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麒门之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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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无物可依,吴纸鹞接住严朔之后不得不落回地上,等她再蓄力跃起时,白鹊已经因为那道来路不明的暗劲飞插进一旁高楼的屋檐上了。
吴纸鹞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然后站直了因蓄力而微微下压弯曲的膝盖。她的视线落在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屋檐上,视线的焦点却没落在白鹊身上。
“掌门这么晚还不休息?”吴纸鹞问道。
一个人影从屋脊的另一侧缓缓走上屋脊,屋顶稀松的瓦片在他脚下哗哗作响,听得人毛骨悚然。那人正是穿着一袭黑衣的李腾霄,吴纸鹞看的人也正是他。
只是李腾霄的视线却不是看着吴纸鹞的,他双眼放着精明的光彩,死死地盯住了屋顶上插着的白鹊。
白鹊像是失去了意识,化作了一把普通的银剑,身上光泽都暗淡了下去。李腾霄走向白鹊,一把将白鹊从瓦片间拔了出来。
“我一直都想有一把好剑,好不容易打探到了消息,结果却被一个外邦来的毛头小子捷足先登,仅剩的一把也落到了一个实力远超于我的人的手上。”李腾霄平静地叙述着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语气中满是不甘和愤恨。
李腾霄的怒气并没能在吴纸鹞心中激起半点波澜,相反的,在听完这一席话之后,吴纸鹞的内心沉寂了下去。这份沉寂并不是因为绝望或者其他的什么消极情绪,只简简单单的因为感慨。
“你们这些人都他妈的疯球了。”吴纸鹞默默叹了一声。
语毕,吴纸鹞的身形当即消失,随后的下一瞬间,她又出现在了李腾霄的身后。“不过,”吴纸鹞伸手掐住了李腾霄握剑的手腕,“不过也仅仅是疯了而已,本质上还是个有野心但是没有实力的废物。”
吴纸鹞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最喜欢做的事是凑热闹和躺尸,最厌恶的是被人指指点点和被威胁,算是她那个时代最典型的年轻人生活态度。李腾霄把吴纸鹞关在这里就已经算是踩到吴纸鹞的底线了,好不容易忍到现在,结果转脸又被抢了东西。如果这样都不生气,吴纸鹞觉得不太合适。
吴纸鹞嘴一抿,手上猛地发力,一下就捏碎了李腾霄的手腕。白鹊随之坠地,吴纸鹞一把推开李腾霄,伸手捞过白鹊之后顺着屋顶而下,一呼一吸之间就拉开了与李腾霄的距离。
李腾霄不断后退,在即将掉落屋顶时才堪堪止住,脚下的瓦片被他折腾得四下飞散,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不过却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院子里从始至终都不曾有人来过。
“李掌门这是想单独和我打上一架了?”吴纸鹞握紧了失而复得的白鹊,并对一旁站着的严朔使了个眼色,让严朔撤回杨絮无身边。严朔没有发愣,扭头往屋里跑了回去。吴纸鹞随后挥手带起一阵风,封死了身后的房门。
“姑娘何必如此紧张?我这不也没说要对那两个人动手吗?”李腾霄踩着碎裂的瓦片,一步步从屋顶危险的边缘移到了正对吴纸鹞的安全地带。
吴纸鹞看着李腾霄与自己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神经迅速紧绷了起来,一股莫大的怒火在她心中腾地升起,不等李腾霄有进一步动作,吴纸鹞就冲他飞了过去。
吴纸鹞速度快,动作猛,足尖一点,身体就化成了一道飞箭,直冲李腾霄胸口飞了过去。
这一击快得让人连残影都看不清,但李腾霄却在千钧一发之间靠着简单的后仰,躲过了一击。二人在半空中打了照面,吴纸鹞在上,李腾霄在下,一个飞越半空而无所依,一人极度后仰而摇摇欲坠,四目相对之时李腾霄冲吴纸鹞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吴纸鹞心头一颤,连忙侧身去躲李腾霄上挑的一刺。
白鹊像是失去了自主意识,他变成了李腾霄手上的趁手利器,稳稳当当地刺穿了吴纸鹞的侧腹。
利刃入腹的一瞬间并不痛,吴纸鹞几乎在剑刃坡体的同一瞬间就完成了反杀。她一把抓住了剑刃,同时,两脚猛地踹向李腾霄的胸口,随后猛地蹬腿将自己与李腾霄强行分开。
一道血线在吴纸鹞和李腾霄之间画出,血线一端的李腾霄直接砸穿屋顶,轰隆一声坠入屋内,并在屋内的石板上砸出了一个深坑。而血线另一端的吴纸鹞则踉跄着稳住身形,单膝跪在了屋顶破洞的边缘。
剑拔出之后疼痛才渐渐起来,吴纸鹞一时之间没能提得起气,无法站起来。但情势又不允许她干坐着,于是,被逼之下,吴纸鹞只能冲屋里撒了一对雷霆咒。
吴纸鹞用符技巧并不强。以雷霆咒为例,在杨絮无的手写册里,雷霆咒威力的最强效果被描绘成能与大乘雷劫媲美的杀招。换句话说,如果这张符咒让杨絮无用的话,李腾霄得当场再渡劫一次。不过现在杨絮无因为不明原因晕倒了,雷霆咒这个大杀器也没了展现实力的机会。
两张雷霆咒被甩出之后只撑了一个呼吸的功夫,还不等符咒落入屋内,两张黑色长条纸就碎裂成了碎片,在碎片进一步碎裂转化为灰烬的那一会儿功夫里,数十片小碎片闪出了刺目的蓝色电光,每一片碎片都往下射出了一道细小雷霆,然后道道直冲李腾霄,将李腾霄直接钉入了地里。而吴纸鹞自己也因为雷霆咒爆裂时的冲击而被掀下了屋顶。
吴纸鹞落到门前,堪堪稳住身形之后一掌劈开面前房门,然后冲屋里再次甩出两张符咒,将还未挣脱上一波攻击的李腾霄困得更死了些。
危机暂时解除,没来得及顾上的疼痛也终于愈演愈烈,吴纸鹞一个脱力,跪到了地上。不过到底是仙人的身体,吴纸鹞掀开衣服破口查看伤势的时候,那道三指宽的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吴纸鹞大致估摸了一会儿,这贯穿身体的一道伤若是想要完全愈合,大概需要两个时辰。
这个时间太久了,而且这道伤的位置偏下,稍微一动腿就牵扯得伤口出血加重。若这时候李腾霄那边再跳出个了不得的人物,吴纸鹞觉得自己肯定会被耗死。
如此困境下,吴纸鹞终于还是动了杀心。她心一狠,掏出身上剩下的所有雷霆咒,甩手飞出之后用符咒布阵,将李腾霄所在的屋子团团围住。
漫天雷霆咒中还掺了十来张雾咒,以加强阵法的整体威力。不过雾咒说到底是一种障眼法,用得好的能把人困到死,用得不好的只能让被困的人晕上一炷香左右的功夫。
眼看屋内的李腾霄马上就要从第一波攻击中挣脱出来,吴纸鹞憋着一口气,勉力摧动了阵法。一瞬间,雾咒散开,将这一方院落困入虚实难辨的漫漫迷雾之中。
不过这白雾在施术者吴纸鹞眼中是形同虚设的,在等到李腾霄彻底脱离第一层攻击、重新暴露之后,吴纸鹞引爆了阵法中的雷霆咒。
霎时间,整个院落被电光笼罩,闪着刺目蓝光的闪电像银蛇一样在院中游走,然后一条接着一条地“咬住”了李腾霄。
雷霆咒在吴纸鹞手上会碎裂,从而导致威力分散、降低,但或许是得益于吴纸鹞那深厚的灵力,吴纸鹞使出的雷霆咒格外的持久,闪电肆虐许久都没有丝毫疲软的迹象。
这强劲而持久的攻击将李腾霄困得毫无还手之力,刺目的蓝光之下,李腾霄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灼烧得揪在了一起,黑红焦裂的皮肤崩开了宛如孩子笑脸般的破口,将皮肤之下的肌肉纹理路了出来。
吴纸鹞的眼睛一分一秒都不敢从李腾霄身上离开,当看到李腾霄皮开肉绽的时候,一股莫大的反胃、恶心感从他的胃底顶了上来,冲得她脑子连带这眼仁都突突地跳着疼。
李腾霄皮肤之下的肌肉并非常人的粉色,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霉变腐坏了的黑蓝相间的颜色。这具腐坏的□□在经过雷电灼烧之后发出的气味更让难以让人忍受,饶是有着仙人身躯的吴纸鹞都承受不住。
这人果然还是死了,吴纸鹞想到。
目睹李腾霄身体秘密暴露,吴纸鹞的第一反应便是要留下看到最后,看看这幅早就已经死在混沌反噬和大乘雷劫之下的肉躯里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那怪异的臭味实在太过强烈,吴纸鹞只忍耐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彻底忍不住了。
吴纸鹞心一横,最终还是躲回了杨絮无和严朔藏身的那间屋子里。进门之后,吴纸鹞不支倒地,背靠着门板坐到了地上。
方才的战斗虽没有维持太久,但还是让她的伤口裂得更严重了些,现在重新喘上气来竟有了些招架不住的势头。
“喂!你没事吧!”严朔立马过来扶起了吴纸鹞,把她带到床边坐了下来。
吴纸鹞的身体在这一时间短暂得失去了全部行动力,直到严朔把她扶到床边之后她才勉强找回了一丝挪动手指的力气。
“姑娘,冒犯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严朔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卷针囊,展开、铺在了吴纸鹞身边。
吴纸鹞咬咬牙,掀开了自己被划破了的衣服,“起先倒是没什么感觉,伤口甚至还有愈合的趋势,但和那人交手之后就越来越严重了。”
吴纸鹞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看医生的时候就得把自己的各种毛病一股脑全告诉医生,只有这样才方便医生诊断。
但原本世界里的那套规矩在这里并不适用,这里的大夫看病治伤好像完全不讲究什么望闻切诊,严朔不仅没有因为吴纸鹞的话而眉头舒展,反倒在吴纸鹞絮絮叨叨的长篇大论中黑了脸。
“你不要说话。”严朔十分不悦地打断了吴纸鹞。
严朔屈膝蹲坐在窗前,一只膝盖抵着地面支撑身体,另一直膝盖支在身体一侧,放低的身体稳得宛如一尊静默的石像。他周身萦绕着一层宛如屏障的气场,四周的一切都被这气场排除在外,包括先前与他交好的吴纸鹞。他回应吴纸鹞的时候,表情淡漠、语气冷酷,与先前判若两人。尤其是那对眼眸,此时那双眸子中温情早已不再,冰冷的视线宛如匕首,将吴纸鹞单薄的身体“刺”了个通透。
吴纸鹞噤了声,一动不动地任凭严朔处置自己的伤。在这个世界,□□上的伤都留不了多久,在严朔认真起来之后,吴纸鹞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
让吴纸鹞吃惊的是,严朔几乎什么都没做,只简单的用一根发丝粗细的金针连刺了吴纸鹞的两个穴道,而且,这两个穴道和伤口之间的联系比吴纸鹞想得要远很多。
“这样就好了?”吴纸鹞看着已经愈合得毫无痕迹的腹部,心中颇感不可以思议。
“嗯。”严朔收好金针,站起身子,十分疲惫地坐到了吴纸鹞身边。
吴纸鹞看网文从来不深究各路神仙作者在文中埋的线索,更不会把神仙作者们创造的各种体系和世界观拎出来单独理清楚,她看文的重点从来都只有人设和剧情。这种态度无可厚非,很多人都是这样,但当吴纸鹞变成书中人之后,这种态度就相当操蛋了。
此时此刻,一段模糊的记忆不断地冲击吴纸鹞的脑子,但不管这记忆冲击得多猛烈,吴纸鹞的脑子都十分“倔强”地不愿重现那段记忆,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就是这段记忆是跟原作中某种神奇的医术有关的。
吴纸鹞捏了捏眉心,默默叹了口气,若先前稍微注意一点,那现在她大概就能明白严朔就自己的医术究竟是哪派的路子了。
“多谢了。”吴纸鹞说。
“礼尚往来罢了,不必放在心上。”严朔回。
严朔的声音细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吴纸鹞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劲,伸手就去扶严朔,而一旁坐着的严朔也很配合地在吴纸鹞伸手的那一刻倒了下去。
接住严朔的那一刻吴纸鹞才意识到严朔的身体亏空得有多严重,他的四肢微微抽搐着,全身都是虚汗。他还有意识,但四肢却一丝丝力气都没有,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只能软趴趴地“挂”在吴纸鹞身上。
“喂!你怎么了?”吴纸鹞拍了拍严朔的脸,对着他的耳朵高声问道。严朔还是那副样子,迷迷糊糊地,能对吴纸鹞的话做出反应,但抬不起眼皮,动不了身体。
吴纸鹞心里也有大概有数,严朔变成这幅样子与自己先前受的伤有关,而自己先前受的伤又绝对有蹊跷。一开始,自己的伤是有愈合趋势的,即便伤口二次裂开可能会让伤势加重,但也没有理由会加重到让自己动弹不得。
一定是和李腾霄最后对决的时候出了问题了!
想到这里,吴纸鹞的视线忍不住往门的防线瞥了过去。她把严朔也扶到床上,与杨絮无并排躺好,然后在二人周围又下了一层禁制。做完这一切,吴纸鹞蹑手蹑脚地走向了门口,轻轻地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屋外仍旧弥漫着那股十分难闻的气味,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所有事物浸没在夜色中,颇有一种危机四伏的紧张感。吴纸鹞沉了沉气,心一横,走出了房门。
她以为屋外会有人埋伏,但实际上却没有,方圆数里内,除了杨絮无、严朔和她自己的气息之外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切都随着焚烧李腾霄的火焰一起归于了平静。但接连吃亏的经历却让吴纸鹞无法把眼前的情况往好处想,她硬着头皮来到了李腾霄那具被烧焦的身体旁边,然后挥手带起一阵风,掀开了李腾霄身上盖着的衣服碎片。
李腾霄的身体已经面目全非,火烧的痕迹掩盖在腐败的痕迹上,让人看了忍不住作呕。吴纸鹞掩住了口鼻,强压下了心中不适。
死而复“生”的事再次发生,吴纸鹞不得不将先前的文梓萧往这件事上想。文梓萧并没有出现在宴席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到千麒门来。如果能正面对上文梓萧倒还好,不至于被威胁到,但现在吴纸鹞深陷敌暗我明的窘境,加之她对西疆的那些邪门歪道也不是很了解,一旦中招,怕就会重新为人所制。
吴纸鹞紧抿着唇,看过李腾霄的身体之后就迅速后退,拉开了自己与这具身体的距离。
眼前的尸体果然有蹊跷,他体内的脏器都被人挖空了,空出来的地方被填上了一种丝状的植物。这种植物的生命力很旺盛,吴纸鹞剥开外面烧焦的一层之后,惊讶地发现内侧的植物还有活气。
吴纸鹞的手指刚触碰到那柔软如蛛丝般的浅绿丝叶就被缠住了,羸弱的叶子瞬间硬如钢针,直要往吴纸鹞的肉里戳,好在吴纸鹞及时甩开了丝叶的纠缠,并用灵力化刃斩断了那极具迷惑性的东西。
吴纸鹞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指,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怪异的植物就是李腾霄死而复生的关键所在了,吴纸鹞将戒指里的东西一股脑全拿了出来,然后将仅存的一小撮植物收进了戒指里。
地上摆着一堆鸡零狗碎的物件,其中最有用的就是几张空白的符纸和杨絮无给她的那本千符书。吴纸鹞把千符书卷了卷,紧巴巴地塞入了袖子里,然后又手快地把那几张符纸画成了雷霆咒。
画完符,吴纸鹞就捏着符纸从地上站了起来,然而不等她站直,她的肩膀就抵到了一柄锋利的剑刃。那剑刃从她身后伸过来,被月色映照出了冰冷的银色光芒,熟悉的纤细剑身和锋利剑刃,这正是先前被李腾霄夺走的白鹊。
吴纸鹞突然恨起了自己,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意识到剑不见了!
“转过身来。”身后拿剑压着吴纸鹞肩膀的人突然说到。
听到声音,吴纸鹞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声音除了文梓萧之外还有谁?
“呵呵。”吴纸鹞缓缓转身看向了拿剑对着自己的人,“有日子没见了,文公子近来过得还好吗?”
文梓萧根本没有理会这些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吴纸鹞,然后冲吴纸鹞伸出了手。吴纸鹞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将手中捏着的符纸放到了文梓萧的手里。
在文梓萧收到符纸之后,他的手并没有放下去,仍旧伸在吴纸鹞的面前。吴纸鹞心有疑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见此,文梓萧十分不耐烦地合了一下眼,然后愤愤睁开盯了一下吴纸鹞带着戒指的手指。
吴纸鹞顿时明白过来,果断摘下戒指往文梓萧手中递了过去。不过不等文梓萧收到戒指,吴纸鹞就以极快的速度将戒指中存放的丝叶放了出来,并直直撒向了文梓萧的眼睛。
不过一会儿工夫,被收在戒指中的丝叶就已经繁衍出了一大片,以至于吴纸鹞将它们甩出去的那一刻都被吓了一跳。
丝叶几乎是从戒指中喷涌而出的,它们来势汹汹,一下子就扑了文梓萧一身。突如其来的一击直接干蒙了文梓萧,他被冲击倒地,繁茂的丝叶瞬间就吞没了他,细如蛛丝的丝叶无孔不入,很快就从文梓萧的口鼻耳朵甚至是眼睛中钻了进去。
被丝叶占据了七窍的文梓萧当即就癫狂了,他跪在了地上,身体止不住地抽搐,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松开手中的白鹊。白鹊并没有受到丝叶的影响,文梓萧拄着他,将他的剑尖深深刺入了石板路面,并借力撑住了身体。
在沾上文梓萧之后,那丝叶的生长速度变得更迅速了,并很快就将文梓萧连带白鹊一起裹住了。
不知道这东西的底细,吴纸鹞不敢轻易出手,见收回白鹊无望之后她就转身折回了屋里,想要带严朔和杨絮无离开。
吴纸鹞身形太过单薄,架起两个比她要高出一尺的男人之后,她便没有多余的手来应对其他的变故了。在她离开屋子的时候,动静引起了文梓萧的注意,他披着全身的丝叶,挥舞着光洁的银剑砍向了吴纸鹞。
危急之中吴纸鹞推开二人,三人都侥幸躲过了一击。面对如此险峻的情势,吴纸鹞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对这个世界的浅薄认知让她无法想到什么切实可行的应对方式。
慌乱中,她想起了自己的那只小凤凰。植物应该都是怕火的,如果那只凤凰在的话……
想到这里,那只不知道跑去哪里野的凤凰竟真的冲破夜色出现了。凤凰还是那副高傲的模样,落下的一瞬间双翅带起一阵灼烫的风,挥退了往吴纸鹞身边凑的丝叶。
“你跑去哪了?”吴纸鹞有些着急,“快带我们离开这里,这里有古怪。”
凤凰并未落地,它悬停在吴纸鹞面前,小小的身体比一只喜鹊大不了多少。听到吴纸鹞的话之后,凤凰那对红色瞳孔渐渐浮现光芒,仿佛又要变回先前暴走时的赤金色了。
吴纸鹞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只带这两人走应该可以吧?”
凤凰的眼睛移到了杨絮无和严朔的身上,犹豫片刻之后大力抖动了一下翅膀,娇小的身形瞬间膨胀起来,变成了一只巨兽。
凤凰妥协了,它敛起了身上的灼烫气息,身体也降得更低了些。吴纸鹞会意,将严朔和杨絮无扶到了凤凰身上。
在扶杨絮无的时候,吴纸鹞的袖子被拽住了,一直迷糊着的杨絮无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他半睁着眼睛,眼中混沌的眸子看得吴纸鹞心头一紧。
“你醒了?先离开这里吧。”吴纸鹞只看了他一眼,就又要把他往凤凰背上扶。
“别跟这些人硬碰硬。”杨絮无拽住了吴纸鹞,“这些人太阴了。”
能让心机深沉的杨絮无都感慨的阴险,吴纸鹞想象不出这其中的严重性。但看了一眼凤凰,却发现凤凰还是那副“你上来老子就立马尥蹶子”气场。
“你们先走,我马山就去与你们会和。”吴纸鹞心一横,最终没有跟二人一起走。
等另外两人成功脱身之后,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文梓萧也重新恢复了五感。霸占了文梓萧七窍的丝叶已经几乎完全钻入了文梓萧的身体,文梓萧的眼球中映照出了绿色的丝状光芒,其中已经看不到先前的神韵,空洞得仿佛被夺走了魂魄。
吴纸鹞试着唤醒白鹊的意识,但白鹊并不为她所动,静静地停驻在文梓萧的手中,冰冷得让人胆战心惊。至此,吴纸鹞已经完全认清了现实——她和文梓萧只能活一个。
吴纸鹞能用的招数除了肉搏就只有仅剩的几张雷霆咒,而那丝叶宛如病毒一般的属性又直接断了肉搏这条路。然而,文梓萧也很清楚这些事,他根本不给吴纸鹞拉开距离进行远攻的机会,时时刻刻粘着吴纸鹞,虽不是招招都中,但还是粘的吴纸鹞有些应接不暇。
而且,在染上丝叶之后,文梓萧的攻击路数也完全变了。这种变化并不是简单的力量变大、速度变快,并非个人能力的迅速增长,而更像是由内到外彻底换了一个人,并且,这个新的攻击路数招招直冲吴纸鹞的闪避弱点,二人来来往往缠斗许久,吴纸鹞不仅没能占得上风,反倒渐渐陷入了被动。
从文梓萧攻势大变的那一刻起,吴纸鹞的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十分强烈的想法,她突然觉得此时的文梓萧与自己很像,很能打,但是都身不由己,全部的战斗力都来自于另外一个人,她自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女仙人,而文梓萧的怕就是来自于另一个对女仙人十分了解的人了。
文梓萧逐渐逼近的攻势愈发证实了吴纸鹞心中的想法,眼前驱使文梓萧采取行动的人绝非文梓萧自己,而最有可能是当年与女仙人山岚枭对打数百年的另一位仙人——问穹鸠。
借着山岚枭的身体而活,吴纸鹞打的架几乎都是凭借躯体的机械记忆下意识而动,打斗时的应变能力始终要弱几分。且与先前借住杨絮无的身体不同,当时杨絮无没死,时不时能用自己的记忆或者意识影响一下吴纸鹞,避免了吴纸鹞彻底变成无头苍蝇的惨剧。
但现在这幅躯体的意识早就死了千万年,吴纸鹞没可能再收到任何形式的提醒,除非自己借着躯体优势重头修炼,否则就是一个比较结实的棒槌。
文梓萧的处境大概是与吴纸鹞正巧相反的,驱使他行动的并非无意识的□□,而是此时不知本体何处的活仙人!
好在文梓萧修为不济,□□脆弱、经不起折腾,否则吴纸鹞对文梓萧的这场战斗就是修真大佬对皮厚无头苍蝇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吴纸鹞不安的心稍稍稳了下来,也改变了一直以来想要拉开距离,进行远攻的想法。现在她优于文梓萧的地方就是血厚,两人一起被雷霆咒劈,先死的绝非吴纸鹞。
吴纸鹞心一横,单腿往后一扫,抵着地面后滑一小段距离之后刹住了不断后退的身形。文梓萧不知吴纸鹞已经另有想法,毫不犹豫地就追了过来,等他看到吴纸鹞指尖捏着的符咒之后,想撤退已是不可能。
吴纸鹞一口气将剩余的符咒全都用了,十几张薄薄的符咒在一瞬之间化成细细的粉尘飞向半空,空中顿时亮成一片,比萤火还要细小的符咒碎片将二人团团围困,强劲的雷电像牛毛细雨般从天而降,每一丝、每一道都如锋利的匕首,将二人割得遍体鳞伤。
钻入文梓萧体内的丝叶也畏惧这雷电,雷电落到文梓萧身上的那一刹那,残留在文梓萧身体之外的丝叶就迅速钻入了他的体内,随着雷电愈演愈烈,文梓萧眼球上存有的绿色丝叶残影也纷纷往身体更深处躲了去。
吴纸鹞一咬牙,狠下心来抓住了文梓萧,断了文梓萧脱身的可能性,然后不顾文梓萧的挣扎,硬是按着他淋了大半柱香时间的“毛毛雨”。
因为自己也在符咒的威力之中,这场攻击并没有维持太久,文梓萧还没有完全断气,吴纸鹞就撑不住了。雷电的灼烧让吴纸鹞几乎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人硬生生灌了一壶开水,喉咙痛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文梓萧的处境更惨,他已经被烧焦,全身覆着一层漆黑的炭壳,只有胸口还能微微起伏。吴纸鹞毫不犹豫地松开了他,任他摔在地上,将自己摔得皮开肉绽。
在场的,唯一还能看的也就只有白鹊了,被折腾了两次,白鹊仍旧光彩夺目。仙剑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手中,吴纸鹞愤愤的内心跟着恢复了几分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却没能维持太久,在白鹊回道吴纸鹞手上之后不久,那晶莹剔透的剑身就迅速灰败生锈,变成了一块毫无用处的废铁。 主角最后都没能干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