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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一阵折腾,梁吟累的腰酸背疼,纤妙和墨染就这样不声不响被清出了正阳宫。
“让主上受惊,属下罪该万死!”跪在最前头的领头请罪道
梁吟昨晚上被突然出现的一行黑衣人吓了个半死,原来他们是谢泓的暗卫,连夜从崇阳赶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在外人面前。
“赤影领五十鞭,赤组所有人各领三十鞭。”谢泓一脸阴骘。
赤影回道:“谢主上不杀之恩!”
“多谢主上!”
“挨了打还要感谢你,我想这就是我一直没有办法看透你们人族的原因吧。”梁吟说道。
“玩忽职守自然要受惩罚。”谢泓端起一杯茶。
梁吟为他们辩解道:“若非是连夜的暴雨,他们肯定早就到了……”再说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她都不知道纤妙和墨染该怎么处置。
他饮了一口杯中清茗,眼都不抬一下:“过程怎样我从不在乎……”他只在乎结果。
“可是……”
“没有可是!”
“你竟然有这样的实力……”看起来是她小看了他了,怎么也是建衙开府多年的藩王,怎么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谢泓嘴边的笑略显讽刺,“不过是自保而已,谈什么实力。”他是在嘲讽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梁吟裹了裹身上的黑纱,俏皮的调笑道:“看起来咱们这位司公公为了您是煞费苦心,这是非要把您往那荒淫无道的路子上引呢。”
只是实在是可惜,咱们这位刚刚登基的新帝是个呆子,无法消受这美人恩~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很想代朕享受享受?”
梁吟急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我过过眼瘾就够了,不过要几个这么娇滴滴的宫女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人喂酒,想想就觉得这才是生活啊!”
谢泓轻声道:“贫嘴~”
梁吟嘟囔着:“还不准人家想想了……”
他看着她傲娇的小表情,不由得觉得有趣,没想到自己竟然三番两次被这寒蛩化成的小妖搭救,“昨夜多谢……”
她一向大大咧咧不放在心上,“就咱们俩的交情还跟我客套,不过我一直没搞明白在司贤良为什么一直引诱你和那些个宫女在床上打架,难道爱打架就叫荒淫无道?”
谢泓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额……此事,我以后再解释给你听。”
梁吟使劲点了点头:“说好了一言为定!”
看着她一脸认真,他不禁扶额:“一言……为定!”
“眼下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等着对方一次次找上门。
而且现在的一切只是他们的猜测,毕竟如今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在苏皇后和元贵妃的肚子上,究竟是男是女还未可知。
虽说苏皇后只是假装有孕,但是元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在群臣眼中那可是谢渊实打实的遗腹子,又有北翟力量的搅和,梁吟觉得阕宫这摊浑水越搅越浑。
谢泓只说了一句:“静观其变。”
梁吟叹气:“是啊,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对于正阳宫里突然没了两个大活人,所有人都是敢问不敢言,在宫里当差久了,心里多少也是有点底的,敢动司掌印安插进来的人,想必……
所以正阳宫里所有的宫人都对榴香和玉黛忌惮三分,不敢轻言一句,怕惹祸上身,所以两人在正阳宫的处境很是尴尬。
倒是听说陛下这两日身边的那个小黄门银两很是得宠,已经连续好几晚都是银两公公为陛下司夜,而且听说银两是陛下亲自去掖庭挑的,只有他能近身伺候,旁的宫女内侍连皇上的衣角都碰不着呢。
“姐姐,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玉黛一脸担忧的望着榴香,当初司掌印挑选他们的时候,明里暗里都告诫过她们是伺候万岁爷的,可是如今……
榴香性子到底是沉稳些:“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进宫的时候,教习姑姑交给我们的第一件事什么吗?”
“少说话,多做事……”
“记得就好,咱俩如今夹杂司掌印和陛下之间,一个不慎就容易粉身碎骨……所以凡事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可是……”玉黛嘟囔着:“可是我们是要侍候陛下的……”她可希望给自己争口气当个娘娘什么的,也比现在伺候洒扫来得强。
榴香告诫玉黛:“你看看柳色,再看纤妙和墨染,也许不知道被扔在乱葬岗的哪个角落,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们……”
玉黛胆子小,怯弱弱说:“榴香姐姐,你别吓我!”
***
梁吟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太监服,手里拿着一把葵花籽,嘴里还唱着小曲儿,正乐呵呵的在宫里逛荡,谢泓正在召见司贤良,御书房的人都被遣了出来,她倒乐得自在。
御花园的花花草草她都啃了一个遍,初春时节倒是看起来空空荡荡,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看起来今年夏天还是忌惮一些的好,不然只剩下假山怪石的看起来怪冷清的,不过谢泓那里的美人指可比这些可口多了,皮薄多汁,甘甜美味。
御花园的长廊九曲一折,没有规律的很,她正在回想昨儿的夜宵,一拐角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榴香和玉黛。
梁吟立马换了一般小黄门谄媚的嘴里:“敢问两位姐姐拦下我可是有何吩咐?”
榴香将一个塞得满满很有分量的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吩咐谈不上,只是有些小事想要麻烦银公公……”
玉黛在一旁帮腔道:“对于银公公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两位姐姐请说……”
榴香开口道:“银公公想必你也知道,墨染和纤妙得了时疾这突然就这么没了,我们俩初来乍到,在这偌大的阕宫里举目无亲的,听说银公公最近很得陛下的欢心,我们姐妹俩想跟您了解……了解一下陛下的喜恶,这样以后也更好的伺候好陛下……故来叨扰。”
了解了两人的来意,梁吟掂量了一下手中荷包的分量,然后装作满意的点点头,将荷包不客气的揣在了袖中。
“说叨扰,两位姐姐真是折煞小银子了,不过是陛下不嫌我手脚笨罢了,其实我也是刚到陛下身边……”谢泓的喜恶她怎么会知道,谢泓倒是对她爱吃什么了如指掌,只是这送上门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银公公自谦了……”
“是两位姐姐过奖了才是……”她和两人打着太极,毕竟在阕宫看戏这么些年耳濡目染,这些套路她还是会的。
梁吟假装看了看天色,“两位姐姐时辰不早了,恐怕陛下和司掌印已经议完事……”她的潜台词是他们该回去伺候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两位姐姐尽管差遣~”
她脚底生风溜之大吉,只留下榴香和玉黛姐妹俩。
梁吟回去的时候,汜总管把她拦在门外,小心翼翼说道:“司掌印和敬敏夫人在里面~”
“敬敏夫人?”
就是谢渊的乳娘,司贤良的对食,得了谢渊的恩典能够在阕宫养老的孙氏?
梁吟对她是有印象的,谢渊宾天的时候她哭晕过去好几次,这要是不熟悉的人见了还以为谢渊是她的亲儿子呢,不过想想也是她的荣华一半依仗谢渊,一半依仗司贤良,如今一半的天都塌了,能不撕心裂肺的嚎一顿吗?
这个敬敏夫人是个人物,竟然能从一个低贱的乳娘熬成一个正一品的诰命夫人,听说她原来在宫外也是许了人家的,奈何自己丈夫好赌,儿子又早夭,只得狠狠心进宫谋条出路。
在搭上了司贤良之后,两人一拍即合,她一脚就把自己还在宫外痨病丈夫给蹬了,梁吟都忍不住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她讨好的问道:“司掌印和敬敏夫人进去多久了?”
汜总管手里的拂尘扫了扫:“已经一盏茶的功夫了,和咱家一起在外边候着吧~”
“是。”她恭恭敬敬的退到汜水身后。
御书房里,谢泓一身明黄的常服锦袍,头戴白玉冠,温润雅致,清冷俊秀,身上却带着天潢贵胄的威严,那股自上而下散发出的王者之风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
“亚父和敬敏夫人今日一同而来,朕实在很是欢喜。”
“承陛下一声‘亚父’,老奴实在是惶恐……”司贤良揖手,嘴里虽言惶恐和受之有愧,脸上却不见任何的波澜,飞扬的桃花眼确实充满着迷惑性。
谢泓的神情似是在回忆:“当年要不是亚父的大恩大德,恐怕朕此时还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当年老奴不过是尽了应尽的职责,到底是陛下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
周皇后善妒,谢泓的生母打入冷宫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妊,却不敢声张,日日生绢果腹,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他。
所有谢泓生在冷宫长得冷宫,冷宫里缺衣少食,所以他在六岁前基本上是吃太监和宫女的百家饭长起来的,甚至是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不知从何时他就有了个名字叫“阿瞒”,沧海遗珠瞒着所有皇亲贵胄长起来的皇子。
直到某一个谢池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鬓角的白发,感慨自己风流多情一生,后宫妃嫔无数,膝下竟然只有皇长子一个,想想太祖的枝繁叶茂,不由得觉得感伤。
是司贤良把他带到了父皇面前,那时的他生母早亡,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针工局好心的绣娘帮着改的不合尺寸的太监服。
谢泓当时心里虽然是个孩子,但是心里还是存了小小期待的,但是谢池在看见他的长相之后,随手就把他打发给李昭仪,不过一霎的时间,还是言官听闻这件事上谏。
直到六岁,他才有了正式的名字,还是李昭仪随手圈了个字指给了他,这才上了玉碟算是有了身份。
“亚父的应尽之责对朕来说却是大恩,亚父对父皇,对皇兄,对朕甚至对社稷都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亚父就不要自谦了。”谢泓起身,以示对司贤良的尊敬。
“陛下一番肺腑之言,老奴实是铭感五内,唯有尽忠职守,赴汤蹈火才能报答陛下的恩情”
若不是谢泓阻拦,司贤良和敬敏夫人恐怕又要跪下谢恩了,梁吟在殿外都快等的不耐烦了,她一直都觉得人族这些面子实在是费工夫和唇舌。
“汜总管你说陛下和司掌印在里面会谈些什么?”梁吟慢慢把自己脑袋凑过去。
汜水把下巴一扬,“不要脑袋了,敢打听主子的事……”
梁吟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嘛~反正她可以找谢泓问,她发现自己最近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总爱打听自己不知道的事。
百无聊赖她难得抬头看了看星空,银河迢迢暗度,不看不觉得这么一看突然梁吟心里震惊无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北翟帝星和南胤帝星怎么会……
梁吟吃惊的捂住了嘴巴慌了神色,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正阳宫,留下值守的宫人面面相觑。
汜水一脸嫌弃,“到底是底下调过来的下作东西,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趁着夜色梁吟飞上了楼阁的最高处仰望星空,内心运转稷倾之术的心法口诀,整个人徜徉在一种柔和的光芒中,似乎掐算到什么,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她还真是迟钝再加上连日的暴雨,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天象有异:“明明谢渊已经驾崩……”
她记得姥姥说过雍朝传国不逾十五世……
“那现在登基的谢泓……难怪南雍的帝星突然光芒万丈,连国运都呈现一种殷红色……”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时间手足无措,难道是她改变了南雍的运势?
此消彼长,谢泓的帝星似乎吸收了北翟宸星的光芒,这是不是意味着短时间之内他们还不需要北迁?
御书房内,敬敏夫人孙氏一脸慈爱的看着谢泓那目光仿佛是看见了谢渊或者看见了自己的儿子,眼里的情意浓到都能挤出水。
“敬敏夫人为皇兄伤神,看起来这身子折损严重……皇兄的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要是知道敬敏夫人如此,必定会责怪朕,夫人还是多多保养,善自珍重的好。”
“多谢陛下关怀,只是先帝猝然崩世,臣妇只是一时难以……加之看着陛下如此关怀臣妇,不由得想到了先帝还在的时候……”说着就要掏手帕抹眼泪。
这敬敏夫人孙氏,虽说是民妇出身,但年逾四五,皮肤仍如三十许人,保养得宜,眉眼之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端丽,这样一个风骚犹在的半老徐娘,一举一动满是风情,看得人心里痒痒的,难怪手掌大权的司贤良能看得上她,再加上这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活泛性子……
和司贤良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梁吟的性子终究是贪玩的。
得意洋洋的拿出榴香她们献给她的荷包:“怎么样?还是我的魅力大吧……美人一个两个的孝敬~”
谢泓数落着她,“你这又把朕卖了?”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打她从她身边伺候开始,阕宫里总是流传一些匪夷所思的传闻,哪怕他身居高位也是有所耳闻的。
什么陛下最喜欢粟玉的方形枕,最讨厌的就是攒金线的锦缎枕头,什么陛下爱吃甜口的,极恶酸辣……明明是她自己贪嘴,还偏偏打着他的名头,御书房献进来的点心多半是进了她的肚子。
梁吟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已经鼓起来的肚子,随手将塞满了金银的荷包丢到他与书房的御案满不在乎道:“这些金银对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们寒蛩天生天养,还不如直接给我上几盘美人指来的实际。”
谢泓的御案看起来空落落的,朱笔在,玺印在,就是不见奏折……他闲来无事,也只放了几本书打发时间。
“你就这么喜欢美人指?”
她砸吧了一下嘴,回味道:“西边传进来的东西我吃着新鲜嘛~”
送走了司贤良和孙氏,谢泓砍起来也是如释重负:“这东西听说性寒对姑娘家身子不好,你还是少食为佳。”
梁吟使劲摇了摇头,抗议道:“不行!我们寒蛩血本就是冷的,无碍……”她这是在模仿他的口吻。
“那也不能多吃……”谢泓态度坚决,没得商量。
“嗯……”没了美味的她垂头丧气,比打架输了还是失落,人族果然都是嘴上说的好听,说好的管吃管住,酒足饭饱呢……
看她像个丢盔弃甲的将军,这一副委屈撅着小嘴的样子,像极了斗蛐蛐时战败了的那只,恍然又觉得不太对,她本来就是只蛐蛐,只是品种特别了点。
出言安慰道:“今晚只准吃一盘~”
这句话一落,她的眼眸顿时由灰暗开始发亮,“你说的是真的?”
他的笑容看起来好看极了,就像是拂人醉的春风徐徐而来,不激烈但是让人感觉心里无比舒服,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暖风拂得人心醉”~谢泓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但是要过两个时辰才可以。”谢泓强调。
梁吟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好呀好呀!”
似乎是觉得瘫了很久,身子有些发麻,她撑着就坐上了谢泓的御案,然后无所事事的看了看偌大的御书房,“宫殿是四四方方的,看到的天也是四四方方的……对了这大半个时辰的,司贤良和你都聊了些什么呀?”
谢泓扫了一眼寥寥落落空空如也的御案,声音也低沉下来:“不过是走走过场,掉掉眼泪,寒暄几句罢了。”
他不想说,她也懒得问,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件事:“一直不停的在四四方方的角落里打转,早晚都会被闷出病了的,你要不要跟我去宫外散散心?” 玉阶春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