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殒屠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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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丝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秦苍的身法却更快,几乎与蛛丝同时消失在夜幕中。
沈容成紧随其后。两人一路追到骆州城。
城里灯火如昼,满城的百姓全都游荡在大街上。
“骆州城,万人塚,灯火阑珊鬼影重……”
歌女婉转的声音如泣如诉,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显得格外诡异。
沈容成放眼望去,街上男女老少衣饰各异,脸上却挂着同一种表情,像是用模子刻出来一般。
真如小二所说,城里已没有活人,有的只剩下被制成傀儡的人偶。沈容成不禁攥紧了双拳。
“柳风斜,别再装神弄鬼。你引我们前来有何目的?”沈容成高声道。
没有人回答,连歌女都不再歌唱。骆州城万籁俱寂,死一样的阴森。
“别急,会让你知道的。我只想问秦师兄一句,你当真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吗?”柳风斜的声音随着透骨寒凉的风传了过来。
声音飘忽不定,令人猜不透他藏匿的地方。
“我是谁,都与你无关。”秦苍冷冷回应。
柳风斜似乎被他冷淡的话语激怒,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苍凉,转到尾处化作几许哽咽。
“与我无关?哈哈哈,与我无关……我替你受开膛破肚之苦,我替你报杀父弑母之仇。为了你,我家破人亡。可你呢?连正眼都不曾瞧过我……”
秦苍下意识地看了沈容成一眼,赫然打断柳风斜:“我说过我不曾见过你。即便见过,也不记得了。”
“你没见过我?小哥哥,你好狠的心。我情愿当初死在人贩子手里,也好过为你付出一生却落得如此下场。”
柳风斜忽然歇斯底里地哭道:“沈容成有什么好?他为你做过什么,值得你如此相待?”
秦苍攥紧火殒剑。剑锋一扫,凌厉的红光直破苍穹,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在夜空中格外耀眼,照彻方圆百里的夜空。
“谁都不许诋毁我师兄。”秦苍森冷的声音如地狱幽泉冻得人浑身汗毛倒立。
剑光所过之处,几缕蛛丝滑落。淅淅沥沥的,落下鲜红色的血迹。
藏匿在暗处的柳风斜死死咬住牙关,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本就苍白的面色像纸一样血色全无,仿佛轻轻一戳就能将他彻底毁去。
泪水掉线似的滑落,和着血水飞溅在尘埃里,化作惹人嫌弃的污点。
正如他的一生。
柳风斜缓缓闭上眼,像是诀别一般喃喃自语:“你既如此待我,休怪我心冷无情。”
他睁开眼,脆弱与痛楚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遍体生寒的狠戾。
“骆州城,万人塚,灯火阑珊鬼影重。且散罢,去把那,九州同作幽冥塚。”
柳风斜低低吟唱。原本呆愣愣站着的傀儡像是突然受到刺激一般,全都动了起来。潮水一样的人群涌向四面城门。
傀儡人并没有思想,只知道往城门外冲。冲不破就用身体撞,用牙齿咬。
第一批冲到城门的傀儡被后面的人踩踏在脚下,一层一层的躯体铺就向上攀登的阶梯。古老的城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苟延残喘地维系着最后的防线。
沈容成拦住一个傀儡,正是当初那个卖花的小姑娘。曾经灵动的眼神早已一片死寂,空洞洞的,像是两口枯井。
就在沈容成触到她的一霎,枯井里却迸射出令人胆寒的怨毒。小姑娘咧开口,露出两排兽类一般的青绿色獠牙。
獠牙里淬了尸毒,被咬上一口就会变成像她一样的怪物。
沈容成终于明白,为何这满城的百姓会全都变成傀儡。柳风斜只需要做上一两个放进人群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蔓延开来。
若是任由这些傀儡出去,骆州城的下场就是天下苍生的下场。
柳风斜此举真可谓恶毒至极。
不知是小姑娘察觉到了沈容成的杀意,还是操纵她的柳风斜下了命令,小姑娘骤然闭紧嘴藏起獠牙,又摆出曾经讨好似的笑容。
笑容纯真而美好,像一朵初初绽放的蔷薇。
沈容成握住熙合剑,直握到指尖泛白。
“砰”的一声巨响,西城门破了。
潮水般的人群汹涌而出。小姑娘也像是受到召唤一般丢下沈容成奔向西边。
沈容成闭了闭双目,咬紧牙关,从缝隙里吐出一句:“熙和,出鞘。”
说完这一句,沈容成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心脏一阵阵抽痛。
他知道,这些算不得人。可他们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甚至还保留着与生前一模一样的笑容。
沈容成的痛苦,秦苍全都看在眼里。
以师兄的善良,要他做出屠城的决定,无异于锥心之痛。
秦苍握住沈容成的手,柔声道:“容成飞花,火殒屠城。师兄只管逍遥三界,千秋骂名,自有我一人承担。”
沈容成回眸:“没了你,我如何逍遥?”
话音刚落,火殒剑动。
剑锋所过,万人同哭。
“救命啊~救命~”凄厉的惨叫绕耳不绝。
恰在此时,仙盟众位掌门堪堪赶到。看见的却是火殒剑屠城的场面。
“秦苍你这魔头,居然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一人怒喝。
其余掌门全都兵刃相向,连宋倾酒都不例外。
沈容成上前一步,挡在秦苍与众人之间。
“诸位听我解释。这些人都是柳风斜做的傀儡,并不是活人。柳风斜命他们屠戮九州,我与师弟不得不出手阻止。”
“沈剑尊莫不是当我们白痴?短短数月就能做成万人傀儡?当初进城时,咱们可是一起撞见活人的。还有那店小二难道也是傀儡?”
众人亲眼目睹火殒剑的威力,加上群情激奋,根本不肯深究其他可能性。
而火殒剑霸道异常,杀人后烈焰焚烧,傀儡悉数化作灰烬,连物证都没有留下。
沈容成终于明白柳风斜的连环计。火殒剑没有杀死仙盟正道,没能逼迫秦苍入魔,柳风斜便引诱他们出手,让他们身败名裂。此时此刻,再多的辩解也没人理会。
“秦苍曾屠戮万妖城,再屠一城有什么奇怪?沈剑尊休要再包庇师弟。”
“魔族后裔,岂有人性?”有人厉喝。
秦苍面色沉如寒潭,望着那人一字一句问道:“谁敢说我是魔?”
目光冷冷扫过,那人噤若寒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宋倾酒却上前,横刀而立:“亲眼所见,由不得我们不信。容成,你若没有真凭实据,恕宋某不能放过这个屠城的恶魔。”
沈容成倏地笑了,盯着天际的某个方向忽然出手。
灵流划破夜幕,像是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藏匿其后的柳风斜避无可避,无遮无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面色苍白如纸,原本好看的眼眸深深凹陷,银白色的长发枯草一般披散在身后,沾染了斑斑血迹,活像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一看见柳风斜,梵天剑派的新掌门最先按捺不住。
“柳风斜,还我师尊命来。”
柳风斜站在半空中,捋了捋他几乎垂地的银发,侧过脸斜睥了那人一眼,捂着唇大笑起来。
“真是可笑。夙渊的儿子夺了火殒剑,魔族复兴在即,你却还有闲工夫寻私仇?雷行教出你这个废物,死了也不冤枉。”
“你……”
梵天剑派的掌门想要冲上去,却被宋倾酒拦住。
“柳风斜,你处心积虑陷害我和师弟。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让你如愿。”沈容成指着柳风斜道。
“哼,是吗?”柳风斜冷哼,“我倒要看看沈师兄有什么本事。”
沈容成不疾不徐,轻唤一声:“轻尘。”
“来啦,来啦,终于轮到我出场了。”轻尘笑着从不知哪里的角落闪出来,手里还死拽着一个乞丐打扮的人。
“我主人早就猜到你要出幺蛾子,提前命我暗中杀个回马枪保护这乞丐。英明神武吧?嘿嘿,量你也猜不到。”轻尘挤眉弄眼嘲讽柳风斜。
而柳风斜一见到那乞丐,脸上的神色就绷不住。他抬指一点,射出几道蛛丝,被早有准备的沈容成手起剑落,化解于无形。
“饶,饶命……”乞丐吓坏了,不管不顾地跪在地上磕头。
沈容成上前扶起他,柔声安抚道:“大叔别怕,我们会护你周全的。请你把骆州城发生的一切全都如实说出来。”
沈容成霁月清风,温润如玉,天生就能给人信任感和安全感。乞丐盯了他一眼,便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一遍。
骆州城里的百姓早就被柳风斜做成了傀儡,这乞丐和店小二是柳风斜故意留下来混淆视线的。
众人听罢,又把矛头重新对准了柳风斜。
“柳风斜,你这丧心病狂的畜生,白瞎了你爹一世英名。”
“一世英名?”柳风斜空洞的眼神里燃起如烈火般炙热的怨毒,“一世英名还不是被你们这群乌合的墙头草害死了吗?”
“我引你们来,可不是来听你们教训我的。既然来了,一个也别想走。”
柳风斜诡异地笑着,身后突然出现大批的魔族。浸血领头,乌压压的看不见边际。
“你竟与魔族联手?!”宋倾酒愤然道。
柳风斜冷笑:“宋掌门还是睁大眼睛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魔族比较好。”
浸血掏出一枝玄铁铸成的横笛,放在嘴边吹奏。
古老而苍凉的梵音渐渐响起,如远处滚滚而来的战车轰鸣,又如耳际袅袅不绝的秋虫吟唱。
一道道异族字符随着笛声溢出,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所有人困在中央。
巨网缓缓旋转,越转越快。盈盈的绿光发散开来,透入秦苍的墨瞳。
瞳孔剧烈收缩,眸底酝酿起惊涛骇浪,摧枯拉朽般地夺走了秦苍的理智。他仿佛一瞬间陷入无尽的深渊里,身不由己,彻骨寒凉。 重生后我与反派师弟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