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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一中刚开学的班委而言,新官上任意味着搬不完的教材、发不完的资料。
班委选举刚结束,包括课代表之内的班委们都成了免费劳动力,一个个从三楼教室往返于一楼教务室之间搬书。
新任班长林晓诺还没从“天上掉馅饼砸死我”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自觉投入紧张刺激的体力劳动中。
为了不辜负全班同学的信任,她干得特别卖力。往返楼上楼下几次后,精心梳好的刘海炸了毛,整齐的马尾歪到一边,雪白的白衬衣上也印上几块黑印子。
在二楼的楼梯上,体育委员祝东来接过她手中的一摞历史书,说:“班长,吴老师请你去她办公室帮她拿一下水杯。”
“哦,好的。”林晓诺愣了一下,又问:“不好意思,吴老师教什么的?”
“你不知道?这样,我哼一段旋律,你想象一下。”祝东来一脸坏笑,好像已经忘了粉笔打在天灵盖的滋味。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幽幽的青山.....”
一般情况下,从任课老师的气质就能分辨出她教的课程。
英语老师普遍又美又潮,数学老师严肃木讷,语文老师,基本长发飘飘,酷爱民族风,批评起人来抑扬顿挫、花样百出。
林晓诺跟着他的旋律左右摇摆片刻,恍然大悟:“语文?”
“bingo!”祝东来打了一个响指。
林晓诺笑着说声“谢谢”,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转身朝高二语文组的教师办公室跑去。
江城的夜晚很快就下凉了,教师楼外空旷的操场上黑黢黢的一个人也没有,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大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空气中还有隐隐约约的栀子花香味。
林晓诺在晚风中凉快了一会儿,等呼吸平和之后才走进教师楼。
兜兜转转找到语文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有光线透出来,林晓诺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抬手准备敲门。
这时,门内传来慕容沛的声音,她敲门的手停在半空,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我没办法再参加比赛了。”慕容沛说,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听在某些人耳朵里却异常舒服熨帖。
“慕容,我知道费帆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这件事我们也很难过。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你们是队友,也是好朋友,如果他醒着,一定也希望你能继续参加比赛。”典型的语文老师的声音。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慕容沛的声音有些哽咽:“费帆他.....”
对话戛然而止,林晓诺还站在门口,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办公室的门忽然从里面拉开,一阵开门风撩起她的额发。林晓诺还没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已经冲了出来,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林晓诺跌倒在地上,双手往后撑地勉强坐起,抬眼便遇上慕容沛的脸。
他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有泪痕,看到是自己后愣了一秒。
几乎是在同时,他一手抹去眼角的泪,另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起来,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大步离开。
男老师追出来时,只看到门口愣着的林晓诺,他看了一眼空旷的走廊,叹了口气,才沉着脸问她:“有什么事吗?”
“嗯?”林晓诺回过神来,忙说:“哦——吴老师让我来帮她拿水杯。”
男老师打开门,给她指了指吴月梅的位置,重重坐在旋转座椅上。
林晓诺小心翼翼去拿了吴月梅的水杯,又听到深深一口叹气。她转头一看,禁止吸烟的桌牌后,男老师掏出香烟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正在抓打火机。
“老师,我走了。”林晓诺小声说。
男老师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要当着学生的面点烟,忙把烟收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哦,好。”
林晓诺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她回头问:“还有事吗,老师?”
男老师站起身,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一下,严肃说道:“一会儿去卫生间洗一把脸,灰头土脸的像什么样子?一中学生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林晓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拎着吴月梅的杯子走出教师楼,一边走一边想刚才看到的事。
慕容沛哭了。因为费帆的事情不想去参加比赛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刚才他的眼睛红红的,拉她起来时她感觉到他的手都在抖。
从教师楼到高二楼步行要五分钟,林晓诺快步走着,脑袋里奇怪的想法压都压不住。
她想去找他。水杯不去送了,教材不去搬了,班长也不当了,被吴月梅批评就批评吧。
她只想去找到慕容沛,然后安静地陪他坐一坐。
两家是熟人邻居,祖上是至交好友,她俩又是同校的同学,理应团结友爱、雪中送碳。
对了,他前两天还帮了自己来着。滴水之恩 ,当涌泉相报,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而且,他是学霸,是一中的骄傲。这样的人遇到困难,任何一个一中人都应该挺身而出——这是一中人应该具备的集体荣誉感。
......
从教师楼走到高二楼,又沿着楼梯从一楼走到三楼,从三楼楼梯口往左走过三间教室。
高二平行7班到了。
教室里安静有序,各科科代表正在发教材和资料,偶尔有同学向科代表反映书本的质量问题,大部分同学已经进入学习状态,翻开新书认认真真开始预习。
沈月如撑着脑袋似乎在专心看书,下一秒,头猛地往下一点,课桌上瞬间滴了一滴口水——她睡着了……
吴月梅站在讲桌的另一侧,低声回答学习委员关于语文课本上的问题。
奇怪的想法在这一刻冻结了——还要上晚自习呢!
林晓诺把水杯放在讲台上,打算安静回位置坐好。
吴月梅看见桌上的水杯,抬头看她,原本还皱着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林晓诺愣住了,吴月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逢人三分(十分?)笑的?
学习委员也应声抬头,原本还充满一脸无法排解的学习欲.望,见到她立马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傻子。
“你脸上弄的什么东西,快去洗洗。”吴月梅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又说:“衣服也弄那么脏,回去洗洗换了吧。”
林晓诺摸了摸脸,恍然大悟。对了,慕容沛的语文老师刚才就提醒她,她一路走过来居然完全给忘了。
“可晚自习还没结束呢!”林晓诺犹豫着说,心里隐隐有些压抑的欢喜。
不是她不想顺着吴月梅的话开溜,实在是对这个铁娘子怕得深沉。
万一她后面紧跟着来一句:你这个班长就是这么当的吗?才第一天晚自习都想早退,对得起全班同学以及我对你的信任吗?
世道险恶,不得不防啊。
吴月梅心情出奇的好,耐心值也爆表。她抬手看了眼表,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不到20分钟。
“没关系,你先回去吧,今天也辛苦了。”吴月梅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趁现在还没下课,看到的人不多,快走吧!”
噢,原来是怕影响7班的形象——这样她就心安多了。
林晓诺低头从前门出去,路过讲台时敲了敲沈月如的桌子,又从后门偷偷摸摸进教室,悄悄拿了自己的书包,神隐而去。
一开始还只是快步走着,下了三楼就一路狂奔,撒开腿往宿舍楼的方向跑。
从高二教学楼到宿舍楼走路要10分钟,她一路狂奔用了不到5分钟。
宿管阿姨见到她的样子,吓得连忙从身后拿出一把扫帚,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边跑边问:“坏人呢?坏人在哪儿?”
林晓诺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等电梯的时候一手按着肚子,另一手向阿姨摆手,口中艰难地说着“没...没坏人”。
幸好还没下晚自习,电梯很快就到一楼。林晓诺佝偻着腰进到电梯,后背靠着电梯壁蹲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楼层数字闪动。
到了1707,她开门的手都在抖。好不容易打开门,她把书包往桌上一扔,跪在地板上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手机。
光速解锁,神速拨号。慕容沛的电话成功拨出去了,显示对方已振铃。
林晓诺坐在地板上,校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鸡窝一样的头发也湿了一大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嘴里神经质一样念着“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一滴汗水顺着她的刘海滴在手机屏幕上,她忙伸手去擦。
就在这时,振铃结束,屏幕上显示出通话已接通00:02。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慌乱地把电话拿到耳边,抓起钥匙准备往外走。
“慕容,你在哪儿?”
狂奔了很久,她的声音干哑,听着有些诡异。
电话那边静默了两秒,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
“你找慕容吗?他刚......”
夭寿呀!!!
林晓诺超光速按掉手机、关机、关门一条龙,背靠在宿舍门上大气也不敢出。
林晓诺,搞毛呢你?!
人家有女朋友的,轮得到你这个刚认识两天的邻居去关心吗?
过分绿茶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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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诺:不,我不是,你胡说。 早早吃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