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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走出喜来登的玻璃旋转大门,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冒名顶替这种事,并不好玩。那位面容和善,动不动就要夸人的阔太太,一双眼睛却精明得很。夏末手心里捏把汗,担心被她一下戳穿。
不过这些担心已经没有必要了,前面有两位淑女大学生,这唯一的人选说什么也不会落到她头上。好在这一趟没白来,裤兜里多了一张百元大钞,。
夏末从台阶上一阶一阶往下蹦,有了钱,世界就变得可爱起来,连天气都不那么热了。眼下要考虑的是怎样花掉这笔意外之财,这张钞票在裤兜里一点都不安分,摁也摁不住地要往外蹦跶。夏末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路晓伍,出来,我请你撸串。”
路晓伍是夏末三天前认识的新朋友,认识的地点是T大图书馆。
那天中午,夏末溜达进图书馆,在书架前徘徊了一阵,挑了本书,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翻开书本,就看到一个女生急匆匆地跑进来,把每一排书架都转了一遍,然后冲到阅览区问道:“打扰一下,有没有谁看到我的皮夹?”
埋头学习的学生都被惊动了,有人问道:“什么样的皮夹?”
“红棕色,巴掌大小,式样很普通的那种。”
大家掀开书本,把桌面桌肚和桌子底下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怎么办?我的身份证学生证,还有银行卡都在里面……”女生跺着脚,声音惶急。
“你什么时候丢的?”
“确定是在这里丢的吗?”
“会不会掉在别的地方?”
大家七嘴八舌问她。
“我也不确定,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教室、食堂、小卖部、沿途的路上我都找了,都没有发现。”女生脸色通红,额头的汗水黏住了刘海,确实是在外面奔波了很久的样子。
“到公共栏里贴个寻物启事吧。”
“银行卡里钱多不多?多得话赶紧去银行挂失。”
大家忙着给她支招。
“钱倒是不多,主要是证件丢了麻烦”女生沮丧得差点掉下眼泪,“我真是倒霉。”
等女生离开后,夏末假装把书碰掉在地上,俯身去捡的时候,把脚底踩住的一件东西一起捡了起来,悄悄塞进裤兜。刚才她帮忙寻找的时候,脚伸到墙边,无意中踩到一坨硬物,她估计就是皮夹,正要去捡,听到女生的对答,突然改变了主意。
夏末把书放回书架,手插着裤兜走出图书馆,刚走下台阶,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唤:“同学,同学等一等……”
夏末回头,看到一个男生从图书馆里跑出来。夏末周围没有人,这个男生叫的只能是她。夏末有点心虚,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你叫我?”
“那个……刚才那个同学丢了皮夹……”
“怎么?”
“那个……你看到的她很着急……”
“你什么意思?”
“那个……大家都是同学……”
“你想说什么?难道你看到我偷了她皮夹?”
“不是,不是……”男生连忙摆手。
“那你喊我干嘛?”夏末进逼一步,“你怀疑我的话,就来搜身呀!”
男生倒退一步,涨红了脸。
夏末冷哼一声,掉头就走。走了十几步,回头一看,男生跟在后面。
“你想干嘛?”夏末竖起眉头。
“那个……重新办证很麻烦的……”
“我让你搜身的,搜到你拿走。”
“这怎么行……”男生陪着笑,低声下气:“看在大家都是同学的份上……”
“我不是你们同学。”说完这句话,夏末心里像是飘过一团乌云,情绪跌落谷底。这所大学,她进进出出好多次,和无数学子擦肩而过,但她终究不是其中的一员,不认识任何人,也从来没有人跟她搭话。这个男生也许是见到她捡皮夹了,他若是当场揭发,在众目睽睽下把她逮住,夏末以后就再也没脸走进这所学校了。
面前的男生长方脸,眉眼憨厚,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他虽然一直盯着她,却没有为难她。夏末有些感动。
“这样吧,你请我去撸串,等我撸高兴了,再说别的。”
“行呢。”男生一口答应,“不过我图书馆的工作还没完,你等我半小时。”
“西门外小心肝烧烤,我先去占个座。”
夏末在校园里闲逛了一圈,向西门走去,路过公告栏,看到一张粉红色的纸端端正正贴在板上,在雪片一样乱飞的A4纸里,显得扎眼。夏末凑上去看一眼,纸张厚实,印花底纹,上面打印着一行大字:招聘朗读者。夏末没工作快一星期了,兜里所剩无几。她掏出手机,对着启事拍了张照,作为备选方案。
夏末在烧烤店占了个临街的双人座,点了好几个品种,外加一瓶冰啤。不一会儿烤串上来,羊肉串、牛肉串、烤鱿鱼、烤鸡翅、烤香菇、烤土豆片,摆满一桌。夏末在纸杯里倒上啤酒,端着慢慢喝。皮夹在手里,不怕他不来。
没多久,隔着玻璃窗,夏末看到男生在太阳下跑过来,满头是汗。他在门口柜台上拿面巾纸擦过脸,才走进来,看到满桌的串串,笑笑说:“好丰盛。”
“嫌我点多了?”
“没有没有,我正好也饿了。”
夏末给他倒了杯啤酒,男生忙摆手:“下午有课,不能喝酒。”
夏末把纸杯搁在他面前:“冰啤能算酒吗?”
男生无奈,呷了一口。
“我叫夏末,你叫什么名字?”
“路晓伍。”
“你是图书管理员吗?我好几次看到你在里面搬书。”
“我是大二学生,数学系的,在图书馆兼职打工。”
夏末把烤串放上烤架,路晓伍转动铁钎,夏末撒作料,一人一串吃起来。肉食管饱,吃了一阵,夏末就觉得撑了。她看到路晓伍身上的T恤洗得发白,领口磨损,袖口绽线,明显不是有钱人,后悔自己敲竹杠敲过头了。
“怎么办?”路晓伍也吃饱了,桌上还有一盘没动,“要么你带回去。”
“我又没冰箱,带回去很快臭掉。”夏末说,“只好退单。”
“能退么?”
夏末招招手,服务员跑过来。
“这一盘退了。”
“抱歉,不好退。”
“我们没有动过。”
“店里规定,售出食品概不退货。”
“你们什么霸王规定?”
“小姐,你吃不完我给你打包。”
“你才是小姐。我告诉你,我要退单,不是没钱,是因为你们的东西不干净。”
“你这话说的,我们是正规经营,有卫生许可证。你看门外还有那么多顾客等位。”
“我可以让他们分分钟走光。”
“你想干嘛?”
“你要不试试?”
老板走过来问:“怎么了?”
“她没吃完要退单。”服务员鼓着嘴,“还说我们的东西不卫生。”
“小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没证据怎么可以乱说话。”老板也不高兴。
夏末拿起筷子,轻轻掀开一片鱿鱼,下面一只黏糊糊的死苍蝇。
老板说:“那就退吧。”
路晓伍在一旁看得口瞪目呆。
服务员板着脸把盘子撤走,桌面腾空,夏末说:“现在轮到我说话算数。”拿出一只红棕色的皮夹放在桌上,“是这个吗?”
路晓伍说:“打开来看了才知道。”
夏末打开皮夹,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摊放在桌面上。一张身份证,一张学生证,两张银行卡,还有几张零碎钞票。
路晓伍说:“证件上的照片就是她。”
夏末问:“你俩认识?”
路晓伍说:“不认识,她常到图书馆借书。”
夏末把东西收回皮夹,把皮夹放到路晓伍面前。
路晓伍说:“谢谢你,钱你拿走好了。”
夏末说:“你以为我拿皮夹是为了钱?”
路晓伍说:“谁都会有不凑巧的时候。”
夏末说:“就算你不盯着我,我也会主动把皮夹还给她的,你信不信?”
路晓伍说:“我信。”
夏末说:“我不是贼,我只是想看看T大的学生证长什么样。”
分手时夏末和路晓伍交换了手机号码,加了QQ。夏末说:“下次我要回请你,你不来就是瞧不起我。” 命运交错的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