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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不归路

下过海的女人 小金鱼 5215 2021-04-06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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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不归路桃花说,我前二十年就是个笑话,除了吃和玩以外,脑子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钱多钱少没概念,人情世故理所当然,父母是用来提款的,丈夫是用来哄我玩的。念了一顿书,上了一年班,一点本事没学到,就连女人该学会的做饭炒菜也不会,空有一身好皮囊却一点用不上。直到有了小瓜子,直到韩红军说出那些话,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废物。

  金鱼儿打趣她说,诶呦喂,你还知道自己当时一无是处啊!那时候走街上汽改厂的人看到你都老羡慕了,整天不用上班,还有吃有穿贼滋润。我们背后总议论,这桃花老爸就是个工人,还没有老妈,老公在厂里又特不受待见,自己只拿几十块的基本工资,照理说不是个有钱的人,那这瓷娃娃靠什么生活呢?

  桃花瘪瘪嘴,你们背后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呐,是不是跟赵厂长有一腿,或者跟李总工有特殊的关系……恶心不恶心,我连跟韩红军都办不了事儿,怎么会去招惹别人。那时候,我可是纯洁的社会主义花朵儿,要是有一点那样的想法,让我出门让车撞死。

  说完,她愣了一下。

  金鱼儿赶紧说,呸呸呸,乌鸦嘴,总找霉头去触。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小瓜子一岁多那年,桃花还真就差一点撞死过。

  桃花赋闲在家,一晃就是一年,外面社会变化的速度让人目不暇接。昨天还穷困潦倒的人,明天就可能衣鲜光亮地吆五喝六,昨天还万人之上的人物,明天也可能如尘埃般消散不见。89年的时候,崔健曾唱过一首歌: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直到十年之后,小城市的人才终于感受到了这种电光石火的变化。

  都说我中国落后人家美帝50年,在金鱼儿看来,边城人还要落后中国发达城市10年。就拿前几天三胖子和文在寅会面后说吧,边城的房子价格那阵子打着滚往上蹿,边城人也蠢蠢欲动地在街头巷陌品头评足,大有人人都狠狠赚了一把的感觉。

  可后来听买楼的朋友说,如火如荼的房产市场里,100个买房子的人里有2.5个边城人。一个是孩子要结婚,不得不买房的,他在破口大骂房子涨价;另一个是农村人,家里的地被征用没了,想体验一下城里人的生活,他也在破口大骂;剩下半个是想投资的,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房价又上涨了100,也只好跟着前两个人一起破口大骂一起来。

  剩下那97.5人全是外地人,问都不问价格,直接交现金拿钥匙,嘴里连连说,太特么便宜了。

  然而,那些觉得狠狠赚了一把的边城人,此时又在哪儿呢?

  97年,各厂矿连续几年的大踏步前进的脚步逐渐放缓,大厂还能勉强维持着给工人开工资和少量的奖金,而有些小厂则开始限产减员了,一些集体企业干脆停产,给工人放了长假。

  钱一天比一天毛,孩子花销一天比一天多,不上班的桃花总算是感到了生活上的压力。她试图回汽改厂上班,却被告知已被编排在待岗名单里,单位现有的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没名额就只能自谋职业。更糟糕的是,韩红军也被编进了这个名单里。

  正在桃花两口子发愁的时候,眼皮第一个出现了,“小韩,还留在这破厂子干嘛!赶紧陪我一起开出租得了,做个伴儿,中午咱俩还能一起整两口。”

  韩红军眼睛一亮,“你不是雇了个开白班的吗?听你说是你大舅家的哥哥,咱也不能把他顶了啊。诶,是不是你小子还想买台车?”

  眼皮戚了一声,“我哪有钱买啊,你也知道我去年才换的新车,这才刚刚回本。我是说,让你和我姐商量商量买一台。”

  韩红军立刻萎靡起来,“有什么好商量的,孩子的奶粉钱现在都困难,我还买车,买个屁都嫌贵!”

  眼皮瞅瞅桃花在旁边逗孩子,指了指她的背影小声地对韩红军说,“你俩没有,她妈指定有,先借着,最多两年就能还上。”

  韩红军怀疑地说,“恩?你说我丈母娘?”他转头问桃花,“桃花,咱妈现在干什么活呢?”

  桃花想了一下,“这有一年没我妈的消息了,我哪知道她在干吗。”

  韩红军便说,“眼皮说你妈现在贼有钱,就不能让她帮帮你?”

  眼皮冲着韩红军连连摆手,那意思别说我说的。可话儿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瞒也瞒不住,眼皮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桃花妈的情况说了出来。

  边城的少年宫刚刚建成不久,一栋十层高的圆筒形建筑,楼梯单独修在玻璃墙幕里,这样,每一层都是独立的,很有特点。大楼的底座三层向两侧突出一大块,呈几个很好看的不规则菱形。“少年宫”三个大字,从天而降地竖着排列在大楼上,每个字都有两米多高。

  少年宫投入使用不久,由于面积太大,使用率不高,下面的三层就出租给了当地的一个有势力的社会人。社会人把里面重新规划了一番,中间上下贯通成一体,中间是个大舞台,四下是像饭店的散座围着。二楼和三楼则修成了装有落地玻璃的独立单间,富丽奢华,霸气十足。

  黑夜降临的时候,里面音乐声震耳欲聋,外面人头涌动,在影影绰绰的“少年宫”大字下,是闪着霓虹的几个暧昧的字“酒歌夜总会”。

  眼皮就是这夜总会的常客,他不是来喝酒消遣的,那里的酒太贵,按眼皮的量一顿喝下来,至少要小五百。眼皮是来拉活的,几乎每个晚上都要跑过来两三次,他就是在这儿遇到桃花妈的。

  眼皮说,咱边城人都抠啊,哪有打车不讲价的,八块钱的道儿都能讲到五块去。可我婶儿不一样,现在那派头就是个贵妇人,不管是有人陪着还是一个人自己,打车从来不讲价,到地儿甩下一张票儿,只多不少,还微微一笑说,不用找了。

  “款!以我多年开出租的经验,我婶儿绝对的大款!”眼皮说的很是肯定。

  桃花和韩红军听了,相互望了望,“眼皮,你特么在这编故事呐,我妈还回回赶上坐你车?跑我家来埋汰我妈,你是不是皮子紧了!”桃花不满地说。

  “姐,骗谁我能骗你吗?”眼皮赶紧解释,“婶儿每次打车都提前呼我,他手里有部手机,奶白色能翻开的那种,就你手掌那么大,我以前都没见过。手一甩,盖子就翻开,太牛逼了。什么大哥大,跟你妈手里的家什一比,就是个垃圾。”

  眼皮说着从腰间拿出BB机,“喏,这是你妈的电话号码,我骗你们干嘛!”

  桃花和韩红军这才相信眼皮说的话,原来自己妈是有钱人啊。

  一个月之后,桃花家门前停靠了一台全新的桑塔纳,韩红军吹着口哨用一个大大的掸子擦拭着车身,桃花抱着小瓜子笑眯眯在一旁瞅着。

  车子连购车带手续总共花了十一万多,好在那时候跑出租不需要上线钱,直接挂靠在某个正轨的运输公司就行。

  前几天金鱼儿听二手车行的人说,边城的二手出租车不值几个钱,营运手续证才是最值钱的。官方早就停办了出租车营运证,要想跑出租只能是买手续过户,一个证件就是一套房子,最少要40多万。

  桃花家的出租车是夫妻车,桃花开白班,韩红军开夜班,有事的时候,就是大海顶班。一个月过去了,一家人坐一起拢帐,去了七七八八的费用,共计赚了小一万。

  大海一个月来破例没和韩红军计较,那天,他还喊了眼皮过来,三个老爷们跑出去喝了一顿大酒,最后称兄道弟地搂在一起,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桃花抱着开始呀呀学话的小瓜子乐,她感觉这生活似乎总算正常了。

  桃花说,这辈子里那天是最最高兴的一天,这辈子里那些白天夜晚是最最高兴的白天夜晚,这辈子里那段日子是最最高兴的日子,这辈子里再也不会有那样的高兴了。

  桃花自己也没想到,最最高兴的时光怎么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入冬以后,雪隔三岔五地下一场,路上的残血一直化不干净,打车的人也就特多,生意好的不得了。

  桃花在站前刚刚放下一个客人,车门旋即被拉开,一个中年女子急三火四地钻了进来。

  “去阔甸走不?”女人喘着粗气问。

  桃花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客运站门口大声吆喝的几个男子搪塞着说,“大姐,去不了,我不跑长途。那面有跑返程喊活儿的,你坐他们车多好。”

  桃花不是不跑长途,只是这天气帮忙,最近生意好到不需要跑那么远的路,就能挣到足够的钱。

  “老妹子,我着急啊,他们要拼够一车才走,而且价格还翻了倍,太贵了。”女人跟桃花商量着,“我给你250,妹子你帮帮忙,家里说孩子住院了,我得赶回去。”

  桃花听到孩子,心里咯噔一下,“啥病啊?”

  “掉冰窟窿里了,说救上来的时候身子都紫了。”女人说着开始哭起来。

  桃花发动了车子,“行了,你也别给250傻子数了,就按正常的200包车价给吧。”

  有句成语说得好: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脑袋上的包都是自己找的。桃花当时的脑袋就有包,而且还不小,然后带着这个包,就跑出了满脚的泡。

  这趟好心的阔甸之旅,彻底让桃花走上了不归之路。 下过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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