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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早上,仍旧依着往年的惯例到姥爷家拜年。两家人十分难得地都到齐了,热热闹闹的坐在厅里,欢声笑语,萦绕不去。老爷子坐在中间高兴地笑着,虽说岁数大了,但说话还是中气十足,谈吐清晰且思维敏捷,疗养得很好。
一大家子人按照辈分给老爷子拜年,轮到他们俩的时候,老爷子显得格外的高兴。其实江榭映只见过姥爷一两次,这中间的时间也隔得挺久,但是老爷子竟然还记得她的名字,和蔼地喊了她一声‘榭映’。
他亲切地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期间更是一直用慈爱赞赏的目光看着纪牧凯。她忽地就想起了上一回林暮语告诉自己的话,说她爷爷最疼爱的外孙就是纪牧凯了,因为只有她一个亲孙女儿,没有孙子,便简直拿纪牧凯当亲孙子一样疼。
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
林暮语见到他们也很高兴,寒暄间便拉着自己的两位嫂嫂走到了偏厅里去坐着聊天,后来大哥也过来坐了会儿。纪牧凯倒是一直在正厅里,陪在姥爷身边说话。
在说话间,江榭映发现林暮语这丫头似乎和大嫂杨薏十分熟络。本来因为杨薏是林暮语的大表嫂,彼此间关系友好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但林暮语却并不喊‘大嫂’,而是一口一个‘杨薏姐’叫得自然又亲切。不仅如此,她们的谈话间还有许多关于彼此小时候的事情,互相打趣玩笑,说着周围的人或事,一点都没有生分的感觉,倒像是认识许久了一般。
“大嫂,暮语,你们俩认识很久了吗?”禁不住好奇,她开口问道。
“何止是认识很久了,我可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呢!”杨薏笑着说。
“杨薏姐你就是爱占我便宜!”林暮语状似不满地说道,后又转过头来对江榭映说:“三嫂嫂,你别听大嫂的。我们两个是从小就一块儿长大的,好的就跟两姐妹似的,我打小就喊她‘杨薏姐’。后来她嫁给了大哥,成了我大嫂,可我就是一直都改不过口来呢!”
“我怎么没觉得啊,刚才在人前你不是‘大嫂大嫂’的,喊得可顺溜了吗?”杨薏调笑道。
“你也会说那是人前了,那不是当着爷爷的面儿吗?我要是在爷爷面前还这么不按辈分礼数的叫,他指不定又要训我到什么时候呢。”
“噢,原来是这样。”江榭映了然般的笑着说,“刚才我还在纳闷呢,为什么你们俩看起来这么熟络,原来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呀!”
“其实也不算,在我都成了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的时候这丫头才出生呢!”
“呦,您这是在间接地承认自己岁数大吗?”逮找了一个机会,林暮语不客气的取笑回去。
“可不是吗?要不然后来我能成了你的大嫂?”说着,杨薏轻轻拍了拍林暮语的脑门儿一下,江榭映坐在一旁看着也不禁笑了。
“嗬,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高兴?”纪牧凯穿过那条并不长的走廊,朝偏厅这边走来。
纪牧凯跨过门槛进来,径直的走到江榭映的身边坐下。
“三哥,你不在正厅里陪着爷爷,怎么过来了?”林暮语笑嘻嘻的问。
“是啊,亏得姥爷从小就这么疼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别在这儿打扰咱们女人说话了啊。”杨薏也在一旁符合着。
“哎杨薏,我说你这难得回来一趟怎么还总摆出一副大嫂的样子啊,你不难受我都替你累得慌。”纪牧凯依旧坐在那里,伸手拿过案上的茶杯喝着。
“就是因为难得回来一趟,所以才要多摆出这副大嫂的样子教训教训你啊,谁让你和你那几个哥们儿小时候总是欺负我来着。”杨薏也不客气的回敬道。
“哪儿能啊杨薏姐!您小时候就是我们的榜样啊,长辈们都让自家孩子向你学习,说你品学兼优又有礼貌教养,把我们比的可什么都不是了。”纪牧凯立马反驳。
“哟,敢情你这是嫉妒呢?你大哥小时候不也是一样吗,怎么不见你像对我一样这么对他呀?反倒总是缠着他,让你大哥教你这儿帮你那儿的,挺兄弟情深的呀。”
听杨薏这么说着,江榭映才知道纪牧凯小的时候和他大哥的感情是这样要好,并不似现在这样疏离。大嫂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否则她不会像这样状似无意,却又仿佛是在提点着纪牧凯。
而纪牧凯也像是被杨薏说中了什么一般,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并不答话。气氛一时间似是凝固了一般,有些微妙。这时候漓漓也从正厅那边穿过走廊,一路小跑着朝这边过来。
“妈咪,妈咪!”
“哎宝贝!妈咪在这儿呢!”
小丫头走进来,扑进杨薏的怀里,说:“爸爸让我来找你,他说他有事先走了。”
“嗯,妈咪知道啦。明天妈咪和爸爸带你去妈咪的爸爸家,好不好呀?”杨薏抱起自家闺女,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对她说道。
“是去看姥姥姥爷吗?好呀,我回来才见了姥姥姥爷他们一次呢。”小丫头高兴地朝妈咪点点头。
“妈咪也是啊!”
江榭映在一旁看着这母女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温馨无比,自己也一直微笑地看着她们。
“三嫂嫂,看看你这表情,温柔的简直都能滴出水来了。”林暮语凑近她的身边,带着笑意说道。“这么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啊,三哥他肯定愿意!”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你!”江榭映被她打趣得有些尴尬,可在一旁品着大红袍的纪牧凯却突然出声道:“小语没说错啊,我确实非常愿意!。”
他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江榭映觉得自己真是窘得不行,于是抬眼瞪他。
“你别忘了,咱们可是答应过我妈的。”他把手中的杯子轻放在案上,靠近她慢悠悠地说道。
这一下倒是让她无话可辩,只得又恨恨的瞪了纪牧凯一眼,而他却悠然的抬起眼着看她,眉眼间全是笑意。
后来也只是在这儿坐了一阵,纪牧凯便起身回到了正厅里。见他走了,江榭映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朝杨薏问道:“大嫂,你是不是知道为什么纪牧凯跟他大哥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听见江榭映这样的问话,杨薏的脸上划过一丝震惊,但又很快的调整好了心绪,转过身来面向她。
“看来,你是早就感觉到了他们两兄弟之间的异样了吧。”
她点点头,等着杨薏继续说。
“其实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得罪了谁,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我跟纪牧远结婚那会儿他们就已经这样了。在那之前他大哥刚从国外回来,大家也都很久没有联系了,所以在这之前的事情我并不了解。而且结婚以后没多久我们就移民去了澳洲,加上他大哥并不是事事都爱解释的性子,我也没有多问,所以也就一直都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江榭映原以为杨薏会知道一些这其中的原因,没想到就连她也不太清楚。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自己已经好奇许久的谜团,好不容易等到了个可以为之提供线索的人,但最后的结果却还是无功而返。
在这个由希望到失望的过程中,她却始终是无能为力的。
一旁的林暮语也看出了她的失望,倒是语气轻松的宽慰道:“三嫂嫂你也别太介意,你看看杨薏姐,她不是也面对着同样的情况吗?但她还是这么淡定自若的,也没想着一定要去探个究竟啊,是不是?”
“瞧你说的,我怎么就淡定自若了?我刚才不是还提点了三儿一下吗?”杨薏不满的反驳,后又对江榭映说:“榭映,其实啊你也别太担心了。都是自家兄弟能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而且他们俩在人前挺和睦的,我也从来没觉得牧远有什么时候不待见他弟弟。谁家的兄弟姐妹没有闹过矛盾啊,小时候我哥还从来就不让着我呢!”
“我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一件事儿,三嫂嫂你就别太往心里去了。”林暮语也赞同的说道。
是啊,能有多大的事儿呢?
她从前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去清楚了解他的所有事情,有了疑问便放在心底,并不会开口多问。
只是现在,她却想要去了解,去明白。
她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关心他,越来越在意他,在他心中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疙瘩她都想要去化解,试着去抚平,虽然事实上自己或许没有办法做到。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想着,自己能通过旁人多了解他一些,能够帮助到他哪怕是一点也是好的。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但为何会越来越执着于此?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在乎吗?
似乎并不是,更多的却是因为一种感觉,是一种让她难以心安的感觉。仿佛要是不把事情弄清楚,她便没有办法踏实,没有办法安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便一直伴随着她。在她觉得幸福,觉得未来的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时候,它便不可阻挡的涌上她的心头,让她觉得心慌,觉得不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都是泡沫。只要她清醒过来,只要她伸出手轻轻一触,所有美好的事物便会瞬间破碎,便会消失于无形。
但愿,这只是属于女人的胡思乱想,只是一种可笑的幻觉吧。
江榭映在心底默默的想。 影已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