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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了黄用汕打算变卖笔洗的前一个晚上,亲手撬开了古玩店保险箱的那个人,背影佝偻,步履蹒跚,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
这时候,原本与靳明宸四目相对的黄永汕,忽然感觉记忆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曾经的那家古玩店。
现在他功成名就,在城市最繁华的商街拥有三个自己的店铺,日进斗金,财富在指尖恣意流淌,早已经生活无忧。而当初那家地脚偏僻,陈设简陋的店面,虽然曾经让他和父亲至少不再三餐不继,可还是避免不了随着城市的发展而被拆迁的命运。
黄永汕也看到了同样的一幕,他已经病入膏肓,骨瘦嶙峋的父亲,颤巍巍的用工具笨拙地撬开了保险箱,然后小心地把笔洗包起来,抱在了怀里。
“爹……爹……”,黄永汕难以置信地呼唤着,一声又一声,声音颤抖,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更满心疑问想要知道原因。
然而头发花白,身材精瘦的老人,却一直无动于衷。
楚念站在他身边,终于心疼地喃喃地低语:“别白费力气了,他,听不见的。”
黄永汕这才发现楚念的存在,吓了一跳,问:“这里到底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为什么……我会看到爹……他……他……”
他迟疑着说不下去,楚念合了合眼,解释到:“这里是时间镜像,在这里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你的,或者是你父亲的时间记忆。”
“爹……”,黄永汕像个木偶一样看着父亲脚步蹒跚地走出店门口,不由跟了上去,楚念的话他似乎半点都没听进去。
黄永汕的父亲脚步蹒跚地上了一辆出租车,全程都将笔洗牢牢抱在怀里,楚念见他还发呆,于是一掌用力拍在他的肩头,催促到:“你别愣着啊,人都要走了,还不赶紧追!”
黄永汕这才回过神来,猛跑几步追上去,可还是来不及拦下父亲,只能眼看着那辆车疾驰而去,掀起一地烟尘,最后用尽全力喊了一声“爹”。
楚念急得跳脚,想在路上拦辆车追上去,可是任凭她在马路中间活蹦乱跳,但是这时间镜像里又怎么可能有出租车呢?
“我傻啊我!”
楚念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上前一把拉起黄永汕:“我们追!”
黄永汕整个人是懵的:“怎么追?”
楚念边说边飞快往前走:“这里是时间镜像,所以,只要我想追,我就一定追的上!”
黄永汕被她整个人拖着往前走,说来也奇怪,明明面前的马路还好像一眼望不到头,可是楚念只走出几步,面前真的出现了一栋独立的豪华建筑,看起来是个高级会所的样子。
黄永汕一下子又激动起来,指着不远处刚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父亲,说:“在那儿!”
楚念紧跟着用力拉了他一下,说:“快追!”
两个人很快重新跟了上去,这里果然是一间非常高级的私属会所,装修的金碧辉煌,黄永汕的父亲佝偻的身形与那气宇轩扬的场合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大堂里有保安和大堂经理,都对黄永汕的父亲非常尊敬客气,但是仿佛没人注意到楚念和黄永汕。
黄永汕一直试图上前拦下父亲,但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站在父亲的面前拦着,但是最后都无济于事。楚念在旁边劝着:“你就别白费功夫了,他看不到我们的,这里所有的人都看不到我们。”
大堂经理亲自将黄永汕的父亲带上二楼,沿着高耸的旋转台阶一路往上,黄永汕终于肯接受现实,但还是呆呆盯着父亲一路看着。
楚念猜得到他此刻心里的想法,毕竟这么多年,他的父亲都在沉睡,他应该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会说话,会动,有着真切表情的父亲了。
一路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大门缓缓打开,有个男人走了出来,十分殷勤礼貌地将黄永汕的父亲迎了进去。黄永汕看见这个人顿时吓了一跳:“怎么是他?”
“谁?”
楚念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那个男人一头雾水:“他是谁?你认识?”
黄永汕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他就是当年跟我约好了,要买走笔洗的人。”
楚念也惊呆了:“所以,其实笔洗并不是丢了,而是你父亲背着你把笔洗给卖了?”
两个人正想跟上,继续看看接下来房间里发生了什么,结果忽然整个空间剧烈的摇晃了两下,就像是地震了一样。
与此同时,靳明宸的弹奏还在继续,一切都是静止的,然而,却忽然有突兀的脚步声响起,破坏了这应有的平静。靳明宸忽然双眉上挑,感觉到莫名危险的警兆,他手上不停,但是目光却向沐冉东瞥去。
沐冉东穿着黑灰相间的条纹西装,气定神闲地出现在靳明宸身边站定,单手撑着钢琴,冲他潇洒地笑着伸出一只手:“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看来,靳先生今天的兴致很不错啊!”
靳明宸没说话,沐冉东忽然抬手,伸向琴键,靳明宸立刻用左手拦了一下,但是右手仍然没有停止弹奏,只是琴声一下子单薄下来。
楚念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晃得眩晕,差点站不稳,随便找了个地方扶住,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察觉到钢琴声有异常,立刻喊到:“靳明宸?你怎么了?”
靳明宸的手牢牢抓住了沐冉东的手腕,眼神犀利冷漠,沐冉东嘴角原本含笑,但也很快收敛笑容,露出肃杀的修罗气场,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目光对峙,互不相让。
“抱歉,我不知道靳先生弹琴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沐冉东被一拦之下竟然没有进一步行动,而是主动把手撤开。
靳明宸左手行云流水地后撤,然后拂过琴键,正好来了一次流畅的连弹,原本剧烈震动的时间镜像,终于随着琴声恢复了平静。
楚念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伸手去拉同样被晃倒在地的黄永汕。
但这时候似乎从远处传来更为厚重有力的琴声,虽然他们弹奏的是同样的乐章,但是,却与靳明宸琴声的气场完全不同。
靳明宸看到沐冉东在不远处的黑色钢琴旁边坐定,嘴角勾起露出邪气肆意的笑容,抬手,按下第一个音阶。
如果说靳明宸的琴声是充满希望与力量的,那沐冉东的琴声,一定是如同死亡般绝望的。
光明与黑暗交错,互相追逐,互相对抗。
整个时间幻境开始分崩离析,墙面、玻璃甚至是地面都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黄永汕刚想逃跑,脚下一滑却跌入裂缝当中,楚念扑上去想要拉住他,但迟了一步,眼看着他朝着无边无际地黑暗当中坠落下去!
同样的旋律,但仿佛在不停吞噬对方,楚念在两股巨大的拉力当中仿佛风浪中摇摇欲坠的小船,她跳开眼前的一道裂缝,但是头顶的天花板忽然碎裂开,厚重的砖墙凭空落下,朝着她身上无情地砸去!
于此同时,靳明宸与沐冉东的对峙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们都已经倾尽全力,靳明宸脸色苍白,沐冉东的额头渗出细微的汗水,两个人都在坚持撑着不让自己停下,就像是一根被拉到了极限的皮筋,一旦谁手上出现一个错音,就将功亏一篑,一子落错,全盘皆输。
两个人凭空对望了一眼,视线交缠,对撞出无形绚丽的火花。
“啊!”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砖墙碎片,楚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下意识地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往角落里缩去。
但是双手交叠碰撞,她手腕上的手链随之发出清脆鸣响,那一声“叮当”虽然细微,可是却瞬间在整个破碎的空间里回荡着,下落的砖墙碎片纷纷静止,然后急速倒回,竟然用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起来!
地上的缝隙纷纷合拢,跌入黑暗中的黄永汕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了出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靳明宸和沐冉东似乎同时被这一声突兀的声响干扰,同时出现了一个错音,两个人仿佛被钢琴上的无形力量反弹回来,不约而同地用力撑住了琴键,按出完全混乱突兀的巨大轰鸣。
沐冉东伏在钢琴上咳嗽,靳明宸硬撑着把手指捏出青紫色,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你输了。”
他僵硬而强势的站在沐冉东面前,居高临下,面容寒冽如冰。
沐冉东捂着嘴闷闷地咳嗽了几声,这才放开手,脸色惨白地笑到:“我是输了,但,我并不是输给你。”
靳明宸依旧面无表情:“望舒的血裔,与时间城主人从来,不分彼此。”
沐冉东的眼中骤然燃起炙热的火焰:“不分彼此?好一个不分彼此!不分彼此的代价,就是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吗?”
靳明宸沉下眼,语气冷漠,气势却并没有半分弱下来:“望舒到底是为谁而死,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沐冉东狠狠瞪着他,靳明宸随之静默,一瞬间,只能听到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呵……”,沐冉东募然开口打破沉默,“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逃不过最初的宿命。”
靳明宸冷冷地说:“不,我从不信命。” 时间罗曼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