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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龙镇赶场天,狭窄的麻石板街上拥挤着上街来买卖东西的农民和知青。人们都挑着箩筐,背着背篼或扛着竹子和农具,汗流浃背地在街上挤过来挤过去。红旗一队的三个女知青挑着谷子到街上去打米。高丽娟背着个背篼在人群中,看到她们就急忙过来打招呼。她凄凉地说:“还是你们好啊!走哪儿都有伴!”
“你们生产队那两个呢?”王云霞问。
高丽娟叹了口气,眼里已含着泪。她说:“到那边背静点的地方去,我正想跟你们说件事。”
她们一起走到街头岷江河边的一颗大榕树下。这里来往人很少,树下也可躲荫凉。叶粒她们坐在箩篼扁担上,高丽娟坐在背篼口上。高丽娟神情忧伤地说:“我跟她们分在一个队,真是倒霉透了!吴晓红现在跟李书记的侄儿,队长的大儿梁国全耍朋友。吃的、烧的、挑水种自留地都有人帮忙。她进出都不把人放在眼里。汪丽秋也跟梁国全的兄弟梁国荣耍朋友。最近你们队的油子跟汪丽秋一起搞‘专案’,……”她把那天看到的,以及后来汪丽秋骂她的事都讲了。她边讲边抽泣起来:“我又没有敢惹她们,也没敢向别人说那件事,平白无故挨骂。她们有靠山,我只有忍。我的委屈只有吞到肚子里。”
听高丽娟这样说,三个知青都非常同情和难过,也很憎恨油子。叶粒拉着高丽娟的手说:“不要难过。她做贼心虚,倒打一耙。你愈让她,她愈觉得你好欺。我们找公社说理!”
“我想过找大队、公社,可又有些害怕。那种事,怎么说得出口?”
叶粒气愤地说:“有啥说不出口的?坏事是她们干的!”
王云霞也愤慨地说:“我晓得油子是个二流子坏蛋。没想到汪丽秋也是个下贱货。你该和梁国荣一起把他们逮住就对了。遇到我,定要叫他们当众出丑!”
高丽娟说:“我不敢。我被他们吓倒了,紧张得很。”
“该紧张的不是你,而是她们!”王云霞责备她说。
叶粒忙说:“事到如今,只有去找公社了。”王云霞也积极赞同。
唐素芳怕得罪油子自找麻烦,就说:“高丽娟的顾虑也有道理。又没当众逮住他们,拿啥证据……”
王云霞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你在说啥呀?亲眼所见,还有梁国荣也看到,还不是证据?”
叶粒问:“梁国荣的态度怎样?”
“整个生产队的人都晓得这事了。梁国荣也不理睬汪丽秋了。”
叶粒感到有希望。她说:“梁国荣能作证那就最好了。走,我们这就去找公社。”
唐素芳不愿去,她说:“你们去,我在这里看住这些东西。”
三个女知青走进西龙公社,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轻姑娘在公社办公室里清理东西。
叶粒说:“请问,公社管知青的沈主任在不在?”
那姑娘说:“下乡抓秋收去了。”她抬头打量着她们:“你们是?”
“我们是红旗一队的知青,有事要向公社反映。”王云霞抢着说。
暴牙齿武装部长走进来了,他说:“有啥要紧事?跟我说也一样。”他咧着嘴,笑眯眯地望着她们。眼光只管在她们脸上扫,看打扮就知是下乡知青。
王云霞抢先走过去说:“我们的队长游树明是个二流子坏蛋。他经常跟生产队那些妇女疯疯打打,摸摸搞搞。最近借搞清理阶级队伍,又跟四队的知青乱搞男女关系。”
武装部长听到油子与知青乱搞,很感兴趣地问:“跟啥个知青乱搞?”
王云霞说:“跟四队的汪丽秋。”
武装部长说:“你们哪个看到他们乱搞?”
王云霞指着高丽娟说:“她看到了。”
高丽娟埋着头,脸红到耳根。武装部长问:“你看到了他们两个?”高丽娟不吭声。只管埋着头弄头发。
王云霞着急地说:“高丽娟!你咋不开腔?有啥害羞的?”
高丽娟吞吞吐吐地说:“我听到他们在隔壁嘻嘻哈哈地说话。”
“他们说了些啥?”
“游树明说要给汪丽秋买东西。还……还说给她买了一根电筒。”
武装部长哈哈大笑起来。“是啥样电筒?你看到没有 ? ”
“没……没有……我不晓得。”
“他们还说了些啥呢?”
高丽娟说不下去了。
武装部长说:“就这?”
高丽娟不开腔,把脸埋得更低了。
“那咋就说他们在乱搞?”武装部长有些扫兴。
王云霞气哼哼地说:“高丽娟,你咋这样不干脆?刚才你还跟我们说你看到他们在床上,”
武装部长露出了整个上牙床,笑起来说:“你到底看到了没有?咋样看到的?”
高丽娟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掩住脸哭起来说:“我没看到,我……我怎么能看到?我只听到。”
武装部长说:“这样说来都没看到。”
叶粒说:“不,还有人看到。”她把高丽娟说的梁国荣送米的情况说了一遍。
武装部长说:“那个汪丽秋自己承认这事吗?”
王云霞说:“她承认个屁。干了坏事还在骂人呢!”
叶粒接过去说:“她倒打一耙,骂得很难听。”
武装部长慢腾腾地说:“听你们说来,似是而非的说不清楚。那姓汪的不承认就不好办了,如果她承认有这事,公社可以派人把油子抓起来。她不承认,又没得真凭实据。”
王云霞又气又恼地说:“咋没得真凭实据?有人听倒,有人看到,还不是凭据呀?”
武装部长心想这几个知青女咡真是少见多怪。就说:“事情哪象你们想的那样?捉奸要捉双,捉贼要拿赃,没有逮住就说不清。男女之间的事情,互相疯疯打打,说点怪话也没得啥。只要不违反政策搞反革命活动,这些算啥呢?”
叶粒、王云霞感到非常失望。没想到这事被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好象她们还成了无事生非的了。叶粒冰凉的心里突然窜上一股怒火。她大声地说:“照部长这样说来,什么案子都破不了啦?杀人、放火的现行反革命也非得当场抓住,或自己承认,否则有人证、物证也不能作数?”
武装部长不高兴地说:“啥问题都有一个解决的过程。你们回去,公社会研究。”
叶粒问:“咋个研究法呢?是认为没得啥关系,还是要认真处理呢?”
武装部长有些烦了,他敷衍地说:“我会跟大队讲,叫他们先调查了解。就这样,你们回去吧。”他不再理睬她们,各自离开了办公室。 十年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