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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要他了

以她之名 邬鄞 9041 2021-04-06 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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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颠簸的黄包车上,顾鸳盯着自己那只碰过宁染脑袋的手掌心,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想来这都两年多了,她也真切认识到,宁染此人,看似中二实则敏感至极,平日在家里只爱打游戏死宅一个,但只要事关宁卿,整个人气质立马一变,分分钟就能把心里的阴暗面爆发出来,还不带半点迂回辗转的。

  这次,自己好端端的扰了他寻死之道,又连累他伤筋动骨打着石膏进派出所还惨被学校开除,真是想想都……恨不得替他给自己来几下拳脚。

  最可怕的是,她刚刚居然大脑一热就下手拍了宁染的头,天,除了宁卿,她记得就是之前卓尔玩笑间摸了一把他的头也被隔街追杀了一个多小时,记仇的厉害。

  等晚上他吃晚饭回来,就拿着把菜刀上三楼要与她生死决斗怎么办?

  顾鸳扶车捂着脑袋,有种想要现在就回宁宅打包东西逃走的强烈冲动。

  “还是婉清说得对,脑震荡还没好就不该出来丢人现眼,现在好了,脑残已经不够形容我的这种蠢了,我这是绝症,无药可医的那种。”

  她此刻,很想扯着王婉清袖子认错,不管王婉清说出什么刻薄的言论,她都会乖乖受教,绝不做一字辩驳。

  派出所门口,宁染还保持着顾鸳离开时弯腰的动作久久没变化。

  身后的几个少年中,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宁染?”

  听到声音,宁染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直起身,右臂打着石膏,便使左手翻转了个漂亮的指花,动作灵活的,三两下扯开脖子上的围巾,随手扔到了旁边的绿色垃圾箱。

  “走了,去吃饭。”

  身后的四人眼睁睁看着他这一番动作,也不敢多问,跟着他就离开了。

  此时的宁染心情不好,他们就是有心思想开玩笑,也没这个胆子。

  众人身后,围巾的三分之一露在垃圾箱外面,灰扑扑的,显出十分落寞。

  二中。

  正是课时。

  因为是艺术学校,有着不一样的开放兼容,所以没有在学校期间必须穿校服这种强制性规定。

  而初中部与高中部之间不同年级不同班级之间的上下课的时间段也不一样,所以此时也有学生进出,穿校服的有,像顾鸳这样穿着日常服饰的也有。

  所以没有花费半点心思,她就轻松混了进去。

  在进去没几步的校园公告栏上,贴着一则占了大半面积的警示通报:……为了防止校园斗殴等败坏本校优良风气的事件再次发生,特此全校通报,本次欣怡网吧斗殴事件的主要人等全部给予退学处置!

  里面着重提到了宁染的名字,说他学风不正,品行不端,种种种种。

  用词险恶,很碍眼。

  此时仍有几个学生在看,有的还幸灾乐祸念出了声。

  顾鸳走近了看罢,眉目低垂,指尖微动,却是转头看了一眼正对着宣传栏的监控,微微一笑,神态自若的从宣传栏前经过,一路走进高中部的所在学区。

  她先去教区旁的高年级教务室拿了宁染的资料,再去了高二教学楼,准备先把宁染的书本什么的通通收拾带走。

  虽然不是重要东西,但也是花钱买了的,她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被当做垃圾扔掉。

  高二年级还没下课,她就坐在宁染教室旁不远,一间音乐室外的椅子上等着人下课。

  音乐室里在进行美声训练,女生浑圆的嗓音在一阶阶拔高,可能是有些紧张,声线总不自觉的颤抖。

  旁边有导师的提示声音,再高一点,再高一点。破音了。

  下课铃响。

  回宁宅的时候,晚上七点多。

  宁染已经进了自己房间,手机就给放在她课桌上了。

  顾鸳拿起手机,手指拨了拨瓷瓶里有些蔫巴的双生葵,立马就有几片叶瓣掉落在书桌纸页间,色泽依旧明媚,无香,却有几分萧瑟意境。

  想了很久,顾鸳还是拨了蒋妍的电话。关机。

  无奈之下,改在短信编辑了一段文字:我输了,你给的条件,我同意。

  摁下发送后,顾鸳手指悬空,盯着桌面的残瓣,发了很久的呆。

  下楼之前,她给宁卿打了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那边就接了。

  她把宁染被退学这件事大略说了,没办法,闹得太凶,瞒不住,知道也是早晚。

  她只是很愧疚,有负宁卿托付。

  可意外的是,从头至尾,宁卿只匆匆提了一笔有关宁染的事情,只说交由她,相信她,再无其他。

  她们都或下意识的避开了一些话题,譬如卓尔,譬如卓家,她们都是隔着电话在笑着,心照不宣,默认某些不可往返的事实。

  挂了电话,顾鸳头重脚轻的去到客厅倒水,水倒进杯子里,掀起小小的漩涡,隔着透明的玻璃泡,她龇牙咧嘴笑得难看。

  仰头要喝水的时候,宁染也正好下楼,看见她,脚步顿了顿,阴郁表情里迸发汹涌不堪言的深沉情绪。

  难以形容,难断吉凶。

  顾鸳就站在茶几电视柜边,握着水杯的手有些不稳,不知道自己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宁染已经面无表情的盘坐到了沙发里,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我要喝水。”

  顾鸳乖乖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那杯水给端过去,小心看了一眼少年的银灰色发际,再是厚重石膏包裹的手臂,想着粉碎性骨折所代表的疼痛等级,咳嗽两声。

  “宁染,你想不想去扬帆?要是想去,我们明天就过去看看环境,要是还不错,办好手续,你明天就可以直接上课了。”

  宁染沉默的喝着水,没搭理她。

  顾鸳尴尬的挠挠后脖颈,接着说,“你啊,放心吧,我不会自作主张的,我都问过良卿了,她同意了,还说只要你愿意,去哪里都行。”

  “只要我愿意?”宁染语调低低地,“那顾鸳,你给我选的,怎么不是青洲,或者实验这种私立高中,只要砸钱,都能进去的吧。”

  他指名道姓的喊她,不像是对待尊长,她也习惯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不好提因为距离太远寄宿什么的不方便管教的话,顾鸳只说,“你朋友不是都在那里吗,你不想去?”

  她觑着少年脸色,尽量让自己说的这些能听起来合情合理,“咳,那个,我不打游戏,也不大懂这个,你不是想以后参加职业竞赛吗?跟自己的队友在一个学校那之后打游戏不是更方便一点,而且还可以培养默契度啊,打怪练级刷野图boss什么的,应该很热血沸腾吧。”

  宁染瞥过来一眼,慢慢的喝着杯子里的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哦,你说野图boss啊,我刚刚才网上搜的。”顾鸳摆出招牌式的傻笑,没提及自己晚上邀约二中那几位少年吃饭顺便打听游戏的小事情。

  “不是,是竞赛。”宁染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就顺手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去扬帆可以,我要买机械键盘,我之前的有磨损了,卡你带着。”

  “什么什么卡?”顾鸳一头雾水,被这莫名其妙的宽大处理有些不大理解,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哄?之前宁卿上大学离家,他可是足足生了大半个月的闷气才好的。

  见了鬼了。

  “买键盘的卡,难道你准备替我付钱?你有钱吗?之前你去派出所领人拿的是什么卡?”

  宁染只顾自己说,一边往楼上走,才不管顾鸳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救急卡,良卿说了位置,不然我一介普通大众,哪里有钱去赎你们。”

  跟在后头的顾鸳心情一上来,旧毛病犯了,对着宁染背影就想翻白眼。

  愧疚是一回事,但此时此刻,反正他也看不见,翻个白眼发作一下不满也是好的。

  “急救卡就算了。”宁染继续他的无情无义口吻,“我这里生活费的,零用钱的,救急用的,还有信用卡,全都交给你,明天你带我去买。”

  “我……”

  顾鸳迟疑。

  “你有事?。”

  顾鸳犹豫的,有些结巴,“没、没事。”

  “你不想去?”

  “也……没有吧。”

  “那你是对我有意见?”

  “呃……咳,怎么会呢,去,肯定得去,一定要去,机械键盘是什么,跟平常键盘有什么区别?诶,那你明天具体要买哪种的?HelloKitty还是机器猫――”

  “顾鸳。”

  二楼拐角,宁染突然停了脚转身,顾鸳一时不察,不着调的话还没说完,就差些撞进人怀里再一个仰倒摔下楼去,幸好反应及时,一个侧让抓抱住了楼梯扶手。

  她惊魂未定,万幸的拍拍胸口,气得抬眼看着比自己站高上一个台阶的宁染。

  少年背后的楼梯转角放着两株常青树,系着暗红绸子,整面墙的梵天神女饰画,蒙了灰纱,色泽暗淡。

  顶上壁灯昏惨,阴影笼罩,衬得少年郁郁寡欢,不可招惹。

  顾鸳才升起的几口嚣张气焰顿时就弱了下去,也不敢骂什么,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再开口,只低着头愤愤错过身,径直上去三楼。

  她一下子关上房门,再听不见,身后的少年的声音。

  “我……没有姐姐了。”

  下午顾鸳还没到家,他已经吃了饭先回来了。

  宁家这栋宅子空寂了半年多,虽住着人,却不见热闹,未到晚间便已风凉,关着窗子也能觉出三分寒意。

  他裹被子靠坐在床上,摆弄着顾鸳的手机。

  太干净了。

  除了音乐,没有其他任何带娱乐性质的软件,备忘录与便签……所有常理中能发掘隐秘的所在通通悄无声息。

  唯二露出端倪的是微信备注分组与通讯录收藏名单。

  微信里的家人、朋友、同事、敌人――成员为零。

  她新建了四个。

  足下何如。北冥有鱼。因众生故。性本自然。

  亲族为先。

  ‘北冥有鱼’里只认出了自己,其余的冯漾释初什么的就都是盲望过去,匆匆略过一眼不提,自家胞姐与小青姐被归于‘性本自然’。

  而‘因众生故’里有一个人分明是卓尔哥的头像,昵称却被她改成了——树下有风。

  还有就是那个蒋妍,叫什么“双生葵”,又矫情又难懂其中意思。

  至于通讯录,收藏更是牛鬼蛇神各路人马齐出。

  良卿就算了,耳边天天听着的。

  可还有这惨绿少年,阿初,丹蔻乃绿,为善,日不落,天堂鸟……古怪得厉害。

  他正思量,一旁充电状态的手机有响动,望过去,是一通视频通话请求。

  来自上海。

  他的胞姐。

  他的在人间的唯一的血脉依存。

  他就知道,哪怕逃避至此,这最终的审判日也是到了。

  不该去上海,不该有眼睛,不该生就这身血脉。

  天府地狱只一念。

  谈话过程风平浪静,一个命令,一个服从,由不得他不服从。

  总结起来,就三点:不再是姐弟,不再有往来,不可告诉顾鸳只字片语。

  她说,她厌烦透了做他姐姐,以及宁卿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所带来的种种。

  所以到他十八岁法定成年日,她就会改换姓氏,再不为宁家人,再不站于他身前,遮风挡雨,护他周全。

  这栋宅子给他,家里暗格里宁家父母留下来的的银行卡与金条给他,这所有留存在青鹭的血缘之间的温情记忆也给他。

  她说,这次元旦,她会回来拿走只属于她的东西,在这之前,她不希望顾鸳知道这些,她会亲口告诉她。

  解释。真相。或者一切。

  这之后,她不再回来,不认亲族,从此孑然一身。

  说这些时,视频里的少女虚弱微笑着,仍穿着夏季睡裙,大而空荡,像挂在脖颈上的一块布,孤零零拢住满是伤痕的躯壳。

  她的残破的,满是注射眼洞的手臂赤裸,无力落在裙边,手指因为注射药剂过量的犹在不自觉抖动。

  娃娃脸的假象里,是药品酗酒,虚耗掏空,因为过瘦,所以显出圆漉眼睛里的广阔冷漠,如他们曾一起徒步量行的、西北平原的苍茫天地,万籁俱寂,了无生气。

  她用这样一双眼睛看他,较陌路之人还要隔甚。

  他见过。

  她的矫揉妩媚,她的麻木顺从,她的客来客往,她的罪恶的奉献的自我作践。隔着一道屏风。满屋子的猩甜粘膩气息里。

  他将。再无权利插手。

  他以为这是他看见不该看见事物所必须支付的代价,可她说,早有预案,只不过告知的日期提前了,看见不见的,又有什么。

  这样轻描淡写。

  宁染牙齿咬着舌尖,嘴里满是鲜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下沉,为着眼睛里的,被活生生剥离肉体的血脉至亲,一层层的堕入进无底深涧,无处可着落,无处可攀扯依附。

  他裹着被子,却依然觉得遍体生寒。冷得直颤抖――

  “……姐,你真不要我了?”

  “是,我不要你了。” 以她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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