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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候总在办公室桌后抬起头，先客气地请华菊坐下，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华主任是我们报社的精兵强将，我们是很珍惜人才的，所以，有些事，我们就关上门来说，大家都别张扬。这么吧，你去给牛总道个歉，并承诺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这事就算过了。”

　　“哪件事过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我去道歉？”华菊挑眉，凛凛地望过去，余光则瞟向坐在一边的小李和营销总监。

　　锐利的视线。

　　以至于营销总监不能与她对视。

　　倒是小李，迎上来就是一笑，打着圆场道：“其实也不能全怪华主任，也是牛总自己没把持住。这种事，怎么能是华主任一个人的错呢？还好牛总不追究了，这次还肯在我们报纸上做这么大的投资，可见还是由诚意的。”

　　“嗯，小李你要做好后面的服务工作。”候总随口嘱咐。

　　华菊笑了笑，插言道：“是不是我反而去引诱牛总了？威胁他了，还是敲诈他了？平白没事，抢了小李的单？”

　　从他们口中得知的“真相”，想必，是极其不堪的。

　　在她离开之后，那三人许是又达成什么样的交易了吧。

　　那两人没做声。

　　想必，就是默认了。

　　华菊不想辩解。

　　这种事，没凭没据，争争吵吵有什么意思。

　　不过她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华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那两人，然后转向候总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勾引那头猪，也不至于抢这笔单子，真相如何，候总可以选择查，或者不查。我不会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道歉。如果候总因此而辞退我，我无话可说。”

　　丢下这句话，华菊扭头就走。

　　其实她也明白，身为一个报社的负责人，当然不会真的去查这件事。

　　话说到这种田地，具体如何，只在于对方信，或者不信。

　　候总信不信，姑且不论。至少公司的其他人，是选择相信那套谎言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他们会不信小李他们的话？

　　他们又不是她的谁，没有理由无条件地相信自己。

　　华菊其实能理解。永远不要太高估别人——可是理解是一回事，感觉却是另外一回事。

　　她仍然觉得寂寞。

　　彻骨地寂寞。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甚至无法去求助于夏可可，可可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她不能再拿自己的事情去烦她，况且可可还怀着孕……以夏可可的个性，自己的事情可能会稀里糊涂，为朋友出头却毫不含糊。

　　华菊毫不怀疑，夏可可会找那个牛总去理论。

　　无人可依。

　　她从候总办公司里大步走了出来，一路上，仍然是无数探究的、看笑话的眼神。

　　好像她这些年的成绩全部被一朝否定了似的。

　　她这些年拿下的单子，做的努力，刹那间，都变成了裙带关系。

　　不过，华菊平时也确实爱玩，她不能说自己是什么贞妇烈女，所以，无所谓。

　　念及此，华菊反而将下巴抬高了一些，坦坦然地迎向对方的目光。

　　等快回到广告部的时候，后面传来脚步声。

　　小李在后面一声声地喊着她。

　　“华主任。”

　　华菊原本不想理她，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她站住，转过身，冷淡地看着追得气喘吁吁的小李。

　　“华主任，我们聊一聊，好吧。”

　　华菊没有动，她的目光在小李的脸上扫过，停在她手腕上一条若隐若现的手链上。

　　链带上，蒂凡尼的名牌低调而张扬。

　　华菊的眸光一闪，不知为何，分外失望。

　　她倒吸了一口气。

　　比方才更为失望。

　　“你和他上床了？”

　　他们能安抚住那个姓牛的大色狼，还让他答应签下那个单子，大概，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这条手链，华菊是眼熟的。

　　这原本是姓牛的买来送给她的，上次见面时，他说他专门为她买的，华菊不过是看了一眼，然后推回去，淡淡道：“这种手链，我有好几条了。谢谢。”

　　牛总当时讪讪。

　　想不到啊，两个月过去了，竟然还没有送出去。

　　听到华菊的话，小李愣了愣，脸也红了起来。

　　大概不明白，为什么华主任会一眼就看出她和那个男人睡过的事实。

　　华菊见小李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突然觉得疲倦。

　　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面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女孩。不过是大学毕业，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已经开始追求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了。

　　她没有资格说这样是对的，还是错的，不过是个人的选择。

　　可还是觉得悲哀。

　　不可抑制。

　　“……华主任，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有我的难处和责任，我知道这件事我做得不厚道，可是我家还欠着债，我妈也有病，医药费就是一大笔，我需要这笔单子，也需要……需要一个男人帮我一把。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是这件事，还请华姐，不要恨我。毕竟，这就是现实的社会。”

　　华菊低下头，讥嘲地笑笑，“这不是现实的社会，这只是你选择的社会。我不会恨你，因为你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只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在你考虑一件事到底值得不值得的时候，不要只想着当下，多想想以后吧，多问问你自己的心，在十年二十年之后，是不是仍然觉得这个选择是值得的。”

　　小李哽言。

　　华菊轻轻地叹息，转身离去。待走了几步，华菊头也没回地又丢下一句。

　　“不管结局如何，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欠债还钱，做下的事情，都是有后果的，这才是现实的社会。”

　　小李愣了愣，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原本希望大家都息事宁人，华主任如果肯吃这个哑巴亏，那个歉不道也罢。

　　可是，既然她那不肯，那么就决计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家报社了。

　　“——牛总说，他不是嫌弃华主任不漂亮，是嫌弃自己的连襟兄弟太多！”

　　女孩在华菊背后高声地喊道。

　　声音那么洪亮高亢，唯恐整栋大楼的人都听不见似的。

　　华菊脚步未停。

　　倒是身边经过的一群刚进来的小编辑，全都浮出一层笑来，至于报社里的老人，则将信将疑，忍笑未笑的样子。

　　“……真恨自己太穷，当不成报社的大客户，不然，不是也能尝一尝华主任的滋味么？”等华菊走到一楼的时候，她甚至听见一个年轻发行员正这样与同事说。

　　声音也不低，并不怕被华菊听见。

　　当然，真的见到华菊走下来，他们立刻讪讪地避开她，准备开溜了。

　　华菊在报社的人气很高，开朗阳光漂亮大气，算得上大众情人。其中也有不少人追过她，不过，最后都被华菊变成了哥们，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得逞。

　　大家本来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华主任眼光高，潜意识还是佩服她的。

　　可现在，谣言一出，所有的佩服都变了质，变成了另外一种更为阴暗的情感。

　　吃不到葡萄的人，总是以为葡萄是酸的。

　　华菊并不想理他，但是冷不防地，从前门的方向，猛地冲出一个人来。

　　朝刚才那个多嘴的发行员，就是一拳头抡了过去。

　　那位发行员也是新进来的，二十来岁，血气方刚，平白无故地被揍了一拳，当然不甘吃这个闷亏，他踉跄了一下，一站直身，同样想也不想地抡了过去，口中则嚷嚷着，“你-他-妈神经病啊！”

　　冲过来打自己的小伙子，根本就不认识。

　　看着高高瘦瘦，长相也蛮清秀，如果站在那里不动，估计还蛮吸引小姑娘的。

　　可是现在，少年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公鸡，仿佛随时都要扑过来。

　　自然，他对面的那个人，也早已经化身斗鸡。

　　两人你一来，我一往，很快就扭打到了一块儿，全凭着荷尔蒙一口气撑着，毫无章法。

　　眼见着两人就要打得难分难解，旁边的华菊已经开口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叶枫？！”

　　那个冲过来，不管不问就直接打人的少年，居然是叶枫。

　　他大概是看见了华菊给自己留下的纸条，所以过来向她拿钥匙。

　　也不知道是不是华菊的声音太大，或者打架本身带来的娱乐效应，有几位年轻女孩已经闻声转过头，好奇而兴奋地望向这边。

　　“你们认识？华主任，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刚从精神病医院出来的吧！”见华菊认识他，对方也没敢继续打了，他指着叶枫，气急败坏地转向华菊。

　　平白无故地挨了一拳，换做谁，都会觉得不爽。

　　华菊并不理他，只是大步走过来，就要将叶枫拉走。

　　她没问为什么叶枫会冲过来打那位发行员。

　　但凡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叶枫揍那个人的原因。

　　也活该被揍。

　　——但是，武力毕竟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再说，叶枫已经明显处于劣势了。

　　除了第一次突然出击得手之外，剩下的几个会合，叶枫都没捞到便宜，鼻梁上还挨了一下，正在汩汩地流着鼻血呢。

　　这小孩子打架真的不怎样啊。

　　“就算要走，也得先道歉吧！”另外一个显然不想息事宁人。

　　一头雾水什么的，最郁闷了。

　　“为什么要向你道歉？该道歉的人是你!”叶枫还是一脸愤怒，如果不是华菊硬拉着他，他压根就不打算停下来。

　　鼻血很肆意地流了下来，映着原本就算瓷白的肌肤，相当触目。

　　他却浑然不觉，仍然想冲过去将那人再揍一顿。

　　华菊蹙眉。

　　她快有点拉不住他了。

　　“我又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吧神经病！你最好别惹我，你根本打不赢我!”那人也气疯了，如果不是其他的工作人员拽住他，他估摸着也会扑过来。

　　“打的就是你！你忘了你刚才说什么了？我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三道四，就算打不赢，拼着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揍你！揍得你满地找牙！”叶枫眼见着几乎要挣脱华菊的阻拦了。

　　而这一番话，也让其他围观的、劝架的、单纯看情况瞧热闹的人，统统愣在了当场。

　　没听错吧？

　　这个男孩说：华主任，是他的女人？ 时光不及你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