为巴菲特的声誉给律师事务所带来了更多的高端客户。

  但芒格托尔斯律师事务所并非唯利是图。芒格个人的生活原则在这个律师事务所也有所体现,该所不事声张地为洛杉矶地区的贫困人民和弱势群体提供了大量的法律援助服务。时至今日,查理对该所的律师仍有影响,他总是提醒他们,“别只看到钱”,要“选择那些你愿意与他交朋友的客户”。虽然芒格早在1965年就离开了这个律师事务所,只在那里干了三年,但他对该所的影响仍然是不可磨灭的,这可以从下面这点看出来:他的名字依旧排在该所175名律师的前列。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撤出他在该公司的股份。相反地,他主动将他的股份划给他的年轻合伙人弗雷德·沃尔德——他死于癌症,留下了一个妻子和几个子女。

  查理追求财务独立的计划很快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和杰克·惠勒合伙投资创立了惠勒芒格公司,他花了许多时间来打造该公司的资产基础。他也花时间参与了各种房地产开发项目。所有投资都是一帆风顺,没有遇到重大的波折。在惠勒芒格公司,查理用他自己的钱和其他人的钱来投资股票。查理更专注于让他的资本运转起来,而不是吸引新的客户。因为杰克·惠勒在太平洋海岸股票交易所拥有两个席位,惠勒芒格公司只需支付很低的交易费用,同时惠勒和芒格将行政开销一直保持在接近零的水平上。

  太过相似?

  查理对两个人太过相似的“担心”在2005年接受《基普林格个人理财杂志》的访谈中显露无遗:“沃伦·巴菲特和你在投资及决策方面的分歧多吗?”“不多。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人看好某件事情,往往意味着两个人都会看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查理和沃伦继续给对方打电话和写信,分享他们的想法和投资理念。有时候他们会同意投资同一家公司。有时候他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慢慢地,他们各自独立的投资产生了交集。沃伦投资了蓝筹印花公司,变成最大的个人股东。查理变成了第二大股东,最终,伯克希尔公司将其收归旗下。

  《福布斯》400富豪榜

  查理·芒格

  16亿美元。

  投资业。洛杉矶。

  80岁。离异,再婚;8个子女。

  与合伙人沃伦·巴菲特相比,他得到的赞美没那么多,财富更是少得多,但仍是伯克希尔·哈撒韦的重要人物。自1978年以来担任该公司的副董事长,擅长复杂的投资分析。1959年与巴菲特相识,随后开始投资伯克希尔。其他投资:持有好市多公司(Costco Wholesale,零售业)、每日快讯(Daily Journal,法律报纸)和传家地产(Price Legacy,地产投资)的表决权股。热衷教育事业,捐赠了帕萨迪纳市亨廷顿图书馆的新楼;是哈佛——西湖中学的校董。

  《福布斯》,2004年10月11日

  答题人

  伯克希尔年会有20000人参加,西科年会有将近500人出席。在大约六个小时的伯克希尔年会和三个小时的西科年会上,查理无需彩排,也无需把问题显示在屏幕上,他只用铅笔和白纸,回答各种各样的提问。下面这个例子来自2004年西科年会:

  问:下星期五晚上我想要去明尼苏达州的鹰湖钓鼓眼鱼。你有什么技巧或鱼饵推荐吗?

  答:我不钓鼓眼鱼啦,年纪大了之后,我只钓鲈鱼了。但在我的湖里,鼓眼鱼在晚上比较好钓。

  查理和惠勒的合伙关系从1962年持续到1975年。惠勒芒格公司的前11年表现非常优异,年均复合毛收益率为28.3%(净收益率为20%),同期道指年均复合增长只有6.7%,而且没有出现收益下滑的年份。但这家合伙公司在1973年和1974年的大熊市中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这两年的亏损率分别为31.9%和31.5%,因为该公司的主力重仓股蓝筹印花公司和新美国基金下跌得很厉害。该公司的业绩出现了下滑,尽管用查理的话来说,他“那些主要的投资最终肯定能以高于市场报价的价格售出”。不过这家合伙公司在1975年强劲反弹,年度收益猛增73.2%,将14年的年均复合回报率提高到19.8%(净回报率13.7%),而同期道指的年均复合增长只有5%。

  在这段艰难经历之后,查理效法巴菲特,最终决定不再直接为投资者管理基金(沃伦在1969年关闭了他自己的合伙公司)。他们决定通过控股一家股份公司来建立财富。惠勒芒格公司清算的时候,它的股东得到了蓝筹印花公司和多元零售公司的股份。这些股份后来被转为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票,1975年底的收市价是38美元。如今,每股价格超过85000美元(2005年本书英文版首次出版的时候),使查理成为《福布斯》400富豪榜上的一员。虽然查理对钱多钱少其实无所谓,但他为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样的榜单上而感到懊恼。尽管个人形象很健康,查理还是喜欢低调。

  伯克希尔·哈撒韦在沃伦和查理的领导下获得非凡成功的故事已经在其他地方被讲述过很多次,所以这里就不赘述了。总而言之,在挑选价值被低估的公司、然后从公开市场上购买大量的股票或者直接将它们收购方面,他们的业绩是无与伦比的。他们收购了各种各样的企业,包括约翰斯·曼维尔公司、布法罗晚报、飞行安全国际公司、Netjets飞机租赁公司、邵牌地毯、本杰明·摩尔油漆公司、政府职员保险公司和牛奶皇后公司等。此外,他们还在公开市场上收购许多上市公司的大量股票,这些公司包括华盛顿邮报、可口可乐、吉列和美国运通。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主要投资都是长期的——实际上,他们仍然拥有几乎每一家他们直接收购的企业。

  本杰明·富兰克林的职业生涯横跨政府、商业、金融业和工业多个部门;每当公开发表演讲或找到听众的时候,不管何时也无论听众是多是少,查理总是流露出对他的仰慕。在喜诗糖果公司75周年庆典上,查理说:“我本人是个传记爱好者。我认为当你试图让人们学到有用的伟大概念时,最好是将这些概念和提出它们的伟人的生活与个性联系起来。我想你要是能够和亚当·斯密交朋友,那你的经济学肯定可以学得更好。和‘已逝的伟人’交朋友,这听起来很好玩,但如果你确实在生活中与那些有杰出思想的已逝的伟人成为朋友,那么我认为你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得到更好的教育。这种方法比简单地给出一些基本概念好得多。”

  富兰克林用他自己赚到的钱达到了财政独立的目标,所以他能够专注于社会改良。查理仰慕他的精神导师的这种品质,努力效仿富兰克林。他长年参与管理撒玛利亚医院和哈佛——西湖中学,这两家机构都在洛杉矶,他担任过各自的董事会主席。多年以来,他和南希一直资助斯坦福大学、亨廷顿图书馆,以及加利福尼亚州圣马力诺市的艺术收藏中心和植物园。他们最近捐建了亨廷顿图书馆的一座大楼,该楼名叫芒格研究中心。虽然查理自称是保守的共和党人,但他却大力提倡计划生育。他认为女性只有热爱孩子才能生育。他还资助各种旨在改善教育环境和教育质量的活动。身为8个孩子的父亲和16个孙辈的祖父,查理认为他的财富应该用于帮助子孙继承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查理论当合伙人

  “合伙人最好能够独立工作。你可以当一名指挥型的合伙人、服从型的合伙人,或者一名总是平等协作的合伙人。我三种都当过。

  "人们无法相信我突然让自己变成沃伦的一名服从型合伙人,但有些人很好,你成为他的服从型合伙人也挺好的。我并没有妄自尊大,对此无法接受。总是会有人在某些方面比你优秀。你必须先成为下属,然后才能成为领导。人们应该学会扮演各种角色。”

  认为不做好人也可以成为伟人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我敢保证,人世间真正的伟人同时也必定是真正道德高尚的人。

  ——本杰明·富兰克林

  聪明绝顶的查理·芒格如今仍是他最好的朋友沃伦·巴菲特的宝贵合伙人,也仍是更广阔的商业世界的导师。他们联手创建了历史上最成功和受到最广泛尊敬的公司之一。

  沃伦·巴菲特答问录

  好啊,第一个问题是,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第一次见到查理·芒格的?你们怎么会认识?

  嗯,我最早遇到查理,是在1959年,当时戴维斯家的人介绍我认识他。戴维斯医生之前总是说我很像芒格,我想知道那到底是恭维还是侮辱。所以,当1959年查理返回奥马哈的时候,戴维斯家的人安排我们去吃晚饭;当时应该是在一个小包厢里,就我们两个和戴维斯家的几位。那天夜里某个时刻,当查理为自己讲的笑话而笑得前俯后仰时,我知道我遇到气味相投的人了。

  你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的第一印象是,我遇到了某个和我有很多相同之处的人。我也经常为自己讲的笑话而笑得前俯后仰,也喜欢掌控对话的主动权。那天晚上,查理在这方面做得比我成功一点,但我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那很好啊。喏,现在要提个大问题啦,他成功的秘密是什么?

  嗯,有一次,有位漂亮的女士坐在查理身边,问是什么因素促成了他的成功,而且不幸的是,这位女士非要查理用一个词来回答。他当时准备了一通几个小时的长篇大论,但是女士强迫他用一个词来概括,于是他说他很“理性”。你知道的,他天生就是很理性的人,并把它用在做生意上。在其他方面,他倒不是一直都很理性,但在生意场上绝对是,那让他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绩。

  你认为还有哪些道德品质为他的成功作出贡献吗?

  实际上,我认为他那些道德品质真的来自他十分敬佩的本杰明·富兰克林。我是说,他为人诚实正直,他做的总是比他的分内事要多,而且从来不抱怨其他人做了什么。我们合伙了40年,他从来不对我做的事情放马后炮。我们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争执。我们对许多事物的看法有时会有分歧,但他是个完美的合伙人。

  你觉得他最异乎寻常的特点是哪些?

  要我说的话,查理的一切都是异乎寻常的。我花了40年在他身上找寻常的东西,现在还没找到呢。查理谱写了他自己的乐曲,那是真的没有人听过的乐曲。所以,我想说的是,我想不到有谁可以和查理归为一类。他是独一无二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南希给他的生活造成了什么影响?

  我必须指出的是,查理并不寻找任何人来影响他,但尽管如此,南希还是干得很漂亮。如果我是婚姻介绍所的人,我可不愿意查理成为我的客户。

  苏丝·巴菲特答问录

  告诉我们沃伦和查理第一次相遇的情况吧。

  他们最早相遇的那天晚上,尼尔·戴维斯把他们都请到这家餐厅来,我看着这两个人,心里想,尼尔把他们俩带到一起,是想要看这两个自负的人相互较劲吧?因为这是两个强势、爱说话、极其聪明的家伙。让我吃惊的是,沃伦居然肯安静下来,让查理掌握话语权。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的情况。沃伦总是掌控对话的一方,我从来没见到有谁能把这个角色抢走,那天晚上他把它让给了查理。这太少见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

  那种情况很少见吗?

  温蒂·芒格在1998年11月对沃伦·巴菲特和苏丝·巴菲特进行了这两次访谈。苏丝·巴菲特于2004年7月去世。

  嗯,沃伦的才思通常比其他人敏捷得多,他就是比谁都聪明得多,敏捷得多。我是说,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掌控话语权。你知道的,当时是查理“主导”。我真的感到很好奇。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已经是传奇啦。

  我想当时沃伦觉得查理是他遇到的人中最聪明的,查理也觉得沃伦是他遇到的人中最聪明的。他们都只对对方有这种感觉,后来也是这样,所以我想,他们对彼此的智力的尊敬是起点。你知道的,后来他们发现彼此还有很多共同点,比如说都很正直,等等。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是很令人兴奋的。他们在相处时,我总是能够看到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他们的热情都被点燃了。那真的、真的很棒。我认为沃伦是他们家的怪胎,查理在他们家或许也是,他们就是那么幸运地相互认识了。

  你认为南希给查理的生活带来了什么影响?

  我认为查理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因为南希而变得更好了,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做事是那么优雅、幽默和庄重。和其他所有认识这位了不起的女性的人一样,我也很喜欢她——我尊重她,爱戴她,她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查理一生中有很多幸运的事情,我想他最幸运的就是遇到南希吧。

  芒格、托尔斯&奥尔森律师事务所是1962年芒格和其他六位合伙人创办的,是当今美国一流商业律师事务所之一,在洛杉矶和旧金山设有办事处。它的诉讼律师和非讼律师专注于替客户解决最重要的问题。查理的威望和那些朴素的箴言对该所产生了深远而持续的影响,促使该所的律师不知疲倦地致力于理解和解决客户的问题。这个律师事务所基本上不采用传统的律师事务所营销方式,而是听从查理的建议:“带来新客户的最佳办法就是把案头工作做好。”该所的律师和沃伦、查理紧密合作,处理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各种事务。罗恩·奥尔森曾经负责解决所罗门兄弟债券公司拍卖问题的一系列谈判。鲍勃·邓汉姆1991年离开该所,出任所罗门的总顾问(当时巴菲特是临时首席执行官),并在巴菲特辞职之后担任所罗门的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1998年,在所罗门被现在的花旗集团收购之后,邓汉姆回到了芒格、托尔斯&奥尔森。该所的律师继续处理伯克希尔的并购业务和其相对而言极少的重要诉讼。

  查理·芒格在他的从业生涯中一直在研究那些获得成功的人生和其他那些留下遗憾或者遭遇失败的人生。这种研究让我们明白他为什么拥有那么渊博的知识,为什么仍旧是芒格、托尔斯&奥尔森最重要的精神导师。

  ——罗纳德·奥尔森

  罗伯特·邓汉姆,芒格、托尔斯&奥尔森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西科公司董事

  罗纳德·奥尔森,芒格、托尔斯&奥尔森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董事

  查理·芒格的投资合伙公司的投资业绩

  表5的业绩属于我的一位朋友,他是哈佛法学院的毕业生,也是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的创办人。我认识他是在1960年前后,当时我告诉他,当律师作为爱好不错,但他可以做得更好。他成立的合伙公司和沃尔特(沃尔特·史洛斯,该文提到的另一位超级投资者)的完全不同。他的投资组合集中在非常少的几只股票上,因而,他的投资业绩波动要大得多,但也是基于同样的价值投资策略。从历年的结果可以看出,他愿意接受业绩出现更大的起伏,他恰好是一个心理结构倾向集中的人,业绩显示也是如此。碰巧的是,这份业绩属于查理·芒格,他是我的合伙人,多年来和我共同管理伯克希尔·哈撒韦。然而,当他运作他的合伙公司时,他的投资组合和我以及前面提到的几位几乎完全不同。

  (摘录自沃伦·巴菲特的文章“格拉汉姆——多德斯维尔式的超级投资者”)

  沃伦和瑞克谈“船长查理”

  “沃伦,你说查理为什么要造这艘巨大的游艇啊?”

  “嗯,整个航海界一直都有这个疑问,实际上,我们两人知道答案。瑞克·格伦和我曾经在明尼苏达遇到一件事,当时风和日丽,湖面上波平如镜,查理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助下,硬是把一艘船弄沉了。当瑞克和我就要第三次沉到水里的时候,我们大声地对查理说,下次他应该搞一艘比较稳定的船。我们认为,有了这艘甲板面积达3400平方英尺的Channel Cat号游艇,查理终于找到了一艘他能够驾驶、并且不容易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弄沉的船。”

  Channel Cat号游艇 圣塔巴巴拉,加利福尼亚

  瑞克·格伦补充说:“第一次从水底冒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正好和沃伦面对面。他的眼睛变得像碟子那么大。把他救起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我错过一个巨大的机会,你应该在救某人之前和他谈报酬,而不是把他救起来之后再谈。谁知道呢,我当时要是头脑清醒一点,现在说不定,只是说不定啦,已经是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董事长啦。顺便说一声,我管查理那艘游艇叫‘芒格的蠢事’。那是查理唯一做过的完全非理性的事情。”

  查理的结语是:“设计和建造那艘船是很好玩的事,怎么就非理性了呢?”

  查理·芒格的慈善课程

  查理·芒格曾经对一群基金会的财务官员发表过题为“一流慈善基金的投资实践”的演讲,在演讲快结束的时候,他说:

  ……现在出现了一种有害的趋势,美国越来越多有道德感的青年才俊醉心于收益丰厚的资产管理及其随之而来的现代摩擦,而对那些能够给别人带来更多价值的工作则不屑一顾……从前的查理·芒格(他说起他自己)为这些年轻人提供了一种可怕的职业榜样,因为与他从资本主义得到的好处相比,他对文明作出的回报还不够多。

  我能够用切身的体会来证明“后来”的查理·芒格已经变成一个令人钦佩的模范,给文明作出了许多回报。南希·芒格和查理·芒格总是稳定地、慷慨地捐款给许多教育机构和研究机构,但是他们从不张扬;后来他们资助了一些重要的新建筑物的建设,这才使他们的善举为世人所知。他们最初捐建的是位于加州北好莱坞的哈佛——西湖中学的科学中心,查理是该校的校董。后来他们又在这里为亨廷顿图书馆修建了新楼,该楼被命名为南希·芒格和查理·芒格研究中心;现在他们又继续捐资为斯坦福大学法学院兴建新的研究生宿舍楼,落成之后将会供法学院、商学院和其他学院的研究生入住。

  亨廷顿是一所独立的研究型图书馆,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圣马力诺市,是由铁路大亨亨利·亨廷顿在1919年设立的。它的主要功能是支持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方面的高级研究。该馆的馆藏强项是英美历史、文学、科学史、医学和技术方面的图书。图书馆藏书总量超过600万册,每年接待大约1800名进行博士后研究的学者。南希·芒格曾经担任该馆理事十年之久,现在仍是名誉理事。退而不休的她和查理希望送给这家机构一份厚礼,这家研究型图书馆的设施亟需扩建,于是他们决定捐款资助。

  他们捐赠的建筑物在2004年9月份举行了命名仪式,同年11月中旬完全向学者开放。这是一座9万平方英尺的楼宇,新添巨大的藏书空间、一个用于查阅罕见资料的宽敞浏览室、供驻馆学者使用的办公室、新的会议室和摄影室,还有一套供图书馆管理人员使用的办公室。

  和芒格夫妇一起工作,尤其是和查理共同确定芒格研究中心的布局和功能,是一种非常美妙的体验。查理对该建筑的外观有许多具体的想法,他设计了新古典式的外立面,使得这座房子和亨廷顿图书馆那些历史悠久的建筑相得益彰。不过查理把新楼内部的功能规划留给我的职员和我去完成。这是个复杂的过程,因为我们的预算不能超过他们捐款的数目,而且还必须考虑到已有的图书馆建筑,从1929年到1984年,这座图书馆增加了五幢楼宇。在项目施工期间,我意识到查理提出了一个精妙的数学问题让我们来解决,而且就像他参与其中的每件事一样,他期待得到合理的结果。我们雇用了帕萨迪纳的伯爵公司,这家兼营设计与施工的公司是查理向我们推荐的,最终我们拥有了一座宽敞的、功能齐全的建筑,它将在整个21世纪服务于我们的馆藏和学者。我们不但按时完工,而且预算还略有节余,但就在这座建筑成型期间,芒格夫妇的一些朋友和几家基金会也捐了款,作为装修和运作所需的费用。结果,我们得到了一个漂亮的、精装修的、功能齐全的研究中心,以及四年的运转资金,这让我们有时间来募集更多的经费。

  上面提到查理的演讲,那次演讲另外一个重要的部分是“……能够给别人带来更多价值的工作”。南希·芒格和查理·芒格馈赠给亨廷顿图书馆的芒格研究中心使我们能够成功地为这个世纪的学者提供价值。从资金中创造价值,这无论在慈善业还是投资业都同样重要。这是查理·芒格另外一堂重要的课程的结束语。

  ——戴维·齐德伯格

  亨廷顿图书馆斯坦顿·艾维里分馆负责人

  歌颂长者: 芒格论晚年 受西塞罗《论老年》启发

  1744年,本杰明·富兰克林尚未成名,他是费城一个从事印刷业的默默无闻的商人。出于和商业无关的爱好,他在当年出版了一本书,书中包括了西塞罗《论老年》的译文,这是美国第一次有人将其从拉丁文翻译成英文。西塞罗在大约60岁的时候写下了这部歌颂老年的作品。

  马尔库斯·图卢斯·西塞罗

  (Marcus Tullius Cicero,公元前106年——公元前43年)

  马尔库斯·图卢斯·西塞罗活到63岁,在那个年代算是长寿的罗马人。公元前43年,马克·安东尼派人暗杀西塞罗,因为西塞罗反对继续沿用前几年恺撒登基之后用于取代民主制度的独裁制度。这位罗马最伟大的作家、演说家、律师和顶尖政治家的生命就此结束。

  我最早听说这本书,是在2006年,当时我的朋友安格斯·麦克拜恩夫妇送给我一本富兰克林1744年译文的重印版,那本书名叫《西塞罗论美好人生》(Cicero,On a Life Well Spent,Levenger Press,2005)。我想不起来之前是否听说过这本书,但一看到西塞罗这部充满了对老年的歌颂的作品时,我就高兴到几乎上天了。也许麦克拜恩夫妇琢磨着我需要一本权威的书,以便让我明白82岁的老人仍旧可以得到许多机会和安慰。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麦克拜恩夫妇启发了我如下的反思。

  希腊——罗马风格

  加利福尼亚州马里布市的盖蒂别墅是典型的受希腊影响的罗马风格建筑。盖蒂别墅于2006年重新开放,其展品包括许多希腊、罗马和其他地方的古董。

  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5世纪是希腊文化和罗马文化的繁荣期,“希腊——罗马”风格反映了当时地中海世界本质上的统一性。

  我第一次听说西塞罗这个人,是在大萧条快结束的时候,我正在奥马哈中央高中学习拉丁语。那时候我并不觉得西塞罗在他热爱的共和政体终结之后不久丧命有什么值得悲伤的。毕竟,他就算当时不死,也会很快由于其他原因而去世。而且所有我身边的事物让我明白,从某种重要意义上来讲,西塞罗并没有完全死去。事实上,死后的西塞罗显然比生前的西塞罗对更多的人造成了正面的影响。这种结果并非由他的殉道产生,而是由这位如此伟大的作家流传于世的文字引起。

  他深爱的共和政体也没有彻底地消失。实际上,就以我所处的内布拉斯加州而言,这里的政治制度正是西塞罗所描绘的那样。此外,这里不但有西塞罗式的政府体制,还有西塞罗式的政府建筑。中央高中的建筑和雕塑本质上是希腊——罗马风格的,反映了早年内布拉斯加州人将当今的幸福归功于古代模式的可敬的愿望。

  我在中央高中时并没有完全领略由西塞罗提出、内布拉斯加州采用的特殊政治体制的全部优点,因为我在那儿并没有机会研究西塞罗对这种体制的论述。但后来我也赞同西塞罗的政府观。他认为好的政府制度应该将有限选举民主制、寡头政治和临时君主制三种制度的某些方面综合起来,形成一套缜密的权力制衡系统,以便防止任何一个政客造成不可容忍的破坏。他背后的基本哲学观点是一种深刻而现实的对人本性的怀疑精神,包括了对多数暴政及蛊惑人心的政治宣传的厌恶。当然,与这种怀疑精神相辅相成的另一面是他对公民责任的信仰,他认为全体公民,尤其是社会中最优秀最杰出的公民,有责任机智地、勤劳地为国家及其价值观奋斗,即使这种奋斗需要他们作出很大的牺牲。所有时代的人都会发现,他的处方中那味叫做责任的药最难以下咽。确实,西塞罗在当年就发现这种情况,所以他生造了拉丁文单词“moralis”,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道德这个词的词根,用它来鞭策他的罗马同胞走上正确的道路。

  持有和西塞罗相同的政治观点之后,我曾多次暗中以为,我提倡这种政治制度,是为我的同胞着想。但现在我觉得,一个人很少完全清楚他自己的动机。因此,我现在认为,我之所以赞同这种观点,在很大意义上是因为认识到在西塞罗的价值系统中,我将很有可能飞黄腾达。

  安东尼·特罗洛普

  (Anthony Trollope,1815——1882)

  安东尼·特罗洛普是维多利亚时代最成功、最多产、最受尊敬的英国小说家之一。特罗洛普写了许多小说,尖锐地反映了他那个时代有关政治、社会和性别问题的冲突。他偶尔——有时花很大精力——也写传记,记录西塞罗和帕尔摩斯顿爵士等人的生活。特罗洛普在今天依然备受欢迎。

  事实果然如此,我在生活中得到的比我应得的要多。如果某个人的思维模式在生活中给他带来好处,那么这种模式往往会变成他最坚定不移的信念。所以,随着时光的流逝,我越来越喜欢西塞罗。有一次我翻阅了特罗洛普撰写的西塞罗传记,看完之后,我甚至决定千万不要向那些尚未对西塞罗入迷的人推荐它。

  喀提林阴谋

  吕西乌斯·舍尔基乌斯·喀提林纳(公元前108年——公元前62年),别名喀提林,罗马政治家。他最广为人知的事情是曾经谋图颠覆罗马共和国,尤其是推翻当权的贵族议员。西塞罗是他最大的政敌,在“喀提林演说”中,西塞罗对他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喀提林阴谋是罗马共和国风雨飘摇的最后数十年中最著名的事件之一。

  尽管麦克拜恩夫妇送给一位老人一本论衰老的图书这种社会策略并不怎么高明,但他们整体的判断是丝毫不错的。西塞罗的谈话对身处奥马哈中央高中的我毫无用处,因为当时我的雄心壮志是给某位大美女留下更好的印象。但在2006年,西塞罗关于老年的讨论受到了我的热烈欢迎。

  例如,该书的第一页就减轻了我的精神负担。西塞罗如是报告:“在写作这本书的过程中……我所产生的种种想法……既轻松又有趣……以至于它们已经使老年生活显得美好而舒适。”显然,说这种话的人是我的同道中人,对自己说的话坚信不疑并为之洋洋自得。长久以来,我总是很热心地想要告诉别人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我觉得这是一种社交缺陷。毕竟,我引起的往往是别人的反感,而且我只能通过大度到有时会让人生厌的慷慨来抵消这种反感。让我高兴的是,在西塞罗笔下,这种好为人师的性格是有益的,有助于在世界上传播知识。但是中央高中怎么会让这位伟人只向我提供两段有关喀提林阴谋的文字,而不是让他告诉我应该对自己说的话更有自信呢?我想答案是这样的:要么中央高中是那个时代的一所非常好的学校,无需教学生们自信;要么我那些校友们自信心极强,根本不像年轻的我那样需要鼓励。

  在我继续阅读西塞罗这部作品的时候,我发现更多称赞我这种生活方式的内容。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受到越来越多的批评,说别人和我谈话时,我常常因为深陷于自己的思维而表现得无动于衷。这种行为也被西塞罗视为优点,他在称赞天文学家伽鲁斯和与他类似的人时表达了这样的看法:“当他专注于整夜都没解决的数学题目时,如何还会为初升的朝阳而惊喜呢?我们见过多少睿智而可敬的老年人在他们的书房里表现得兴高采烈呢?”

  西塞罗的话还增添了我的个人满足感,因为它支持我长久以来对一个正统观点的抵制。我向来拒绝接受人们对基督教《圣经》中法利赛人和税吏寓言的解释。依照这种解释,法利赛人既有学问,又很虔诚,终生循规蹈矩,却因为他庆幸自己最后没有像为非作歹的税吏那样堕入不道德的世俗境况而反遭指责。和我一样,西塞罗也不认为人们因这样的反差而欣喜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把工作做好的自豪感是非常有建设性的。例如,它能够激发年轻时的斗志,因为当年老时,你回想起来会感到更加快乐。对于他这种看法,我想用现代知识来补充一句:“此外,当你为自己表现得很好而感到满意时,你会在未来做得更好。”

  为了证明进入晚年的人也有能力做好各种事情,西塞罗不惜长篇大论地引用许多在战场、治国和文学方面取得伟大成就的杰出老者作为例子,并指出这些老者为自己长期的优异表现而感到幸福。例如,他提到某位伟大的将军:“要是他能够再活一百年,你以为他会觉得打仗是一种负担吗?”

  在描述这些老年人取得成功的例子时,西塞罗也提到了罗马政治体系许多有趣的方面。他通过老加图之口说道:“就任审查官之后,我把吕西乌斯·弗拉米尼努斯请出了参议院。他已经当了七年参议员,我为此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但他为了博取错过观看罗马斗剑比赛的心爱妓女一笑,竟然亲手杀害了一名高卢人,我无法坐视他为非作歹而不受惩罚。”天哪,这就是那个年代!要是美国的参议员也有这样的权力,现在还有哪个聪明人会高兴地走向参议院呢?也许会有人出版一份待审查的参议员名录?

  《路加福音》18:9——14

  (和合本)

  耶稣向那些仗着自己是义人,藐视别人的,设一个比喻,说:“有两个人上殿里去祷告:一个是法利赛人,一个是税吏。法利赛人站着,自言自语地祷告说:‘神啊,我感谢你,我不像别人勒索、不义、奸淫,也不像这个税吏。我一个礼拜禁食两次,凡我所得的,都捐上十分之一。’那税吏远远地站着,连举目望天也不敢,只捶着胸说:‘神啊,开恩可怜我这个罪人!’我告诉你们:这人回家去比那人倒算为义了。因为,凡自高的,必降为卑;自卑的,必升为高。”

  西塞罗不光赞美了老年人的美德,他还批评了年轻人的不足和愚蠢。有一次,他将某个伟大政府的垮台归咎于下述的原因:“几个开始表现得像政治家、并通过各种办法暗示他们能够管理人民的幼稚而无知的年轻演说家。”

  克罗顿的米洛

  (公元前6世纪晚期)

  米洛曾六次在奥运会的摔跤比赛中获胜,是古代最著名的希腊运动员之一。甚至在过了奥运会运动员的黄金年龄之后许多年,他依然保持了很强的竞争力。按照古人的说法,米洛会通过平伸手臂、五指张开来展示他的力量,没有人能够弄弯他的小指头。在另外一个传说中,米洛在奥运会休赛的那些年每天会背着一头初生的牛犊进行训练。等到奥运会召开时,他就会背着一头四岁的牛进入奥林匹克竞技场。

  西塞罗认为,年轻人的平均优势比不上老年人的。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指出,在特洛伊战争中,阿伽门农“从来不曾指望再拥有十个像埃阿斯那么孔武有力的猛将,而是希望能够再得到十个像内斯特那么聪明睿智的谋士”。

  西塞罗的年龄偏好很明显来自他对智力和体力的看法,他认为前者的价值远远高于后者。他在书中写道:“据说米洛进入奥林匹克竞技场时背着一头牛。现在如果让你选择,你是愿意选择米洛的体力呢,还是选择毕达哥拉斯的智力?”对于西塞罗来说,这是只有一个答案的反问句。

  西塞罗虽然知识渊博,但他还是认为,只要一息尚存,就应该不断学习,自我提高。他举了苏格拉底晚年学习演奏提琴和某位罗马老人学习希腊语这两个例子。实际上,西塞罗认为,最令人伤心的噩耗是那些你正在向其学习的人的死亡。所以他在书中让老加图这样谈论昆图斯·法比乌斯·马克西姆斯:“我非常喜欢听他的教导,真担心他会撒手离我们而去,到时我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来提高自己了。”西塞罗两次意味深长地引用了早期雅典伟人梭伦经常说的话:“活到老,学到老。”

  西塞罗指出,试图解决基本问题的哲学研究是一种理想活动,适合所有年纪的人,哪怕是行将就木的老年人。

  阿基米德

  (Archimedes,公元前287年——公元前212年)

  阿基米德是古希腊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工程师、天文学家和哲学家,他是古代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他发现了众多有关密度、浮力和光学的原理,以及最著名的杠杆原理。关于杠杆原理阿基米德曾经说:“给我一根足够长的杠杆和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

  他对这种形式的学习赞不绝口:“我们再怎么仰慕哲学的出色都是不够的;人们只要献身于哲学,就永远不会在任何人生阶段或境况中迷失自我。”适才我回头去看上面描述西塞罗热爱知识的文字,正好想起他不用一个字就对罗马作出的我认为最明智、最尖锐的批评:在担任西西里的大法官之后,他找到古代最伟大的数学家阿基米德的坟茔,看到一片墓草萋萋的荒凉景象——对数学和科学毫无兴趣的罗马文明的缺陷在此表露无遗。

  所以不难想像,在这本由本杰明·富兰克林最早在美国出版的书中,西塞罗的论述也包括各种各样的行动建议;有时候这些建议还得到有说服力的理由的支持。例如,西塞罗反对富裕老人的贪婪行为,他说:“我们越来越接近人生的终点,有什么比在这时候仍然财迷心窍更加荒唐和没有意义的事吗?”

  在这位罗马人看来,害怕死亡是愚蠢和不可接受的。因为他认为,人死后只有两种可能:1. 你将在阴间过上更好的、永恒的生活;2. 就算得不到这样的结果,你也将不再保留任何人间痛苦。

  在西塞罗看来,老年人不应该只追求生前的享受。他认为有价值的生活方式是努力为后人造福,哪怕自己可能看不到这种努力的结果。

  西塞罗批评了提前退休的做法,他认为这是不可思议的。他同意毕达哥拉斯的道德观,认为:“如果没有得到他的将军——也就是上帝——的命令,没有人应该放弃自己的岗位。”

  总而言之,西塞罗并不认为晚年是人生较差的那一部分,是年轻时美好生活的残留。西塞罗也不赞同切斯特菲尔德爵士的态度,后者“先把人生这杯美酒喝掉四分之三,然后才愿意和一些贵夫人分享杯中的残留”。在西塞罗看来,如果你的生活方式是正确的,那么你到了晚年只会比年轻时更加幸福。

  西塞罗认为人们应该给予长者高度的尊重。从这方面来讲,他的看法倒是和孔子相同。此外,他建议老年人保护他们的权利:“老年人更应该保护他们的正当权利,不应软弱地放弃它们,而是应该坚持到最后。”

  毕达哥拉斯的哲学

  毕达哥拉斯的几何学解决了那个年代最伟大的问题之一——乘方的算法。这个解决方法被称为勾股定理,或者毕达哥拉斯定理。毕达哥拉斯的哲学与西塞罗的思想也有相似之处,他认为人可以分为三种:爱智慧的人、爱名誉的人,以及爱私利的人。

  西塞罗一向不喜欢抱怨个人的不幸,而且总有理由。例如,他认为老年人不应该抱怨性能力的减退,而是应该为此而高兴,因为他们因性丑闻蒙羞或者感染性病的几率大大地降低了。西塞罗在变老过程中找到的这些优点,我有个朋友也曾发现过。在这里姑且称这位朋友为“格罗兹”。就在去世之前,75岁的格罗兹告诉我:“从前我很苦恼,因为总是对朋友的妻子有非分之想,但谢天谢地,现在我终于没有这种念头了。”然而,西塞罗并不满意人们像格罗兹那样到了75岁才觉悟。60岁刚出头的西塞罗如此夸耀他的思想境界:他认为“感官的愉悦”比“演说和诉讼辩护”差远了。这位伟人在推己及人的路上未免走得太远了,作为当时全世界最好的律师,他可能被自己的特长给误导了,我们其他人在60来岁的时候当然不太可能像西塞罗那样更喜欢打官司。

  西塞罗一贯反对抱怨,他认为抱怨年纪变老是很愚蠢的。依照西塞罗的说法,年轻人最大的希望应该是不要未死先老,而且呢,抱怨你得到了可以合理预期的最好结果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和在他之前的老加图一样,西塞罗也承认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欢笑畅饮能够改善生活。偶尔到收拾整洁的乡间别墅小住也是如此;杰弗逊也喜欢这么干,他和西塞罗持有相同的观念,认为到僻静的乡间居住有助于培养合理的价值观。

  西塞罗就像个法官,心中有一杆公平的秤,所以他能够客观地看待问题。他让某个人去问老加图,晚年生活幸福美满的老加图是否更多地受益于他的道德态度、他的智慧,也就是说,老加图的晚年幸福是否跟他的极大财富无关。老加图回答说:可能跟他的财富也有一些关系。

  西塞罗也从反面说明了这个道理。西塞罗说,如果一个人正直而又勤奋,那么他就算最终得到贫困潦倒的结果,也跟那些获得巨大成功的人一样值得尊敬;但他也承认,太过贫穷会让晚年的生活变得很艰难。

  但西塞罗并不认为财富能够使那些道德水平低下而又缺乏信仰的人避开悲惨的遭遇。在西塞罗看来,富人如果缺乏良心和信仰,那一定会遭受痛苦。

  《论老年》最著名的段落当属下面这段了不起的总结:“晚年的最佳保护铠甲是一段在它之前被悉心度过的生活,一段被用于追求有益的知识、光荣的功绩和高尚的举止的生活;过着这种生活的人从青年时代就致力于提升他自己,而且将会在晚年收获它们产生的最幸福的果实;这不仅是因为有益的知识、光荣的功绩和高尚的举止将会陪伴他终生,甚至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会因为见证了正直的人生的良心和对过往美好功绩的回忆将会给灵魂带来无上的安慰。”

  如果完全听从西塞罗的这些忠告,我们真的能够改善生活吗?嗯,非常碰巧的是,率先在美国出版《论老年》的本杰明·富兰克林尽他的最大努力去遵守这些忠告,结果他很长寿,谢世时万流景仰,他的晚年是有史以来最富有建设性和最幸福的。而且这还是在他饱受疾病等不利因素折磨的情况下发生的。

  如同往常一样,本杰明·富兰克林改进了西塞罗的发现。富兰克林并不满足于只是快乐地接受老年的生活,他还快乐地将这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并为子孙后代造福。因此,西塞罗的这些思想对富兰克林来说很有用。毫无疑问的是,对于许多其他人而言,它们也仍是有用的。出于这个特殊的原因,再加上西塞罗在政治科学上的贡献,于是我们在公共场合摆放那么多西塞罗的塑像。从这个方面来看,虽然马克·安东尼曾试图将西塞罗的影响从人世间清除,但直到两千多年后的今天,西塞罗依然能够给人们以帮助。

  老加图

  (Marcus Porcius Cato,公元前234年——公元前149年)

  “耐心是最伟大的美德。”马尔库斯·博尔西乌斯·加图是罗马政治家,绰号“审查官”,史书称其为“老加图”,以区别于他的曾孙“小加图”。他出身于豪门望族,是声誉卓著的学者,在罗马帝国担任过数个不同的官职。在担任罗马审查官期间,老加图非常严格地审查参议员和骑士的名单,拒绝了许多他认为品德恶劣或者能力不足的候选人。老加图铁面无私的例子之一是,他曾拒绝了荒淫无度的吕西乌斯·昆克提乌斯·弗拉米尼努斯。

  此外,作为西塞罗思想的现代传人,沃伦·巴菲特现在正很好地师法了晚年的西塞罗和富兰克林。巴菲特很像老加图,他坚守岗位,毫无退休的计划。他快乐地工作着,为那些耐心地信任他的人提供很好的回报。在一个由尘世的成功堆砌而成的高高讲台之上,他模仿西塞罗、老加图和富兰克林,不厌其烦地告诉其他人应该如何思考和行动。他的话语往往睿智而又幽默,让人非常乐于接受。

  马克·安东尼

  (公元前83年——公元前30年)

  在公元前44年3月15日恺撒遇刺身亡之后,恺撒的两个大臣西塞罗和马克·安东尼变成了罗马帝国的领袖:西塞罗是参议院的发言人,安东尼是恺撒遗嘱的监护人和执行人。这两人本来就相处不睦,在西塞罗认为安东尼肆意篡改恺撒的政治主张和愿望之后,他们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西塞罗发表了一系列名为“腓力比克”的演讲,大肆攻击安东尼,并抬高安东尼的政敌。借助“腓力比克”系列演讲和他众所周知的智慧,西塞罗成了一名广受欢迎的领袖。安东尼最终召集了一支军队,击败了西塞罗,重新控制了罗马。上台之后,安东尼宣布西塞罗是国家公敌,在公元前43年将其处死。

  我认为巴菲特是个异数,其他人没有必要像他那样努力遵从西塞罗的所有忠告。在现代社会,尽管财富与日俱增,人均寿命也很长,但有许多人在晚年会遭遇重大的疾病,而且有些人就算依然健康,还有很多年可活,也会被迫离开世俗的高位。所以呢,如果老年人没有像巴菲特那样工作一辈子,而是对他们失去的世俗角色稍作愉快的调整,那通常也是明智的选择。最后,那些好为人师者最好记住萧伯纳之死留下的教训:牛虻式的人物很少受到世人的欢迎,有少数例外者,是因为他们和萧伯纳一样,都将智慧和道德说教结合在一起。

  古罗马将军马克·安东尼

  富兰克林论衰老

  “我想除了又老又胖,我并不那么介意变老。我应该不会拒绝从头到尾把生活再过一遍:只是希望获得唯有作家才有的特权,在再版的生活中修正初版的错误。生活的悲哀之处在于,我们总是老得太快,而又聪明得太慢。等到你不再修正的时候,你也就不在了。”

  富兰克林以求知欲强、心灵手巧和兴趣广泛而闻名。他在发明、写作和从政方面均有所建树。而且晚年的他涉足的范围更广:62岁时,他发明了一套音标字母系统;5年之后,他出版了他最著名的两篇支持美国独立的讽刺文章——“使泱泱大国沦为蕞尔小国的方法”和“普鲁士国王之诏书”;1776年,70岁的富兰克林参与《独立宣言》的定稿,大刀阔斧地编辑了杰弗逊的草稿;同年稍后,他以合众国大使的身份前往法国,并担任该职位到1785年;回国之后,富兰克林成了废奴主义者,解放了他的两个奴隶,并最终成为“释放遭到非法禁锢的自由黑人协会”的会长;1787年,81岁的富兰克林作为代表参加了制宪会议,参与制定了取代《联邦条例》的《美利坚合众国宪法》。他是惟一同时参与制定三份为美国奠定基础的重要文件——《独立宣言》《巴黎和约》和《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的开国元勋。1790年4月17日,84岁高龄的富兰克林于费城家中与世长辞,留下了那部尚未完稿的著名自传。由于只写到1757年,富兰克林许多为后世铭记的功勋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自传中。

  晚年的最佳保护铠甲是一段在它之前被悉心度过的生活。

  ——查理·芒格

  萨克拉门托河畔,2005年

  忆念: 晚辈谈芒格

  小查理·芒格如是说

  大约在我15岁的时候,我们全家去太阳谷滑雪;假期的最后那天,爸爸和我冒着风雪开车出去,他绕了十分钟的路去给我们开的那辆红色吉普车加油。当时他正争分夺秒地让我们全家能赶得上回家的飞机呢,所以到加油站后当我发现油箱里还有半箱油时,我感到很吃惊。我问爸爸,还有那么多汽油,我们为什么要停下来;他教导我说:“查理,你要是借了别人的车,别忘了加满油再还给人家。”

  我在斯坦福念大一时,有个熟人把车借给我。倒不是因为他跟我关系很好,而是因为一个我们都认识的朋友迫使他这么做。那辆奥迪佛克斯是红色的,油箱里还有一半油。所以我想起了吉普车的事,先把油加满了,再将车还回去。他发现了。自那以后,我们共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我结婚的时候,他是我的伴郎。

  从斯坦福毕业之后,我才知道当年度假时我们住的是瑞克·格伦的房子,开的是瑞克·格伦的吉普。瑞克是爸爸的朋友,当他回到太阳谷,就算吉普车的汽油比他离开的时候少,他也自然不会介意,甚至可能都不会发现。但爸爸无论什么事情都做得公平和周到。所以那天我不仅学到了如何交朋友,还学到了如何维护友谊。

  芒格餐桌上的家庭价值观 ——温蒂·芒格如是说

  爸爸从前经常利用家庭餐桌这个讲坛来教育他的子女。他最喜欢的教育工具是德育故事,讲的是某个人面临道德难题,并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还有反面教材,讲的是某个人作出了错误的选择,最终遭遇一系列不可避免的灾难,生活和事业都损失惨重。

  利用反面教材是他的特长。他真的很喜欢讲那些结局很悲惨的故事。他讲的故事非常极端,非常可怕,每当他讲完之后,我们通常会一边尖叫一边大笑。就描绘各种悲惨后果和教导我们能够从这些后果中吸取什么教训而言,爸爸是无人可比的。

  他的德育故事更浅显直白一些。我记得爸爸曾经讲过一个故事,当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从5岁到25岁不等。在故事里,他旗下某家公司的财务负责人犯了错误,给公司造成了几十万美元的损失。那人发现错误之后,马上向该公司的董事长汇报。爸爸告诉我们,当时董事长说:“这是个可怕的错误,我们不希望你再犯同样的错误。但人孰无过呢,我们可以不追究这件事。你做了正确的事情,就是承认你的错误。如果你试图掩盖错误,或者拖延一段时间再坦白,你将会离开这家公司。不过现在我们希望你留下来。”每当我听到又一个政府官员犯错之后试图掩盖事实而不是诚实地坦白时,我就会想起这个故事。

  我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用“从前”这两个字来形容爸爸在餐桌上的教育课。如今,他年纪最大的孩子接近60岁了,仍在听取他的教导,那张餐桌现在坐满了他的孙子孙女,他仍然用他独特的讲故事方式来让我们继续和天使站在一边。有他坐在餐桌的主位上,我们真是非常幸运。

  威廉·哈尔·博斯韦克如是说

  查理和妈妈结婚已将近50年,在这段迷人而美好的时光里,我曾经给过查理许多好好教育我的机会。下面举两个例子。

  “蓝色海盗号”

  1. 把工作一次就做好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我们还住在明尼苏达州。当时我已到了可以开车的年纪,去卡斯湖镇接送女佣是我的一项任务。这项任务不是光开车就可以完成的,我必须先开船越过卡斯湖,到了对岸的码头再开车去镇上,然后沿原路返回。我每天早晨的任务还包括在镇上买报纸。嗯,有一天风雨交加,湖面上的浪很大。经过所有的惊险和困难,我终于去镇上把女佣接了回家,可是忘了买报纸。查理问我:“报纸在哪?”我说没买。他停顿了一秒钟之后说:“再去一次,把报纸买回来,以后别忘记了!”所以我只好冒着风雨回镇上买报纸,湖面上波涛汹涌,风雨扑打着小船,当时我告诉自己,我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2. 承担责任

  每年夏天,查理的母亲都会从奥马哈开车到明尼苏达。她在明尼苏达的时候,我们有事可以用她的车。但车的钥匙只有一套。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在帆船上玩,车钥匙从我口袋里掉进了五英尺深的浑水。我回家坦白了。那里是明尼苏达北部的大森林地区,根本就没几个锁匠,而且查理也无法容忍如此愚蠢的行为。同样不到一秒钟之后,他提出了解决方法:“和你的朋友们潜到水底去找钥匙,没找到别回家。”在水底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太阳快要下山了,我看到前面的水草丛中奇迹般地闪耀着金属的光芒,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在明尼苏达那些年还有许多这样宝贵的小故事,因为当时查理工作太忙了,这是我们唯一可以真正同他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平时工作的时候,他总是天没亮就出门,吃晚饭时才回家,接着研究标准普尔指数,然后跟沃伦通一两个小时电话。

  戴维·博斯韦克如是说

  许多年前,我们家在明尼苏达州的房子位于湖畔,父亲决意为早几年修建的网球场添置一台发球机。他固然是希望孩子们能够提高球技,但他的用意不仅于此。因为父亲比任何人更常去球场,摆好发球机之后,他就能无休止地练习网前截击。不久之后,他就掌握了网前截击的技术,这类球每个人都本能地想要扣杀,但通常会把球击到网上,或者打出球场之外十英尺远。这种练网球的方法就像高尔夫球的打短杆,其他人很少愿意采用,然而父亲却乐此不疲,由此他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也拥有了令别人抓狂的竞争优势。我真的很怕跟他做对手,尤其是在双打比赛中,因为在双打比赛中,网前截击是取胜的关键。幸好我和父亲是网球场而不是生意场上的对手。

  想到父亲就让我回忆起很久之前一个很幽默的啤酒广告。广告里有个穿着时髦的男人,坐在桌子旁边,聚精会神地凝望着手中的啤酒,完全无视身前一头咆哮的公牛正准备顶一个斗牛士。当公牛把桌子撞得粉碎时,他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旁白的声音好像是“品尝某某牌啤酒,享有独特感受”之类的话。

  把啤酒拿走,换成上市公司的年报、建筑设计图纸,或者一本学术性的凯恩斯传记,你就会看到父亲和电视上的情景一模一样:夜复一夜,他总是坐在心爱的椅子上,研读某些东西,充耳不闻身边孩子们的打闹、电视机的喧哗和妈妈喊他吃饭的声音。

  即使不在阅读,爸爸在开车送莫莉和温蒂去帕萨迪纳的途中,也常常陷入沉思,要不是妈妈大声提醒他正确的高速公路出口,他就会把车开到圣伯纳蒂诺。我不知道他脑中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某场橄榄球比赛的结果或者一次打得很糟糕的高尔夫球。父亲思考时能够抵制绝大多数的外界干扰,如果你试图在此时引起他的注意,你会觉得他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但正是有了这种能力,他才会如此成功。

  莫莉·芒格如是说

  我是1966年上的大学,非常幸运的是,那时我已经深受爸爸的影响。在那个愤怒和激进的年代,我会穿着牛津装,在学校门口外面的地铁站书报亭买《华尔街日报》或者《财富》杂志,然后把它塞到腋下,大步流星地去上经济和商业课程。当年的学生若不是正在霸占院长办公室,就是在去往监狱的路上。而我则在拉蒙特图书馆的地下室学习如何阅读财务报表。

  爸爸教导我们遇事要抱怀疑态度,甚至逆其道而行,这种思维方式在面对20世纪60年代末期的混乱局面时特别有帮助。许多年来,在我们位于六月街的家里,他经常坐在书房里,跟我们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故事中的人要么盲目地随大流,要么太过自以为是。“疯狂”、“茫然”、“傲慢”、“自满”——我们知道这是他认为我们应该避免的形容词。

  水上飞机

  在明尼苏达,他找到一种方法把同样的信息灌输给我们。他请原来的拉尔森造船公司为我们制作了“水上飞机”;那是一片厚实的木板,他开船拖着它,让我们站在它上面。他会突然拐弯,看我们是否还能站稳;唯一能够避免掉进水里而出丑的方法是不停地调节力道来抵消角度变化引起的失衡。从那时起,直到现在和将来,如果有任何念头或者行动似乎将要朝这个或者那个方向离开我的控制,我就会感到深深的恐惧。

  我上大学时,爸爸还得抚养其他七个子女。当时他只拥有一家小公司,位于破旧的春天街,地方又小又脏,专门生产汽油添加剂。但他认为那是个混乱的年代。他给了我一个富裕得多的父亲才能付得起的生活费,让我能够穿着经过专业熨烫的衬衣,感到自己衣着光鲜。他在3000英里之外继续帮我把握自己的平衡。

  我可以继续再说下去,但我无需多说,我只想指出,我们的父亲总是很好地尽到他的义务,无论是作为父亲的义务还是其他义务。从前我就非常感激,现在我仍然感激不尽。

  艾米莉·欧格登如是说

  “你的手长得很像你父亲。”我们正在分享一杯葡萄酒时,我的丈夫突然这么说。我看着他,有点震惊,倒不是因为他拿我的手和父亲的手作比较,而是因为他和我心有灵犀。我之前在构思一篇关于我父亲的文章,脑中想着的恰好是他提到的这点。

  我早已发现,我大儿子的手很像他外公,都是手指头有点方,甲床不是浑圆的,而是像茶杯。但最相似的地方是我们的手摆放的方式。父亲、我和儿子在边散步边想事情的时候,都会把手放到身后,而且都会如出一辙地用左手握住右腕。

  “我的手到底哪里像我父亲的手啊?”我问。“就是你的食指和大拇指形成的那个U型,”他说着做样子给我看,“好像你们拿着东西一样。”

  父亲在我头顶上伸出他的双手。他的手指收了起来,两个大拇指相互对着,像自行车的把手。年幼的我伸直手臂,抓住他的两个拇指,让他把我吊离地面。我高兴地悬挂着,直到力气用完。当某个孩子长大了不适合玩“拇指”游戏,总会有另外一个孩子能玩,现在他的孙子孙女也还在玩。

  有时候我们会让他放下《华尔街日报》,跟我们玩“三明治”。他坐在书房的绿色扶手椅上,我们像BLT三明治中的培根、生菜和番茄那样依次叠起来,然后他伸手将我们几个紧紧抱住。

  父亲手里拿着的鸡蛋是完好的。我们赢得了父女扔鸡蛋大赛,得到了我很喜爱的奖品:装饰着茛苕叶的大理石底座,上面是实物大小的金色鸡蛋复制品。这座奖杯摆在我的书桌上,时刻让我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爸爸是那么细心、那么温柔地不让鸡蛋在我们两个人的手里破裂。

  父亲的手能够感知不同钓鱼线的拉力。鱼线系着草绿色钓钩或者普通的老式鱼钩。他的手伸到嘴边,用牙齿把结拉紧,然后咬断多余的线。他的手伸进装鱼饵的铁桶,湿淋淋地捏住黑色的水蛭或者著名的勒罗伊牌鱼饵,就是那种“保证钓到鱼”的活饵。他手里拿着黄绿色包装的辛格尔牌点心,辣得咬一口就会带来一阵笑声的泡菜,以及芥末花生酱三明治。

  我父亲的手和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很早就起床,然后出现在报纸财经版的边缘。当我们还住在明尼苏达州时,他会把这份报纸揉成几个蓬松的纸团,把它们扔进本杰明·富兰克林发明的木制火炉,划火柴将其点燃,按压扁桃状的鼓风器。把火生起来之后,他就会用一把红漆已经剥落的旧木柄刮铲在炉子上烤蓝莓荞麦面饼。

  但如果你玩猜谜游戏,谜面是“查理·芒格的双手”,多数人给出的第一个谜底都是“书籍”。无论他在什么地方,他的双手总是捧着一本打开的书,通常是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传记,或者最新的遗传学著作。也有人会给出“图纸”这个谜底,因为他曾经设计过许多建筑。

  当我想起父亲的手,我还能看到它们每年在奥马哈数千人前的舞台上举起。他的手指抓住健怡可乐,拿着花生糖或者巧克力脆皮香草冰淇淋,或者离开人们的视线,伸进喜诗糖果盒,去摸索酒心杏仁巧克力。他双手抱胸,摇着头说:“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他的双手随着一次充满哲理的漫长回答而有节奏地起伏,让体育馆里所有的手都鼓起掌来。

  父亲的手伴随每个有趣的笑话和每个具有教育意义的故事而做出各种手势,它们像雕塑家的手那样塑造了我。我和我儿子的手很像我父亲,这让我既高兴又感激。

  巴里·芒格如是说

  几年前,我看过加尔文·特里林写的《父亲的密信》。那是一本关于他父亲艾比·特里林的回忆录。艾比生于乌克兰,在密苏里州长大,他的职业生涯大半花在打理堪萨斯市几家相邻的杂货店上。艾比·特里林认为节俭是美德,收到账单当天便去付费,每周六天凌晨四点就起床,去为他的商店挑选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他话很少,然而天性开朗而且诙谐,跟孩子们说话从不装腔作势。他打牌打得很好。他喜欢说风凉话,但始终乐观地认为,只要有良好的表现和性格,人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尽管不以懂得挑选水果和蔬菜闻名,我父亲和艾比有很多相似之处,但这并不是我喜欢这本轻松、活泼而有趣的小书的全部原因。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总是想起我的父亲,虽然他走过的人生经历和艾比·特里林大相径庭,唯一的共同点是我父亲曾经在一家中西部的杂货店——奥马哈的巴菲特父子商店——做过兼职。

  就像我父亲,艾比·特里林也有一种和他的个性不符的老派作风,这部分是由于他也在中西部生活吧。他从来不认为驾驶轿车长途奔袭或者钓鱼是“与时俱进”的机会。他也不爱打电话。他的儿子最终惊叹道:“我听说有些父亲会在书房或者划艇或者轿车中和儿子进行真心的交流,我父亲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他依然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作者采用《父亲的密信》这个书名,是因为觉得他父亲肯定借由某种经过加密的信息来传达他的期望。“有可能我父亲使用的密码太过微妙,乃至我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他写道。

  所有认识我父亲的人都知道他的表达方式并不总是微妙的,但他有许多发送信息的方法。例如,打桥牌的时候,假设他不喜欢对家总是出昏招,便会直截了当地说:“你打牌打得像个水管工人。”但如果想要向他的孩子们提供严肃的建议,他更有可能将他要传达的意思编进某个故事,让孩子们坐下来,讲给他们听,这样就不会显得是专门责怪一个人。在这两个例子中,他都表现得既坦诚又和蔼——那就是无与伦比的查理——在牌桌上,他并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不带恶意地挖苦对方;在餐桌上,他则用旁敲侧击来顾及孩子们的感受。他实际比表面看上去微妙多了。

  我有个朋友最近谈起我父亲时这么说:“你爸爸坐在他的椅子上,看上去就像总统山……”我完全清楚他的意思。很少有人只需坐在靠背椅上就能让人想起5700英尺的高山和四位总统的脸孔,但我父亲就是这么令人高山仰止。芒格家的孩子们都曾向这座总统山提出要求,感觉就像《绿野仙踪》里的桃乐丝请求奥兹女巫一样,只不过奥兹女巫更为饶舌。这座总统山并非有求必应。父亲有时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仿佛总统山刚刚经历了火山喷发,让人很难弄清楚他的意思。还有什么比沉默更微妙费解的吗?

  也许不同于艾比·特里林的是,我父亲确实通过他写下的讲稿、收发的信件,以及许多有关社会政策、心理学、商业伦理、法律和其他领域的文章传达信息。本书收录了许多这样的讲稿、信件和文章。没有收录在内的是我父亲写的便条。便条一般非常简短,只是一份“收件人”名单,但偶尔会出现一些风趣的言语,比如1996年他贴在伯克希尔·哈撒韦某个瑞典股东所写的长篇感谢信后面的便条——“我希望你们觉得这封信很好玩,”我父亲写道,“要是我对我的太太和子女的影响,也像我对其他某些人的影响那样就好了。”

  看完特里林那本书之后,我把它寄给我爸爸。我想他就算在书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也应该会喜欢书中描写的中西部风情、特里林家的移民奋斗史和幽默的文笔。作者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深厚的感情,我想我可以用这本书向我父亲表达这些感情,虽然不够直接,但我喜欢这样的表达方式。至少,我想这本书可以让父亲感到欣慰:他的信息已被收到,尽管我们并没有总是牢牢记住。

  大约一个星期后,书被寄回来了,信封上的地址条是他的秘书贴上去的。信封里没有字条,所以我不知道他是把它看完了呢,还是拒绝这本书。那本书光洁如新,所以我认为我的用意就像散落在总统山的纸张,并没有被领会。然而,没有太多东西能逃过我父亲的眼睛。原来他只是告诉秘书,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寄上一本。

  菲利普·芒格如是说

  最令我感动的记忆是关于我和父亲去布鲁克斯兄弟商店和马莎百货购买衣服。大多数人已经知道,父亲并不是一个时髦的人。他曾说过,他的行为和观点足够离经叛道了,所以在穿衣上应该循规蹈矩。他说,虽然他有时候脾气暴躁,但他对正统社会风俗的遵从和他的幽默感使他能够和其他人和睦相处。

  我记忆犹新地回想起父亲带我去布鲁克斯兄弟商店给我买第一套正装的情形。当时这家商店仍在洛杉矶市区那座漂亮的木板建筑中营业。那时我肯定是11岁或者12岁。我至今依然能看见该店电梯两扇光亮的铜门正在打开,我们在货架上挑选。父亲选了一套深灰色的细条纹西装。16岁那年,我们去买了另一套西装,这次是三件套;在我参加辩论队期间,我始终穿着这套衣服。参加巡回赛的时候,它在码头帮我挡住了西北的湖泊吹来的寒风。我们同时还买了一双休闲皮鞋,那是给我暑假到《每日快讯》实习(这是父亲为我们兄弟安排的成年礼)穿的,这双鞋直到今天还能穿。这就引起另外一个话题了。我们曾在伦敦的马莎百货购买一件棕色的粗花呢外套,当时父亲说:“这件衣服的面料很耐磨。”他钦佩这两家商店,因为它们都历史悠久,也因为它们的商品价格比较公道。在我父亲看来,经久耐用永远是排在首位的优点,此外还有庄重和正统。和富兰克林相同,一旦养成习惯之后,无论是穿衣服的习惯还是其他习惯,他便不想去改变。

  我仍然还在布鲁克斯兄弟商店买衣服,部分原因是每年圣诞节,父亲会给所有子女每人一张购物卡,那时候正好是冬天换季打折的时机。但我总是去不只这么一次。有一年,我用他送的购物卡买了一条带纵褶的西裤。我父亲瞟了我几眼说:“你想穿得像个爵士鼓手吗?”在纽约,布鲁克斯仍在那座美丽的老楼营业。我每次去都会想起父亲;我非常喜欢那个地方。1988年冬天,我去牛津上学,父亲把他一件旧的布鲁克斯外套送给我,它是暗绿色的,有带拉链的衬里,我想它可能是父亲在1940年代买的。我每天晚上从博德莱安图书馆回家时,它帮我挡住了英国那潮湿刺骨的寒冷。回到美国之后,我发现我把这件外套忘在公交车上了。这次损失让我非常难过。时至今日,我仍在想,要是这件衣服还在就好了。

  2001年8月,芒格夫妇和家人在英国肯特郡庆祝他们结婚45周年。

  朋友们如是说:“查理聪明、好奇、专注……而且有点心不在焉。”

  我们都有一些小毛病——我的亲友说我有时候会心不在焉和固执己见。也许他们说得没错。

  ——查理·芒格

  罗伊·托尔斯,1946年以来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

  查理有把事情彻底弄清楚的欲望。他遇事喜欢穷根究底,无论该事跟他有密切关系与否。任何引起他注意的事情,他都想对其有更多的认识,更多的了解,弄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注:罗伊·托尔斯在2008年2月1日去世)

  格伦·米切尔,1957年以来的朋友

  他知道如何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钻研一个问题而不受外界的干扰。就算有人走进房间,拍拍他的后背,给他端另一杯咖啡或者别的东西,查理也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因为他那过人的聪明才智全都被用上了。

  鲍勃·伯德,西科金融公司总裁,1969年以来的朋友和合伙人

  当查理陷入沉思的时候,他往往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甚至会忽略社交礼仪。我记得当时我们去跟森费德(CenFed)金融集团谈判,请他们接管我们的储蓄和贷款业务,查理和我去他们的办公楼找他们的总裁塔德·罗威利。我们的洽谈很成功——查理只要用心,就能够显出魅力——我们双方对谈判的结果都非常满意。

  塔德送我们到电梯口。我们刚走到那里,电梯门就开了,查理直接走了进去。他没有道别,没有握手,什么也没有。留下塔德和我站在外面,微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沃伦·巴菲特,1959年以来的朋友和合伙人

  我曾经和查理去纽约市参加所罗门兄弟公司的董事会。我们走出该公司的大楼,站在人行道上,讨论早先会谈的结果。反正我认为我们当时正在交谈,突然间,我发现我自说自话有一会了。我四处张望查理,只见他爬上一辆出租车的后座,直接去机场了。没有道别,什么也没有。

  人们认为使查理看不到某些事情的是他的眼睛(许多年前,查理做过白内障手术,在手术中他失去了一只眼的视力)。但那其实并不在于他的眼睛,而是他的头脑!查理曾经把车停在十字路口,跟我讨论一个复杂问题,红绿灯都变了三次,许多车在我们后面按喇叭,而查理只顾说个不停。

  狄克·艾斯本思赫德,1959年以来的朋友和合伙人

  说到好奇和专注,如果查理对某样东西感兴趣,他就会真的用心去钻研。我记得他在我们的事务所发表过三次演讲,说的是他在广泛的阅读中遇到的“已逝的伟人”:艾萨克·牛顿、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和西蒙·马克斯。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在关于西蒙·马克斯(马莎百货的第二任掌门人)的演讲中那句画龙点睛的评语:“找出你最擅长的事情,然后持之以恒、乐此不疲地去把它做好。”当然,这也是查理一贯的生活方式。

  霍华德·巴菲特,沃伦·巴菲特之子,1959年以来的朋友

  多年以来,查理常常到我们位于南加利福尼亚海滨的家里做客。我记得跟他“交谈”时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我觉得我应该随身带本词典,查阅他说的话中那些我不认识的单词。我记得我很少开口,因为我怕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会显得像个傻子。他太聪明啦,跟我父亲一样,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从前有人引用我的话(当然是断章取义了),说我父亲是我认识的人里面第二聪明的,最聪明的那人是查理。为了家庭和睦,对这样的报道我就不予评价啦。

  比尔·盖茨如是说

  本杰明·富兰克林曾经说过:“天父并不需要我们的崇拜或赞美,因为他的伟大,更在我们的赞美之上,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我想这句话也适用于查理·芒格——不管我或其他人在这本书中给予他什么样的赞美,他仍是那个最善于自嘲和最欣赏自己的笑话的人。

  认识查理之前,沃伦告诉我,查理是生意场上的最佳拍档。他还警告我,跟查理说话的时候,别指望能插上嘴,因为在鸡尾酒会上,查理连喝酒的空当也会举起手来,阻止别人开始说话。

  他还警告我,说如果我要找一个船长,查理可能不是最佳人选。他讲了一个故事:查理曾经将船舵打到急转弯的方位,然后全速倒退,在波平如镜,也没有其他船只的湖面上,硬是把船给弄沉了。

  查理甚至超越了沃伦给予我的高度期望。他确实是我遇到过的最渊博的思想家。从经商原则到经济规律,从学生宿舍的设计到游艇的设计,他都没有对手。

  我们最值得纪念的一次通信谈论的是股票期权及其扭曲商业结果的力量。我们最长的一次通信详细地讨论了裸鼢鼠的择偶习惯以及它们对人类的启示。

  查理拥有用简单的描述来抓住要点的本领。在讨论后代的智力时,他说那就像购买“基因彩票”。当说起那些为股票期权辩护的风险投资家时,他称他们为“连在妓院里弹钢琴的人都不如”。当谈起成本补偿合同对效率的有害效应时,他喜欢说“就算是蠢驴也知道要慢下来”。

  这本展现查理智慧的书早就该出版啦!

  我们的经验往往会验证一个长久以来的观念:只要做好准备,在人生中抓住几个机会,迅速地采取适当的行动,去做简单而合乎逻辑的事情,这辈子的财富就会得到极大的增长。

  上面提到的这种机会很少,它们通常会落在不断地寻找和等待、充满求知欲望而又热衷于对各种不同的可能性作出分析的人头上。

  这样的机会来临之后,如果获胜的几率极高,那么动用过去的谨慎和耐心得来的资源,重重地压下赌注就可以了。

  ——查理·芒格 从华尔街到硅谷(套装共9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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