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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结束后,图书馆游人已经达到峰值,没有闹哄哄,只有轻言细语在玻璃自习室外坐坐或偶尔走进书架里,染染书香味。
“我先下楼一趟。”齐沓看到吴叔招呼了一下自己,转身对荒弭说。
荒弭拿起桌上的书,心思并不在上面,只是看看有没有多一些痕迹,果真在红色标注的标题下看到一排黑色行楷:星星正在陨落,而黎明,即将到来。
被指腹敲起的音符坠落,荡起一圈圈涟漪,从一楼大厅往上回旋,犹如秋日清凉的风,撩人心弦,是《我和我的祖国》。
荒弭随同好奇的游人走向扶栏,齐沓正坐在钢琴前,专注认真,温柔平静。
柔和琴音暂止,身着白色长裙的林芝从清唱着从二楼楼梯口往下走: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音色空灵动人,载着崇敬与感激,走到钢琴架旁定音。
小提琴旋律从对面廊道接着下一句飘出,边拉动琴弦边走向一楼。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身穿西装的同龄男生从二楼林芝对面楼梯口出现,别于齐沓的磁性男中音,走到林芝旁停下。
每层楼廊道都站满了往下观望的游人,手中的镜头对准大厅正中央,而楼下已然静音状态。部分游客从圆筒里抽走小国旗传着递给身旁的人,荒弭手中也握了一根。
“我最亲爱的祖国
我永远 紧贴着你的心窝
你用你那 母亲的脉搏 和我诉说”
男女混音,音量逐渐加大,伴着桌椅挪动的声音,荒弭忙扭头,是玻璃自习室的学生们唱着走出来。不止三楼,其余楼层也有一小波学生走出。与惊色表情的游人们擦肩而过,走下楼梯,走到林芝身后站成排。
廊道里背着吉他的少年们往下走;一楼大厅边上的布被掀开,露出架子鼓,男生坐到后面准备就绪;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两位老人坐在大厅边上长椅上,手里拿着二胡;几个男生抬着木椅和琵琶、古筝从一楼休息室里走出来,摆放在钢琴旁边。吴叔身穿中山服,站在表演者前面,空荡荡的圆厅一下子聚满了表演者。吴叔抬起双手,右高的手指轻打下,歌声和着旋律重新唱响。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游客们情不自禁跟着哼唱这,美得令人心碎的歌词和旋律。手中的小旗帜挥动,顺着廊道形状连成波动的红绸缎。
“我的祖国和我……”
荒弭温柔的嗓音跟着唱出声,内心似洒下的每一米阳光一般跃动,眼角独独为其湿润。
“啦啦………
永远给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
指挥者吴叔闭着眼享受着结尾带来的心脏胀满感,中西乐器合璧奏响在馆内,白发老人眼中的泪花顺着脸上皱纹流下,二胡音不再凄清,反倒充满喜庆祥和。
吴叔双手猛地收音,所有音停止,在众人准备送出掌声时,钢琴音再起,是“永远给我 碧浪清波 心中的歌”的旋律,观者的激情澎湃缓缓抒解,换上内心深处的喜悦。
齐沓修长指尖敲响最后一个音符,又缓缓落下,掌声轰鸣,小旗帜随意舞动。表演者鞠躬谢幕后迅速撤离,连同一直位于正中央的钢琴也被抬到边上。游客们的好奇心再次被激起,相机镜头随时可以工作。
“爸爸,哥哥们拿大红纸干嘛?”荒弭旁边有一个被爸爸抱起的小女孩问。
爸爸看见齐沓拿来一大碗墨汁后猜说:“可能要写毛笔字了,小凝你在书法班也写过的,只不过这个准备用大号毛笔写。”果真有一个男生拿了大号的毛笔出来。
六张正方形红纸并排铺在大厅正中间,吴叔接过蘸了墨的毛笔,笔头在红纸上有节奏地舞动,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现出形态。
“爸爸,爷爷写的是‘我和我的祖国’。”小女孩笑着挥动小国旗。
欢呼声混着相机的不停咔嚓声,毫无保留地献给自己和祖国。持续了很久的掌声停下后,人群逐渐散去,齐沓也消失在一楼。荒弭怎么瞅也没瞅见。
“在找我吗?”身后是熟悉的磁音,还带着难得的笑意。
荒弭转身应了一声,嘴角的笑怎么也掩不住。
齐沓说:“活动结束了,我们去吃饭吧。吴叔说国庆这几天下午再整理图书,其他时间为祖国庆生。”
查南夜市俨然已经变成昼市,暖阳下的烧烤摊整齐摆放,边角上都挂着同形状的红灯笼,摊车一晃动,灯笼也跟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两人吃完午饭后不急着往回走,而是走出街角,沿着步道漫步。
“唉,两位帅哥,要根小红旗吗?不贵,五元一根。”一位坐在步道旁的大妈忙叫住两人,大妈面前是倒扣一个背篓,上面是一个圆形编篓,里面插满小国旗,编篓边上有微信二维码和支付宝二维码。而放眼往前,类似的小贩还有,他们隔着一定距离,靠着自己的嗓子为旗帜博得眼球,想争取让腰间的钱袋快点鼓起来。
疑惑催着荒弭想快点离开,有一对游客情侣站到两人前面问:“阿姨,可以要小旗子吗?”
“当然了,你们是来汾城玩的吧?今天国庆,我们国家啊也总算是繁荣昌盛了。”两位情侣笑得很开,准备伸手拿,大妈忙补充一句,“小旗子不贵,五元一根。”
两人的手都顿了一下,余下一只握着手机的手抬起扫描二维码支付,脸上的尴尬神色最终还是被红色缓解,转为喜悦。
“还需要贴纸吗?前面有网球比赛,快开始了,贴个国旗在脸上,那氛围可不是盖的。”大妈从旗子堆里拿出一小摞国旗贴纸。
女生说:“好的,要两张。”男生扫码。
荒弭和齐沓跟着两位游客离开,脸色都沉了不少,两人尽量往步道中间走,远离两侧直呼的小贩。
“为什么连这也不放过?”荒弭不理睬小贩吆喝,想以谈话来驱走不悦。
齐沓弯腰捡起脚尖已经沾了无数脚印的小旗子,荒弭也停下,发现小贩旁垃圾桶四周也有旗杆断掉的旗子被遗弃。
抹了抹旗面上的泥垢,齐沓冷声道:“利益是商人的药,一天不吃浑身难受。更何况,国庆这个不可错失的良机,不大捞一笔肯定不想善罢甘休。在他们眼里,国庆只是赚钱的黄金时期,激起人们情怀的各种红不过是国庆的周边产品。如果说以前是穷得没人生产这些可以寄托情感的东西,那么现在就是富得想制造更多人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其实,单从买方与卖方来说,都是心甘情愿的事情。”齐沓补充。
荒弭实际上也知道这种买卖的行为为什么存在,如果没有卖方,那么人们也不会有挥动小国旗时的快乐,朋友圈、空间动态也不会有脸上涂或者贴国旗的最美自拍照。可真正看到交易现场,心里就是不舒服。
走到步道出口,前方网球场外陆续有人进场,此次比赛是中外大型友谊赛。
“唉,孩子,我帮你们涂个小国旗在脸上吧?”一个老爷爷站在出口右侧,正为一个小姑娘收尾。荒弭和齐沓一直没顾上两侧,老人的邀请让两人不免产生相同的想法,即使老人身边只有颜料。
小女孩照了照老人递给的镜子,满意且感激地说:“爷爷,谢谢你,祝你节日快乐。”
“没什么,快去看比赛吧。”老人转而笑对两人。
“孩子,我不是什么小商贩,我只是单纯想为你们画个小国旗。哪有在国庆看比赛白净着脸的,来来来,坐下。”老人拉起齐沓的手让他坐下,手里忙活起来,自言自语道:“退休之后每天闲在家里闷得慌,这不赶上国庆,给你们这些小年轻画面国旗,让你们从外在记住我们国家的象征,然后发自内心爱上它。”
齐沓说:“爷爷我们一直爱着我们国家,您放心。”
“哈哈哈,这就好,这就好。老了听到你们年轻一代说出这种话,满足了。”老人乐呵。
“爷爷,可以帮我们画一个吗?多少钱都可以。”一群女生围过来问老人。
老人画好齐沓的后直起身笑着回答:“免费,爷爷免费为你们画,咱们国家的国旗可是无价之宝。”
齐沓忙说,“爷爷,我可以自己为我的朋友画,您忙您的。”老人呵呵笑说好。
荒弭看着脸上多了旗帜的齐沓,脑袋只想出帅的惨绝人寰这种形容词。
“愣什么呢?我的画技还是可以的,你不用担心。”齐沓看荒弭盯着自己有些恍惚样,解释让他放心。
荒弭笑着说没有的事,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眼睑下垂。
齐沓没料到自己有一天心率会因为某个人突然加快。
开始拿好颜料笔后还是淡定如常,只是在微弯下腰后异样的感觉袭来。视线先是擦过眉上的发停在翕动的睫毛,然后一路顺着鼻梁往下滑到鼻尖……一阵风吹拂,齐沓慌乱拉回思绪,左手轻捏住荒弭的下巴微抬。荒弭的视线与自己撞上,暖阳下他好像看到了眼中涌动的不寻常。定了定莫名情愫,视线移到脸颊上,侧掌若有若无地擦过侧脸,心跳随着画出的每一笔跳动,当视线再次落在荒弭的唇上时,彻底紊乱。
齐沓收回笔,强行淡定,低沉的嗓音越发低沉,“可以了。”下巴的温热散开。
“谢谢。”荒弭起身,齐沓眼神闪躲,说不用谢。
荒弭朝还在忙活的老人说:“爷爷,我们先走了。”
“好,一会儿进场得给为我们国家加油助威啊。”老人笑说,两人爽快回复。
走了几步,荒弭说:“如果爷爷有收入就好了。”
齐沓还没从莫名涌动的心思中完全回过神,看着荒弭的侧脸有些恍惚,回答声却听不出情绪:“这样是不是就和商贩一个性质了?”
对同一件事产生了双重标准,难道爷爷是公益类就想让老人得到些好的回报,而商贩们为了生存就应该被嫌弃吗? 小零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