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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猎猎刮过山脚,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迷瘴。
夜灯照不到的偏僻路径,有两辆车停在阴暗处。
周铭川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他靠在车身上敛眸看着那个叫陆衡的男人, “说完了吗?”
那声音淡淡地浮在这冷意刺骨的深夜里, 明明像是毫不在意的回应,却莫名地叫人觉得恼火。
尤其是在陆衡居高临下地说了一通话后,他居然, 没有半分退让。
陆衡这才第一次把目光端正地落在这男人的身上, 他比自己想象得难搞。
上次和孟娇不欢而散之后,陆衡倒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上心。反正是最后要分手的结局, 他也没必要插手去惹一身骚。
孟娇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路边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凑过去看几天他也完全理解,陆衡本人正是这种行为的忠实践行者, 过去这么多年里随意采撷的野花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所有的这些野花, 玩腻了最终还是要丢在路边的,哪有人像孟娇这样,还煞费苦心地要给它移植到花盆。
真是大小姐心性, 单纯可笑。
陆衡略带不屑地笑了笑, 眼角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几分厌恶,“周铭川, 我真没想到, 你能这么不要脸。”
“遇到孟娇之后, 就转脸同意了修车厂的拆迁, 然后假模假样地去什么俱乐部做赛车训练。你有没有听说过, 伦敦有一家有名的鸭店, 里面的鸭一旦被客人看中包养, 店里都会给他做包装, 清除从前的从业记录,再介绍去正规公司上班。”
“是不是,很像你的做派?”
陆衡声线阴险刻薄,嘴角挂着隐隐地笑意抬眸去看周铭川的脸色。
可是周铭川却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连眉眼轻拧的程度都和二十分钟前,一模一样。
陆衡本来高高筑起的自信和自负,却在这一刻有些微微地晃动。
他在知道周铭川同意了修车厂的拆迁并且打算重新回到赛车比赛的时候,心里就有些莫名的急了。
但是他并不愿意承认,因为承认,就代表输了。
而他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在他眼里如同垃圾一样的人。
所以他约了孟国辉回季市吃饭,顺便给孟娇施一施压。陆衡知道上一次是他太过自信,也低估了孟娇这一时兴起的浓度,最后闹得两人不欢而散。
所以这一次,他本来打算慢慢来,谁知道出门的时候,偏偏见了车里的两人。
很刺眼。
那个紧紧的拥抱,每一分都是在告诉他,孟娇还没放弃那个垃圾。
他妒火上头,在下山的拐角将他逼停在了路边。
但是这感觉并不好,因为陆衡感到了一丝失控,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必须在感情里做主导,而不是这样被孟娇轻易地惹怒。
冷风又一次从不知名的角落袭来,夜色里吹得周铭川的短发有些许的凌乱。
他好像有些困顿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垂眼看了下手机。
凌晨一点了。
“抱歉,我明天还有事。” 周铭川彻底没了陪他说话的耐心,转身打开了车门。
“你站住——” 陆衡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伸手强硬地按住了他正要打开的车门。
两股暗中角力的的力量蠢蠢欲动地在这寂静的路边蔓延生长,周铭川静了片刻还是拉住了门把手。然后缓缓地,打开了车门。
陆衡有些吃力地咬紧了牙,在发现自己力量抵不过这个男人的下一秒,松了手。
他没那么不识好歹。
“砰” 一声车门关上,随后便是引擎发动的声音。
陆衡手指紧握藏于身后不停地轻颤着,整个人阴森可怖地看着坐在车里的周铭川说道:“你这种垃圾,配不上孟娇。”
可车里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那车便一声巨响,冲了出去。
句句狠话,全都,落在了棉花上。
-
周铭川并不在意陆衡说的话,他说得很难听,却连一点波澜都掀不开。
因为陆衡想错了一点,没钱的人自尊往往比平常人来得强,摧毁起来也异常爽快。但是周铭川不仅仅是没钱,他是个曾经连命都不想要的人,怎么会在意那几句难听的话。
所以那天晚上过后,他很快便将这件事情忘记继续没日没夜的训练,直到接到刘炳生的一个电话,他才知道,陆衡比他想象的,还要卑劣。
“周铭川,那开发商不做人,居然想出尔反尔把我们的拆迁款压下来!” 刘炳生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差点连话都说不清楚。
周铭川当时早上刚到俱乐部,衣服已经换好准备锁柜门的时候,正巧接到了这个电话,他立马脱下了赛车服和陈禹打了招呼,就匆忙赶到了医院。
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刘炳生正一个人侧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周铭川快步走过去站到了他的对面,“怎么回事?”
刘炳生一看周铭川来了,立马扶着床边坐了起来两只眼睛气得通红,“他们要拆迁的时候明明谈好的是给五十八万的,结果我昨天要去签合同却跟我说只能给二十万!”
周铭川上前按着他躺下,“你怎么回事?”
“不是我怎么回事?是他们怎么回事!?” 刘炳生气急又咳了起来,整个人脸色都有些苍白。
“我是问你怎么回事?” 周铭川声音有些严肃,“你为什么又挂上水了,前几天不是都说静养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今天又挂上水了?”
刘炳生又想再说什么,但是周铭川直接转身走了出去,“你在这边等我。”
他快步走到了护士站,“你好,请问下408三号床的刘炳生今天挂的是什么水?”
护士站的小护士抬头一眼就认出了是之前送刘炳生来住院的男人,她立马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你等下哦,我查一下。”
她随后就点开了电脑,认真找着刘炳生的用药记录。
“麻烦了。”
周铭川靠着服务台低垂着眼眸,整个人笼罩在暗暗的阴霾中。
清早的住院部还不算太热闹,冷冷清清地气氛低沉。
明明说好的拆迁款,没有理由就这样被强行压下,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查到了,是因为胃出血打的营养液。”
“胃出血?” 周铭川眉眼拧起看了一眼病房门口,脸上的担心不言而喻。
小护士看着他说道,“不过我昨天也是听王医生说的,他说刘炳生昨天一个人擅自跑出去签什么合同了,然后回来的时候就气得胃出血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作为家属要多关心关心他,他年纪也大了,老这样生气不好的。”
“知道了,谢谢。” 周铭川朝小护士低声说道,然后便走回了病房。
病房里,刘炳生还在很生气地自言自语,他一看到周铭川回来就又拉着他继续骂:“我不拆了,那个合同我不签了,大不了和他们鱼死网破!”
“那个黑心开发商,看着我们东西全都搬走拆了,就起这种心思真是太不要脸了!周铭川我明天就要出院,我就坐在厂里不走了!”
“那些流氓要来就来,我反正也什么都没有了!”
老刘气得浑身乱颤,周铭川按着他不让他再这样剧烈地发脾气。
“刘炳生,你命还要不要了!” 他眼里隐隐有些怒意,按了下墙上的护士铃,“408三号床病人滞留针回血了。”
“好的,马上来。”
刘炳生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刚刚用力过猛,手背上的血已经回了小半条。
他又想到昨天被气得那么惨,整个人哀嚎一声重重地躺回了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不肯再说话。
身子却还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周铭川脸色有些凝重,因为他知道这笔赔偿款不管是对刘炳生还是他自己都很重要。
刘炳生现在身体不好年龄也不适合再继续工作,那五十八万本可以让他轻松地过上至少一两年的悠闲日子。
而对于周铭川,他则要利用这段时间重返赛场,然后才能让刘炳生的下半辈子彻底衣食无忧。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开发商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尔反尔,五十八万直接被压成了二十万。刘炳生现在住院治病也要花不少钱,算下来,这笔钱撑不了多久。
而撑不了多久的后果就是,周铭川必须,加快速度了。
他看着病房里的白墙,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阵刺耳的尖叫,还有巨大的爆炸声。一阵滚烫的热流劈头盖脸地朝他袭来,然后将他层层包裹。
再紧接着的,就是人们疯狂的尖叫声。
一阵一阵,刺得他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他有些难以自抑地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扶住一侧的窗台,整个人仿佛陷入了融化的岩浆里,眼看着就要被它越拖越远。
“周铭川?”
“周铭川!”
“先生?”
“先生?”
周铭川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小护士和刘炳生都在喊他。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啊,站得都能睡着?” 刘炳生一边伸手给小护士重新扎针,一边对周铭川说道,“我看你这段日子电话都不怎么接,这训练也太辛苦了吧,要不然别干了,你和我一起坐修车厂去,我就不信我们两个干不过那帮流——”
“——我下午过去一趟,” 周铭川打断了老刘,他额间有些细碎的冷汗,不易察觉地渗在了黑短的头发里,“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我要跟你一起。” 刘炳生立马说道。
周铭川视线看了一眼高高挂起的吊瓶,“不需要,你好好养病。” 然后便什么也没多说离开了医院。
那开发商的电话异常轻松地就打通了,听说周铭川要再来一趟谈一下合同,那边的人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下午的时间。
只不过给的地址,并不是从前周铭川见过的那个开发商的地址,而是一家大公司的顶层。
他打电话过去又确认了一下。
“哦,我们今天在这边谈生意啊,是你说要来看合同我们才让你来的。你要是不想来这边那就约明天吧。”
电话里的人态度很是随意,周铭川也不想要再浪费一天,“行,那下午见。”
他中午随意在路边吃了一口,便赶去了给的地址。在前台核对过访客姓名之后就顺利地坐着电梯到达了十九层。
这整幢楼都是一家叫做衡兴地产的房地产公司,开发商在这里有合作业务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周铭川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他们之前说好的五十八万凭什么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成二十万。
“叮——” 十九层的电梯门开了,周铭川快步走了出去。
顶层的装修充斥着奢侈与华贵的格调,来来往往的男女都穿着看起来精贵无比的职业套装,走起路连来眼神都是漂浮在天上的不可冒犯。
可偏偏还是有几个女人侧目看到了周铭川,然后低头窃窃说了些什么。
周铭川没有多理会,径直走到了电话里说明的那间办公室。
1906。
双开门的红木雕花上有一张金色镶边的银质铭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大字:
董事长陆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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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骂为敬!
另,看我下午手速,如果有二更,应该是下午六点,没有就是没写完!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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