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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一个人的年纪大小,都会遇到难关有烦恼,有些力所能及,有些只能望尘莫及了。
李青衣咳嗽的拄着剑,表示自己对虎尸没有兴趣,伯牙倒是手脚麻利的将诺大的虎尸给处理了,满满两个大包裹,透着刺鼻的血腥味。
钟天意捏着鼻子皱着眉头才背上一个,待赵锦绣取回马匹四个人一起上路,听钟天意和伯牙两人说清平书院近期竟然封校了,三日之后才开。
赵锦绣和李青衣才恍然,寒冬腊月竟然已经到了年末,要过年了,钟天意邀请两人到他家做客,伯牙和他的娘亲也会过去,两人也就没有拒绝。
到了清平书院山下的小镇,伯牙先去换了虎皮的百两银子,小心的裹在衣服里遮住,然后将怀中古琴递给了钟天意。
钟天意摸了摸弹弓,两人将东西交换,李青衣两人摸不到头脑。
“娘亲还以为我出门学琴呢,可我偏偏喜欢弹弓和弓箭这些武人的玩意,嘿嘿!”钟天意笑的小狡黠。
伯牙也嘿嘿笑道:“我独爱弹琴,可是买不起,所以我俩就换着用,我弹琴,他弯弓。”
李青衣哭笑不得,随后又想到青衣天功的宿命,不知为什么心里多了几分清醒,高山险峻不可攀,绕个路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伯牙两人倒是给了他启发。
钟天意住在小镇的东边,家是个大院子,在小镇都算是富裕之家,伯牙家在西边,是个小土屋,算是贫民户。
两人之所以认识是因为钟天意的父亲带他上山寻物,偶遇群狼,被猎人伯牙之父救了一命,后来两家一直关系不错,直到有天伯牙之父出了祸事,钟天意之父就将伯牙母子俩接来照料,谁知时间不久,钟天意之父也惨遭不幸,剩下两对孤儿寡母无人照料。
伯牙娘亲不愿寄人篱下,带伯牙在小镇西边破落户住着,希望伯牙在此学习能有出息,不用和他父亲一样进山打猎而后遭遇祸事,他娘亲尚不知升学入清平学院需要缴纳百两白银的,伯牙一直瞒着,不希望娘亲担心。
伯牙回家接娘亲,他俩先随钟天意去了镇东,家家贴着红底黑字对联,倒挂福字,门前张贴“出门见喜”四个大字,独独钟天意家什么也没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钟天意抱琴把这门缝看了看,才带两人溜进去,整了整衣衫才入了大厅,探头探脑看了看,一个中年妇人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穿着并不华丽,但是自有一股贵气和涵养弥漫在空气之中,沁人心肺。
“天意,你回来了。”钟天意娘亲依旧闭着双眼,微微侧头静静探听着说道。
天意的娘亲竟然是一个目不能视的盲人,但静静坐着依然拥有大家闺秀的清雅淡然。
钟天意摸了摸后脑勺,四处看了看,赶紧上前给娘亲捏着肩膀,道:“梨花姐她们呢?”
天意娘亲面色有些低沉,却是笑着说道:“咱们要过年,她们自然也要一家团聚,放了盘缠,便让她们回家孝敬爹娘了。”
继而天意娘亲耳朵动了动,在门口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欣喜的说道:“是伯牙来了。”
钟天意这才想起来赶紧引见,搀着娘亲介绍两人,她娘亲确是拍了拍天意的手,笑道:“盲了七八年早就习惯了,不用搀我,倒叫客人见笑了。”
李青衣赶紧拱手介绍,道:“我叫李青衣,今日冒昧来访,叨扰了。”李青衣倒是传承了几分一代青衣的文人底蕴,可惜九代青衣之留下了几分武功传承。
赵锦绣难得挤出笑容,很是恭敬,语气也颇为温和:“赵锦绣。”
钟天意娘亲知其来意,也是好客之人,将他们请到客厅入座,温和道:“他爹摔琴赴死,徒留我们孤儿寡母,二位若是不嫌弃家里晦气,就在这里一起过年吧。”
李青衣听到心中一颤,记忆追溯到数月之前的北斗阁,一个文人钟南鼎自承识人不明,竟然摔断怀中宝琴,抠出面上双眼,大悲哭诉自己识人不明,而后强凝三尺浩然钉死魔徒,让整个北斗阁都是震惊,也激起了文人血性。
真的是“天地有正气”了,他那日才知道真正的文人风骨是何等的骄傲,又是何等的风流,重义而轻生死,好似青竹拔地,不屈不挠。
“钟天意,钟姓,钟南鼎,钟天意竟然是他的儿子。”李青衣心里很是震惊,面色倒是有些郑重,问道:“可是钟南鼎钟琴师?”
钟天意娘亲一叹:“正是孩子的父亲,他一个摔琴死了倒好,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生活?名名名,真的就那么重,重过了他的生死,重过了家里的妻子孩儿!”
赵锦绣坐着面色有些不好看,想来对于文人对名义的推崇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当年他的父亲张百川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魔女,又怎么会任凭世人逼死妻子,让女儿远赴大雪山呢?难道他也真的看不破名声的劫,让虚名的刀在心口斩了一刀又一刀?
李青衣现在也是有些迷茫,本来他觉得人就应该同钟南鼎那样化身青竹,化作不屈的骨节,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撒一头热血也不能后退半步。
但是现在随着了解的加深他的意识剧烈的争斗起来了,人除了身后名,还有身后的人,死了固然名垂千古,化作碧血丹心永垂不朽在文明的漫长岁月之中,可是他的亲人怎么办,死亡带来的疼痛不过一秒两秒,而留给亲人的伤疤却又要多久才能愈合。
他回过神来,同情钟天意母子,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唯有一声“节哀”送于他们,希望这可以化作力量鼓舞他们。
“节哀,一千遍,或是一万遍,怎么听都已经听厌了,十里白旗送南鼎,他啊,走的痛快。”钟天意娘亲不过四十岁,本应该风韵犹在,却已然鬓生几分鹤发,面色带上暮气,唯有看到钟天意才有了几分生气。
李青衣从叙述中窥到了一丝十里白旗哭琴师的悲壮场面,那一日,从清平书院到钟南鼎的坟墓,路长十里皆挂白旗,天下文人裹白衣或是右臂束着一块白布,在坟前扼腕叹息,在钟天意娘亲等一众亲人的带领下,清平书院院长张百川亲自主持,为钟南鼎的一生落下帷幕。
“天地有正气,
煌煌曰浩然。
口中藏碧血,
胸怀有丹心。
他日风浪起,
一剑破九天。
十里挂白旗,
永垂苍茫间。”
立碑苍茫之间,钟南鼎的尸骨葬在大地,然而他的精神将永垂不朽,风雨过后,这里依旧人潮涌动。
就在那一天,坟墓远方的树下,细雨润湿了枯黄的落叶,一个黑衣中年人遮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这里的一切,双手背在后面紧紧握着,握着的是一块帛书,帛书上写道:“赠赵中枢……”
“伪君子倒是来了不少,钟南鼎,南鼎兄你太单纯了啊,这世界又有几个你这样的人,你看你坟前那些令人作呕的正道君子,一个个到底是在哭你还是求名?”
赵中枢心中冷笑,他对于这些人有数不清的鄙视乃至于怨恨,瞳孔里似乎酝酿着让人恐惧的冷色。
似乎厌倦了这熙熙攘攘的弄虚作假,赵中枢消失在树下,主持白事的张百川却是皱着眉头看向这里。
“体内的浩然正气感觉到了敌意……是谁呢
……
……
……
伯牙今日开心极了,走起来都有点飘,感觉怀中的百两银子烫手极了,这可就是他未来的命途了,到底是天上的龙还是地底的虫全靠它。
今日碰着两个贵人,带着娘亲去天意家过年,让娘亲也开心开心,不知怎么过了几条街,碰到西城的熟人也顾不得打招呼,只是晃着双腿,哼着小曲回家去,路上的人来人往,鞭炮齐响好像都成了天上模糊的云烟。
在他身后不足十米,一个仆人衣饰的青年躲在墙角,嘴上冷笑,心中想着:“赵公子吩咐我探探这小子,没想到只是贫民窟的穷小子,这虎皮也不知他是怎么弄到的,嘿,不管了,听说赵公子被老爷管制了开销,去通知龙哥,带回这百两银子就是大功一件。”
他在后面偷偷跟着伯牙,伯牙虽然机灵,毕竟年小,加上心情舒爽就自顾的回到了家。
只是一个破旧的小木门,左右贴着对联,上面横着三个大大的福字,门只是虚掩着,伯牙推开门传来吱嘎的刺耳声音。
“妈,我回来了。”
“牙儿回来了,今天和天意少爷学的怎样?”一个布衣荆钗的中年妇人在昏暗的屋里工作着,身前是一台老旧的织布机,这是伯牙爹自己做的,被她用牛车运到了这里,可以挣些钱开销。
伯牙看着娘亲大过年也在工作,心下又是疼又是怒,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很懂事,知道娘亲不肯接受钟家接济自力更生的艰苦。
天意娘亲的手像是翡翠一般光滑柔软,而他娘亲的手却比不上木头渣子摸得舒心,手中的老茧和裂痕就是让他心中想进入清平书院的原因,他想要娘亲过的好一点。
“妈,过年您怎么还织布,街上的乞丐都躲在破庙里大鱼大肉的过年呢!”伯牙将银子偷偷放好,牵住自己老妈的手。
伯牙娘亲不过三十几岁却已然生了几层皱纹,日夜操劳和丧夫的悲恸让这个坚韧的农村妇人也左摇右摆的像枯黄的草,似乎再来一阵风就要化作灰烬。
伯牙娘亲停下来拍了拍他的头,温声细语道:“你要去清平书院读书当然不能寒碜了,该买的东西都要买上,天意爹说你有弹琴的天赋,那娘就给你买一把琴,总要让你舒舒服服的过,只是你自己也要争气,不要和你老爹一样没本事还要和那几个人去杀蚺,白白送了命。”
伯牙听到父亲有些心烦意乱,因为他总想起父亲临走时看他那一眼绝望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无奈和悲凉,是他现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感受。
有时候他在想,和父亲一起去猎蚺的黑衣人到底是谁,那些人突然的出现在村里,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可怕,眼睛里似乎有比十米长的蚺更可怕的东西,生着獠牙,择人而噬。
他摇摇头不去想,就让娘亲收拾一下去天意家过年,这是最近几年的惯例,每逢大节都被邀去天意家过年。
“哎呦我这个脑袋,给忘记了,可别让天意娘以为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娘亲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赶紧收拾东西要带着伯牙去天意家,每逢过年家里死人是为不吉,家里人不能左右串门,旁人倒是可以来家里串门,只是有些人怕沾了晦气却是让钟家门前冷落。
不久前还是十里长街的哭诉,大有一副恨不能代替钟南鼎赴死的气势,到了年关却又见不到人影,反而躲得远远的。
“龙哥,我亲眼看到那个小贼进了这屋。”门外传来一个青年的谄媚之音,随之而来的是本来嘎吱作响的门的倒地声,掀起阵阵的黄土烟尘。
门前一队人在那里捂着鼻子抱怨:“什么破地方,合该让这些人都死了,空出地方盖个大院。”
伯牙回头看去,惊讶的发现为首的壮汉就是收虎皮的人,他心下有些不妙,连忙将放银子的包裹扔到了水缸的角落里。
“伯牙,这是些什么人?”伯牙娘很是吃惊,乃至于惶恐,她可从未惹过这等凶恶之人。
伯牙让她放宽心,自己一个人走到了院子里,跟踪伯牙的青年仆人指着他大呼:“就是他,就是他,盗了赵家的百两银子,我亲眼所见!”
伯牙也是有点慌神,这些人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指鹿为马,赵家人名声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贪自己的百两银子吧。
那个叫龙哥的高大青年冷然看来,八尺长身,虎背熊腰,外加两根钢铁似的长臂,让人只是看着就心头发颤,这要是给人来上一拳,绝对活不过明天的。
“就是你这小子偷了赵公子的银子,胆子不小啊,你是活腻歪了吧!”
伯牙大怒:“我什么时候偷过银子,我们正经的买卖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做这么下作的事!”
龙哥不屑一笑,玩味道:“奥?正经买卖?你这小子能干什么挣那百两银子!”
后面的人都是哈哈大笑,一个十二三的毛孩子也想挣那百两银子,寻常人家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伯牙将他们堵在屋门之外,咬牙道:“你们自己挂的招牌,完整的虎皮一百两银子,我还将虎骨我给了你们,你们怎么敢这般欺我!”
青年仆人走上前拍了拍伯牙的脸蛋,眯着眼小声道:“欺你?就欺你怎么了,你一个贫民窟里的野孩子死了也不会有人记起来的,欺负你怎么了,你不服,不服能怎么样呢,还不是更惨,把银子拿出来,今天就给你一条活路!”
伯牙握住弹弓,狠狠的盯着他们,咬牙道:“休想,休想,休想欺我!”
龙哥无聊的摸了摸头,仰天看着老天爷,天要黑了,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夜,我辈男儿嚣张时。
“把这房子给我拆了,银子都给我找出来,人嘛,嗯,揍个断腿断骨就好,过年出人命不吉利。”
后面一群痞子似的人物一个个走了进来,四处打量,将土墙上的粮食摔了个遍,想要进屋去搜。
伯牙站在门口抬着弹弓,沉声道:“你们快滚,别逼我!”
一个小痞子哈哈大笑:“用弹弓唬我,宰了你!”
上前一步就要将伯牙一胳膊抡倒,伯牙的轰天雷属性的弹丸却是在他身上炸裂,小痞子没什么修为,直接被炸的皮肉翻飞,倒在地上痛的打滚。
“别逼我,快滚!”伯牙打掉一人,面色有些狰狞的大骂。
那些小痞子有点害怕他手中的弹弓不敢上前,龙哥却是冷笑着走了出来,道:“你小子真以为一个玩具就能将我们驱走,要知道,邪不压正啊,嘿嘿!”
说着就是一个跨步,而后一拳轰出,这人动作如风,拳势如龙,是个混江湖的汉子,身上有武功傍身。
伯牙连射两弹,却是被龙哥两拳轰飞,真气隐隐透体,竟然毫发无损,而后一巴掌甩了过去,伯牙不敌,被一下子抡飞了出去,跌在院子里站不起来,嘴角全是血。
“你们,你们这些小人,小人,赵家都是小人。”
龙哥站定收手,漠然的看来:“小子,你要记住,拳头才是这世间最大的道理,拳头之下才有君子,有小人,嘿嘿,给我进去搜。”
伯牙他娘一个农村妇人早就吓坏了,急忙跑出来看伯牙,却是被一个小痞子坏心一起,伸腿将她绊倒在院子里,本来身子骨就不好的伯牙他娘这一磕竟然起不来了,只能哎呦叫两声还有微弱的喘息声,额头撞在地上的碎石上擦出伤口,血将黄地浸染。
痞子却是惊了,只是起了个坏心却是没想杀人,有些慌的用脚踢了踢伯牙娘,道:“你别装啊,老子可不怕坑,你给老子起来。”
龙哥却是大怒,一巴掌将他拍飞,冷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给我赶紧找东西,别给我找事,死了人你自己担着!”
伯牙看到娘亲被打,早就怒不可遏,眼睛充血发红,心中的怒火直冲到咽喉,恨不得下一刻喷出一口火来将他们都烧死。
他努力的站起来,浑身颤抖,身上全是泥和血,吼道:“敢欺负我娘,找死!”
整个人像是不要命的冲了上去,他本来就负了伤,又没有修为在身,被之前的青衣仆人一胳膊就抡倒在地,在他身上吐了口唾沫。
“安安稳稳的呆在地上,不然你就去见阎王吧!”
伯牙不服,心中的悲,恨,乃至于恐惧都交织在一起,眼眶里咕咕奔泪,混着血和泥,好似在抱怨苍天无道,世间无情!
他想要站起来,他要保护他的娘亲,他恐惧但不能后退,从他父亲死亡的那天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着哭着,或是吼着发怒,像是一个飞蛾扑了上去,他要将这些人撕碎,让他们不得好死。
龙哥这才看过来,眉头一皱,心中有些寒意,这小子的意志有点惊人,若是以后让他得到点机遇,还不得化成龙凤,将他们打入无间地狱。
“你小子既然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龙哥一脚将伯牙踹飞,直接飞出了院子,而后捏着拳头跟了上去。
伯牙娘身子骨脆,起不来,只能流着泪喊道:“别欺负牙儿,你们要打就打我啊,打我!”
嗓子很沙哑,透着无奈和悲凉,似乎沉浸在冰川的深处,没有一点温度,这是一个母亲护不住自己儿子最凄厉和无奈的嘶吼。
一个痞子惊喜的抓着一个布囊,道:“找到了,找到了。”
青年仆人上去打开数了数,刚好百两,就道:“走!”
龙哥回头看着他们,眼中全是杀气,沉声道:“这小子不同凡响啊,不能放过!”
伯牙躺在地上怒目圆睁,浑身是血却一点不喊疼,只是冷冷看着他们,能杀人的那种。
钟府的钟天意几人却是担忧起来,天已经暗下来,却不见伯牙和他娘过来。
李青衣几人心道不妙,不应该让伯牙一个人拿着那么多钱回家,恐怕要出事,李青衣就道:“我们过去看看!”
李青衣,赵锦绣,还有钟天意连忙奔向城西,钟天意娘亲也是眉头紧皱,心中有些发紧,紧闭的双眼颤了颤。
“苍天保佑啊,苍天保佑。” 天书生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