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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诚,则灵(1)

时光不及你凉薄 某R 7570 2021-04-06 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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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可可抬起头,正好迎上沈灏晨的目光,他的样子从未像此刻这样真实,这些日子那些话,真真假假太多太多,唯有这一次,夏可可能肯定,他不曾说谎。

  沈灏晨也从不屑于说谎。

  夏可可忽然悲从中来,她很想问为什么。

  如果他并没有讨厌她,如果他但凡有一点点喜欢自己,为什么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地背叛以及伤害。

  那个原因,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告诉自己。

  夏可可已经学会了不再追问。

  她重新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肩窝,仍然会时不时地抽噎,可是唇角却弯了上去,凄迷地笑。

  “谢谢你告诉我这句话。”她说。

  不管他们最后的结局会是如何。

  最起码,她不会因此否定自己。

  沈灏晨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扶着夏可可在一边坐好,然后艰难地回到汽车一侧,将后备的行李箱打开。

  里面果然还有一个睡袋和大大的毛毯。

  他将东西拿出来,把睡袋铺在地上,与夏可可坐在上面,再把毛毯裹在身上。夏可可依偎着他,这个时候,彼此相依的体温,比任何编织品更加温暖。沈灏晨的手放在她的背上,他们的腿挨着悬崖的边。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只是听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声,紊乱的,平和的,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哪个又是对方的。不过,倾听就好。

  过路的车辆迟迟没来,东方却已经翻起了鱼肚白。

  天快亮了。

  夏可可一直想与沈灏晨看日出,可是她嗜睡,前天晚上信誓旦旦地说好了,第二天醒来,却已是大天亮。沈灏晨也不忍心将睡意朦胧的夏可可硬是从床上扯起来,于是一日复一日,在一起那么久,一起看日出始终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没想到,反而在离婚之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他们却在盘旋的山道上,看见了最美的日出。

  是,最美的日出。

  自那以后,夏可可再也看不到同类的景致,可以与当时当日媲美。

  太阳在水平线下酝酿了很久。

  朦胧的白光,似慢慢扯开的、白纱做的幕布。

  绵延的山顶蔓延着一道璀璨的金黄,那是出场前紧促的击急鼓。

  然后,轰的一下颜色的巨响。

  日出了。

  天边是一片辉煌的光芒,如乍射的银瓶碎片,晶莹而锐利,指挥棒落,高亢的交响乐一触即发,天光如神的恩赐,从大地的最末端,海啸般汹涌而来,金涛滚滚,漫过远方的苍茫,漫过青黛的群山,漫过还在沉睡中幸福着或者不幸福的众生,满过他们的脚踝,膝盖,交握的手指。她的纹路,他的掌端。

  夏可可转过头,沈灏晨的面容亦沐浴在初升的朝阳里,那是从未有过的明亮与欢欣。

  那一层雾消失了。

  一直弥漫在沈灏晨眼底眉间的,看不清的雾,在日出山巅的乐声里,忽然消失了。他此时的脸,如一个真正的孩童,青稚而毫无掩饰。

  在恢弘的大自然面前。

  也许,我们唯一不曾灰飞湮灭的,只剩下那一颗心。

  那一颗没有任何伪装,不曾被任何世俗所侵染的心。

  爱着你的,心。

  夏可可觉得自己真的很煞风景,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哭呢?可是眼泪完全止不住,从依旧噙着笑的脸庞上滚滚而落,流淌满面,却不觉得哀伤。

  只是,想流泪。

  无论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这个男人,也许,无人可以再取代。

  因为记忆是永不可改变的,发生过,便会成为永恒。

  ……

  日出后没多久,一辆过路的卡车发现了他们。

  他们到底被送到了平果,那是一个小小的、古老的镇。新房子已经在建,老房子还没有完全消失,在平果的卫生局里,医务人员对这两位“车祸遇难者”进行了简单的诊断,沈灏晨的脚严重一点,在脱鞋的时候,才发现整个袜子都已经被血污粘在了皮肤上。非常深的伤口。

  只是,一整晚,他甚至不曾为之蹙眉。

  夏可可在旁边看得直吸冷气,换做她,大概一定会哇啦啦地叫个不停了。

  他总是隐忍。

  那巨大的光芒清除的迷雾,也只是,消失了那一瞬而已。

  不过,一瞬就够了。

  夏可可蹲在一边,看着医生为沈灏晨包扎,看着他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却始终不露出半点痛感的脸,自己倒先疼了起来。

  她身上倒是奇迹得没有一点伤痕,连擦伤都没有。

  医生都说很神奇。

  他一定把她抱得很紧。

  等简单地处理完,沈灏晨道了谢,和夏可可一并从卫生站走了出来。

  站在青石板的乡镇小道上。看着这座在历史与现代里恍惚的小城,夏可可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对了,她是为了妈妈而来的。

  寻找那位叫做广玉兰的女士。

  夏可可想去探访一下当地的老人,就是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沈灏晨此时又行走不太便。

  她正想让沈灏晨在哪里等自己一会,沈灏晨却已经先行了一步,牵着夏可可的手,宛如极其熟悉这里的环境似的,他那么轻车熟路地越过大街与小巷,越过沿路斑驳的青瓦白墙。

  握着夏可可的手,却微微地渗着汗。

  可是天气并不热。

  在窄而矮的巷子里,甚至有种渗渗的寒。

  沿路会路过路边开放式的小公园,或者说,只是几棵树与几条长椅组成的小镇一景,石凳上,有几对年老的夫妻,握着手,相对坐着,一人接一句地唱着歌,夏可可听不懂歌词,应该是当地的语言,曲调很简单,不断地咏唱重复,可是透过歌者交织的目光与紧握的双手,她却觉得莫名感动。

  夏可可下意识地捏紧了沈灏晨。

  突然间,想这样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一直听,到最后的最后,所谓的尽头。

  许久以后,夏可可知道了那些歌的名字。他们称它为嘹歌。

  他们终于停在一座低矮的房子前。说那座房子低矮,其实是不太公平的,如果时光逆流许多年,这座房子,也许是哪位大家闺秀的绣房。

  只是,里面大概经历了太多的破坏,甚至于,大火。房子的一般都变成了嶙峋的焦黑色,如枯瘦的手指,伸向天空的方向。

  门楣已经衰败,大门也残缺了一块,耷拉地挂在屋檐下,枯败的草从里面透出来,显然,已久未人居。在墙壁的外侧,还被当地的政府,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用红色的淋漓的圆圈环住,与这片断壁残垣瞬间出入。

  “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沈灏晨并不进去,他站在门口,轻声道。

  夏可可怔住。

  她更加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房子,大门后面,是一座古式的楼房,像在某个风景区见过的戏楼。风吹朽木,二楼有一扇仅存的窗棂在拍着残壁,壁面红色落尽,只剩灰白的墙……夏可可恍然间看见它没有衰败之前的景象:那会是一座簇新的楼,这样精巧的雕工,宛如江南世家的琼楼,在这个山沟小镇里,也许是让人艳羡的奇葩,多年前,一定有一位极美的女子,站在镂空窗棂之后,对着镜子,理着红妆。

  惹得路过的行人翘首盼望。

  而那个女子,必然,是灏晨的母亲。

  那个……掐着自己脖子的……女人。

  夏可可的背后又渗出了一阵寒意,不知为何,只是,寒得彻骨。

  “这曾是平果最受人尊敬的家族,他们不是本地人,是从外面迁来的,老板有一个戏班,还有一个女儿。可有一天,老板疯了,变得不可理喻,戏班的人不堪忍受,全部离开了,他也因为晨练时失足从山上摔下来,过世了。后来,他女儿也疯了,她一把火烧了这里,那一家人,便彻底里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这里的人说,因为他们得罪了山神,所以他们世世代代会遭受疯癫或者令人不齿的罪孽。”

  沈灏晨的表情很平静,便好像指着一个景点,介绍一个与景点相关的传说故事而已。

  完全,不尽真实。

  可是夏可可无法感慨,她很清楚,这是沈灏晨的家庭。

  他说的,是他的外祖父与母亲的故事。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何必还要把这种流言放在心上。”她有点虚弱地提醒。

  在这个信息发达,卫星送到宇宙,人类登陆月球的时代,还会有什么古老的诅咒呢?

  沈灏晨微微一笑,“难道你真信了?”

  夏可可一愣。

  “骗你玩的。”他难得开玩笑。

  转身时,沈灏晨语调轻松至极,他甚至没有再看那个地方一眼,似乎,真的只是一场玩笑而已。

  夏可可眨眼,她看不透沈灏晨的用意。

  临走,夏可可最后一次回首。

  看着那栋已经成为过往的雕梁画栋,寒风瑟瑟,从灰烬里艰难抽出的杂草,在风里轻轻地摇摆不定,恍人心魂。

  不安。

  如此,如此不安。

  午饭自然也是在平果吃的,没有正经的餐馆,当地人似乎也不爱放作料,菜里有股很原始的猪油味,夏可可从未害过喜,怀孕之后,和以前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可是在闻到那股味道的时候,还是冲了出去,呕吐得厉害。

  现在想来,她在家里的时候,晚上的膳食大多是顾远桥准备的。

  他好像会故意将口味做成酸辣,或者清淡爽口的那种。

  沈灏晨出门去看夏可可的情况,等她吐完,他递过去一瓶水,“漱漱口吧”。

  夏可可接过去,灌一口,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洗了好久,才把嘴里的猪油味洗掉——虽然不愿承认,可是夏可可真的很怀念那个变-态桥的厨艺啊!

  “算了,别吃了,喝点果汁。”沈灏晨拿出一瓶不知从何时准备的番茄汁。

  鲜红的汁液。

  夏可可几乎想也不想也接了过去。

  她现在需要用酸味来压一压。

  可是当夏可可的手放在瓶子上,不知为何,沈灏晨没有松开。

  夏可可稍微用了点力,满心奇怪。

  他松手了。

  沈灏晨的眼睛里,重新弥着一层雾,很浓很浓的雾,宛如瘴气层层的丛林。浑浊而危险,盛满了夏可可不曾注意到疼痛与哀伤。

  她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清爽的口感让夏可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她仰起脸,笑吟吟地看着沈灏晨。

  她的眼睛发亮,刺痛着他。

  那最后的,灿烂的,笑颜。

  …… 时光不及你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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