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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之前还怕得要死的沢田纲吉立刻丢下一句“我先出发了”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没人逼他。
没人拦他。
是他自己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没过几秒,那个依旧害怕着很多事物的男孩就消失在保护站基地中,空留下满场寂静。
为什么?
为什么要跑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
为什么要露出那种眼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空中高速飞行的沢田纲吉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种种负面的猜测充斥着他的脑海,简直要将他橙红色的大空火焰都淹没了。
沢田纲吉飞离保护站不久后,大地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保护站里的人毫无例外地感受到了那种山摇地动的感觉,这一切是飞在高空中的沢田纲吉所不知道的。假如他知道,那他将会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回去还是继续,这实在是一个两难选择,幸好他不知道,所以不用纠结,神明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三十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抹消了这个距离,他只知道那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得比他历经过的任何难熬的挑战都要长。
直到真正踏上那片禁区,沢田纲吉焦躁不安的情绪才稍稍减少一点,因为这个无人踏足的胜境确实像小野一男描述得那样寂静、梦幻、美丽,这些足以让躁动的情绪安静下来。
同样的,沢田纲吉也没忘记美丽背后的危机四伏,因此即便到达了目的地,他仍然没有熄灭火焰,以便能应付任何突发危机。
被称为“上帝之泪”的湖面积非常大,湖的四周生长着许多植被,沢田纲吉遵从自己的直觉朝一个方向走去,走过盘踞着无数蛇的树,走过开着鲜艳异常的巨大花朵的植物,走过正在散发着恶臭的动物零落的尸骨,走过令人头皮发麻的虫类群聚地……
走过许多他从未见过的事物后,沢田纲吉来到一片空旷、干净的岩石地,他走到那后,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人,他想看见的人此时此刻也正看着他。
沢田纲吉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他想看见的人却把纤白的食指放在唇上。
沢田纲吉顿住了,他抿了抿嘴唇,走了过去。
什么都不要问,这就是沢田纲吉的感觉告诉他的事,他也遵从着这个感觉。
沢田纲吉走过去后,面前的人便收回目光,重新投向远处。
沢田纲吉坐到她身边,朝她看去的方向望去。
一片无垠的蓝色,在阳光下光影粼粼,无声无息地消融纷飞的细雪。
橙红散却,恢复了平日柔软温和。
很久以后,沢田纲吉的声音响起。
“寻酱,我现在……已经能对着爸爸使出X-BURNER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不想要那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偏偏就那样去做了。”
“爸爸很高兴,可我一点都不高兴,那种事情有很什么好高兴的。”
“那个时候,我听到了好多人的声音,他们在哀嚎,他们在求救,他们在痛哭,可是没人听见他们的声音。”
“真的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不要变成他们那样子,我不要做什么十代目,我不要手上全是别人的血。”
“我真的不想做什么黑手党啊,可是,我也真的不想和大家分开啊。”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来劝人的,却变成了倾诉。
也许是气氛使然吧,沢田纲吉忽然就丧失了忍耐的毅力。
“觉得不能呼吸的话,那就逃吧。”
“逃出令你窒息的网,抛开令人不堪重负的责任,逃到谁都不认识你的地方去,逃到自由的地方去。”
沢田纲吉失踪了。
在他飞出保护站后,在撼动山岳的地震发生后,他就消失了。
任凭彭格列一众人如何找寻,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不可攀的皑皑雪山,神秘瑰丽的地下岩洞,连绵不绝的原始森林,波澜壮阔的无垠大海,雄奇壮丽的古代宫殿,如梦如幻的天上岛屿,流光四溢的海底王国,熠熠生辉的传奇宝藏……
起初,沢田纲吉确实感到如释重负,感到不可思议,感到眼花缭乱,感到开怀不已,短短几天内,他见到的奇观美景比他过去十几年生活中见到的加起来还要多得多。他不用再担心一睁开眼就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不用再被逼着爆衣在人前出丑,不用再担心自己可怜巴巴的试卷会被人翻出来,不用再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不用手忙脚乱地为闯祸的蓝波擦屁股,不用再战战兢兢地与可怕的敌人战斗,不用再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恐惧。
没人来勉强他,没人来嘲笑他,没人来束缚他,没人来麻烦他,也没人关注他、需要他、信任他、帮助他,一切似乎到了一种最好又最糟糕的状态。
这时候的泽田纲吉才发现,在里包恩来之前,自己似乎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不,应该说是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不仅在学校里,连在家里也是,他不能理解妈妈为什么能跟爸爸那样的人结婚,为什么能忍受漫长的分隔两地的生活,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兴高采烈,为什么能那么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那些突然闯入的家伙。妈妈也不知道他在学校时的处境,不理解他的感受,不明白他的想法,不懂得他的憧憬。他们俩都活在各自的世界中,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家人,却彼此不相理解,过着不同意义上的孤独的日子。
自己能回到那种近乎真空的状态中吗?
能忘记一起欢笑,一起努力的日子吗?
要是我一直不愿意做黑手党,他们还一直会在我身边吗?
沢田纲吉陷入难解的困惑中。
然后,沢田纲吉就被带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平常的岛屿上,这里的阳光灿烂到他根本无法直视被阳光普照的事物。
压迫、不幸、哀嚎、愤怒、反抗、同仇敌忾、忠诚、自卫、义勇、流血、光荣、缄默、孤独、纪律、狡诈、使命、恐惧、传奇、正义、诡谲、弱肉强食、不朽、挣扎、忍耐、公平、慷慨、尊敬、暴力、痛苦、倾轧、奉迎、猜疑、移民、背叛、傲慢、无间、绑票、斗殴、勾结、走私、暗杀、复仇、党同伐异、漂白、控诉、陈腐、庇护、衰败、制裁、崩解……
就像是一出波澜壮阔的史诗剧,数百年的历史在他面前流逝,浩浩荡荡地裹挟着渺小的人类滚滚向前,不留半点余地地冲击着沢田纲吉的大脑。那些沢田纲吉恐惧着的、厌恶着的、抗拒着的一幕幕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那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的眼前,浓厚的血腥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无法发出曾经的豪言壮语。
如果这样就是彭格列,那么彭格列就由我来摧毁。
彭格列一世在听到他的那句话后,曾说过:毁灭还是繁盛,都随你。
毁灭了彭格列,黑手党就不存在了吗?毁灭了黑手党,那些悲剧惨案就不会再度上演了吗?毁灭了悲剧惨案,人类就能满足了吗?人类现在满足了,就能永远满足吗?得到满足后,就能得到幸福吗?部分人的幸福,就能代表所有人的幸福吗?
黑手党的存在,的确给很多人带来了不幸,但是人类不幸的根源,是黑手党吗?
从未深思过的念头出现在了那个年少而柔软的少年内心中,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挣扎。
“即便如此,你也还想同伴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你不做黑手党,就能让所有你在乎的人都远离血腥、杀戮、背叛和肮脏吗?”
“在得到和失去之间,是得到后失去的要多一点,还是失去后得到的要多一点?”
想,不管怎样都想。
不能,不管怎样都不能。
不知道。
里包恩、老爸、狱寺同学、迪诺先生、蓝波、碧洋琪……即便自己不做黑手党,他们仍然不会不是黑手党,要是他们遇上了危险,他难道能视而不见吗?要是有人用他的性命来威胁他们,他们会置之不理吗?要是因为自己的抗拒而害死了他们,他要怎样去面对?要是因为自己的逃避而让自己死在他们面前,他们又要怎样面对?
沢田纲吉真的不知道,他不想想也不敢想,他一直在逃避这些,一直在努力忘记这些,他以为自己不去想,就可以不去面对了。
现在,终于到了已经没办法自欺欺人的地步了。
在想清这一切之前,沢田纲吉恐怕已经无法再去做任何事了。
显然,沢田纲吉无法斩断与伙伴们的羁绊,做不到放弃人与人之间的脉脉温情,无法忘记那些共同欢笑的日子,时刻都在眷恋着那些宝贵的记忆,别说斩断一切,就算忘记一星半点的记忆,他也舍不得。
其实在沢田纲吉做出决定之前,答案早就不言自明了,沢田纲吉是不可能彻底斩断和过去的所有瓜葛的。
下定决心后,沢田纲吉不自觉地流下了一滴泪,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从那一刻起,曾经的沢田纲吉就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综漫]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