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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浓墨般的黑云快要压的整个五原城弯下腰来,黑云中不断闪烁的光亮,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街头急速掠过的狂风,将一家酒肆的帆布招牌吹得烈烈作响。酒肆的下面石阶上蹲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其中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洗过了。另一个满身油腻,嘴中吧唧吧唧吃着一根鸡腿。边吃嘴里还嘟囔着:“家驹,你小子真有两下子。咱们今天的任务这么快就完成了。要是再迟点,等雨来了。我们俩又有得苦头吃了。”
偷风不偷雨是道上的规矩。雨天容易留下偷盗的痕迹,要是被官府查到了,不死也得掉层皮。
吃鸡腿的少年名叫云平,和张家驹是一个村的。两人的家人都在一次地震中死了。为了不被饿死,就和同村的人一起逃难来到了城里。
同样来到城里的大人们很快就找到了各种各样的工作。在劳动力严重过剩的状态下,有谁愿意雇佣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呢。
很快,一些没有大人照顾的孩子就被当地的几个黑道的人抓走了,张家驹和云平就在其中。抓走他们的当地黑帮名叫白狼帮。
白狼帮在当地是个不入流的小帮派,专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俩在这个帮派里面,能学到什么呢?无非就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的去生存下来。
白狼帮中,生存对于两个刚从农村出来的十四五岁孩子意味着,他们要学会各种黑暗的手段,以伤害他人来获得帮内的生存权。
对于云平的小得意,张家驹没有在意,他望着天上不断激射的闪电,喃喃自语道:“听独眼李说,天上要是有五颜六色的闪电时,就是有仙人斗法,你信吗?”
云平使劲从鸡骨头上撕下一块肉,咀嚼着,嘟囔道:“管球他的了,我只希望今天能完成帮里的任务,吃饱喝足,晚上睡个安稳觉。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张家驹出生在一个勉强算是读书人的家庭,父亲在他们村里开了一家私塾,教着四五个孩子。从小他就读了很多圣贤书。知道白狼帮的所作所为天打雷劈都不过分。
被一起抓走的四狗子,就是在他父亲私塾里学习最好的一个。平时孩子们对圣贤留下的智慧诗词的理解争辩时,张家驹总被说的面红耳赤。因此,还被不少孩子笑话过。对于四狗子的学问,张家驹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当白狼帮强迫他们这帮被抓回来的小孩去偷,去杀人时,四狗子小小年纪就勇敢的站出来和白狼帮的恶人们争辩,妄想以自己的圣贤之道,说服白狼的人转性去做好事,最起码也不应该残害小孩子。
回应四狗子的是一把尖刀,张家驹亲眼看着四狗子被一个独眼的老头,揪住头发,把头割了下来。挂在了关他们的小黑屋子房梁上。
一屋子所有的小孩子,都被这惨不忍睹的场景吓傻了,甚至房梁上四狗子头上的血,滴了张家驹一脸,他都没有感觉到。只是一直仰头看着四狗子被悬挂的头颅。而以前四狗子和他激烈辩论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响,那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大过,都快把他的耳朵震聋了。
突然,一盆凉水浇到他的头上,一个小孩在他耳边尖叫道:“张家驹,你他妈是不是傻了,能不能说句话,不然独眼大叔就要割你脑袋了!!!”
事后,他才知道,独眼李为了杀鸡儆猴,准备杀两个小孩,第二个就准备杀被吓傻的自己,硬是被云平,双手握住刀刃阻止了。
独眼李最喜欢有血性的孩子,没有为难云平,只是欣赏的看着他。
那天独眼李收到一个他认为胆气过人的徒弟,破例只杀了一个孩子。但是仅仅杀了一个孩子,所有的孩子都被震慑住了。无条件的跟着独眼李学习各种坑人害人的‘本事’。
学的慢的,学的不好的,学的独眼李不满意的,半路偷跑的,都被独眼李逼着这帮孩子们或下毒,或用刀,或活埋,全部杀害了。有一个孩子杀人的时候,不小心流出了一滴眼泪,被独眼李看到了。独眼李让张家驹掐死了那个孩子。算上那个孩子,张家驹学成‘本事’跑江湖之前,一共杀了十五个人,其中三个是无辜的大人。云平大人小孩一共杀了四十一个人。
学成‘本事’那年,张家驹十四岁,云平十五岁。
和他俩一起出师的还有十一个孩子,他们都是独眼的手下,号称十三孝子。
看着云平吧唧吧唧吃的正香,张家驹不由笑道:“云平,我看着你吃鸡腿的样子,就想起你前年帮我抗事,被老爹罚吃了满满一碗的大粪。真逗死了。”干爹就是独眼李,独眼李要求他的手下都这么叫。
云平听闻满脸通红,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哇的一声,猛地吐了满满一地的五味杂陈,在袖子上擦干净嘴,骂了一声道:“你小子,嘲笑人这点我最讨厌了。不是告诉你别提这事吗?你反而好像上瘾了,没几天就提一次。”
张家驹眨眨眼,笑道:“你放心,在我的逆向训练之下,你很快就不会有事了。”瓜子脸上一对略微细长的眼睛,显得有点邪异。长期惨无人道的黑帮生活,把他的性格集中在了那双泛着幽光的眸子中。
云平没有理他,一看这种言论最少也听了几十遍了,站起身,把手中的鸡骨头,狠狠地抛向远处的一个通天杨树,鸡骨头很有规律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差点就撞在杨树上。他啐了一口浓痰,不满道:“靠,就差一点就能打到那颗200米的树了,看来老爹的蛇形刁手还是不过关啊。”蹲下身子,用他满是油腻的手,搭在张家驹的肩头,不停上下摇晃着脑袋,饶有趣味的问道:“家驹,你的蛇形刁手应该练到第八层了吧,要不然,你今天也偷不到贾员外脖子上的金珠,而不被他发现,我说的对吗?”
张家驹苦笑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这个云平每次都这样,要是自己承认,一定会被他缠着教秘诀,可是其种微妙的手法,哪是能说清的。就算我说得清,也要看天资和苦练的。像云平除了一身蛮力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不对,还有就是没有被黑暗的帮会磨灭的义气,有时候,他的义气,让我很羞惭。说实话,转换一下角色,我会因为怕死不去救他,会因为怕吃大粪不去替他挡无数次的过失。甚至会贪生怕死而出卖他!”
啪,他自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直打得半边脸都肿起来了,扪心自问道:“我是畜生吗?!”继而又苦笑道:“我好像记得自我进黑道,这句话就成了我的口头禅了。”
云平急道:“家驹,你干什么?!不说就不说吗?干嘛打自己?你不说,我什么时候逼过你?”说的义正言辞。
正说话间,对面巷子中一声尖叫,一个涂脂抹粉,穿着暴露的女子,耷拉着半边奶子,哭叫着朝他俩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大子,二子,快过来。胭脂巷出人命了!”
胭脂巷是一条全是妓女的巷子,这条巷子在五原城也是小有名气。最大的特色就是这里有不少的童妓。独眼李的经济收入一半都靠这条巷子。这里也是张家驹和云平的主要活动场所。没事的时候,他们就在这周围偷偷嫖客的东西,顺便帮忙看场子。
云平不耐烦道:“花娘,这种小事都让我们出马?你随便找俩人把尸体扔到乱坟岗就行了。”
花娘急道:“出大事了,这次死的是吴老爷子,巨鹿帮帮主夫人的老爹。”
云平一声咆哮,百米冲刺的速度,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踹的花娘飞落在墙角,大口吐血。他叫道:“你他妈的,这点事都做不好,吴老爷子都八十几岁的高龄了,你还敢让姑娘们接他的客。每次嫖客给你几个赏钱,你就不顾规矩了,因为这事,我最少说过你不下十次了吧?!”
花娘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只顾呜呜痛哭。
周围路过的行人见状,纷纷躲开,生怕惹上麻烦。张家驹一挥手,从酒肆中冲出来十几个浑身布满纹身的二流子。把行人远远的赶开,团团围住了云平和花娘。
张家驹叹息着,走到云平的身边,安慰道:“算了,事都出了,想着怎么解决吧。”顺手扶着花娘道:“嫂子,起来吧。别怪云平,他也是气急了。你也是知道老爹的脾气。我们要是摆不平这事,估计就要掉脑袋了。”
黑道上,像张家驹和云平这样的人,通称为烂仔,烂仔找妓女,已经是黑道不成文的规矩了。都是贱命烂命,整天在刀头舔血,过着有白天没黑夜的生活。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和烂仔亡命天涯呢?
花娘看着云平气的扭曲的面孔,哪敢起来,哭嚎着,将自己的头在墙上疯狂的猛撞,瞬间就血流如柱。
张家驹见状,对云平喝道:“云平,你要是这样不顾嫂子,我可是跟你没完啊。”见一行清泪从云平眼中滑落,他柔声道:“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巨鹿在北城很牛逼,但是这里是南城。老爹这几年颇受帮主的器重。以咱们哥们这几年在帮内的贡献,道上的名气,应该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北城属于官府严格的管制区,那里的黑帮整天都要和官府打交道。被官府压制的死死的,几乎就是那种一半白一半黑的状态。
官府是江湖上名门正派扶植起来管理普通老百姓的团体。对于能和那些名门正派抗衡的黑道和魔门,哪会在乎什么官府。
所以有官府的地方,就肯定会有名门正派的重要势力。而官府势力脆弱甚至没有的地方,一定是黑帮和魔道横行。
一个官府手底下压制的黑帮很难敌得过一个黑道上横行的黑帮。尽管两个帮派差不多大小。 道上张家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