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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云锦有片刻愣怔，随即醒悟：这是颜世卿残留下的法阵，她当时只顾着追杀，并未将这里处理干净，刚才她一动怒，便激活了这尚未熄灭的法阵。

　　事已至此，她无法隐瞒，对着苏白墨凄然一笑，刚想说话，识海突然风起云涌，黑凤得了魔气加持，陡然增大，朝着白凤凶狠啄去……一口鲜血便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她朝着苏白墨摆摆手，稳了稳心神，慢慢坐到地上，撤掉屏蔽，苦笑一声：“你自己看吧。”

　　苏白墨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那是沐云锦的护体功德，他侧目避开，凝神看向她的识海，黑云压境一片惊涛骇浪，惊得声音都抖了：“小锦，你……你……”

　　沐云锦闭目摇头：“你和颜世卿的魔气混在一起，这样搞我，我怕是扛不住了。”

　　“终究是我……害了你！”苏白墨颓然跪倒在地，眼中滴血看着黑凤伸出利爪摁住白凤，尖喙一下下啄向白凤胸口，白凤发出阵阵凄厉悲鸣，刺的他心神跟着动荡，白凤哀鸣渐渐弱下去，而终于从羽翼开始慢慢变黑了。

　　“我本以为，你会是我的救赎。没想到，因你父母的意外，你对我怨恨至深——我知道你也极为痛苦，对我的爱和恨，都无法自控。既无法不爱又无法原谅。”沐云锦始终闭着眼，神色阑珊接受着宿命对她的洗礼。颜世卿这个法阵很是强悍，那些魔气像是永远不会枯竭，将黑凤加持的越发强大，她明白自己终究躲不过去。

　　趁着自己清醒，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自古正邪不两立，以后再见面，又是你死我活的场面。

　　命运真是个讨厌的东西。

　　她感受着自己的变化，停了片刻，又慢慢说到：“早知道你这般怨恨，我就不该回来……我高估了自己的心境，居然受不得一点委屈。自小师父就说我爱恨过于分明，至刚易折，让我要向浮云清风和流水学习，随形顺势……当时不懂，如今倒是懂了，可惜为时已晚。”

　　“你让大家都出去，把这前厅禁锢起来。我今晚一定会魔化，你守着我……我若是堕入魔道，失了本心要大开杀戒，你一定要绞杀了我。刚化魔之时，犹如刚破蛹，是最最脆弱的时候，一击便可致命，我也不会有痛苦。不要手软，否则人间将血流成河……也许我运气好，曾经积下的功德，能让我守住本心……到时如何，看我的造化了。”

　　苏白墨泪流满面，一句话也将不出来，身体颤抖到无法自持，却也知道情况紧急，于是赶紧起身，让大家都退出去，关好门窗，这才回到沐云锦身旁，在不算大的区域内做了屏蔽法阵。

　　法阵内，他目不转睛的守护着沐云锦，眼见两道红线从她眼角滋生，沿着眼睑的方向几乎斜飞入鬓；雪白的肌肤转瞬变得苍白，嘴唇却愈发鲜艳，这红色像是血与火交融，而原本乌黑浓密的垂肩秀发，却从发根开始，一丝丝褪成了妖魅的银灰色。两眉之间皮肤鼓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面钻出来，终于，那缕起死回生的神识，凝结成黑色钻石，刺破皮肤跃然于上，熠熠生辉。

　　鲜血从眉间黑色钻石下流出，沿着鼻梁一路下滑。

　　沐云锦陡然睁开双目，双瞳已然成了紫色，只是这紫色如繁星璀璨流转，稍微多看一会儿便会让人迷失了心神沉迷其中任她摆布。

　　她长长的出口气，将双手举到眼前，细细欣赏利刃般指甲，露出妖魅至极的微笑，眼波婉转，柔媚美艳到不可方物。

　　她不再是那个纯洁无邪的驱魔少女。

　　她是媚骨天成妖颜倾城的魔女。

　　最纯洁之人堕化成最邪媚之魔，这便是物极必反阴阳相生。

　　“小锦？”苏白墨试着喊了一声，心痛到无法呼吸。眼前人是如此熟悉又如何陌生。她是她，也不再是她。如今的她，依旧金光万丈牢牢护住元神，识海中墨云压境，两只黑凤肆意翱翔，飞舞时竟有电闪雷鸣，从前的无暇仙境如今竟有了修罗场的狰狞凶险。

　　沐云锦眼神冰冷陌生的看着昔日恋人，勾起嘴角微微邪佞一笑，倾国倾城中带着死亡的况味，开口说话时，声音也不再是清脆如琉璃，倒是略有几分暗哑中带着蚀骨的酥软：“感觉不错。这里。”她抬手指指心口，“无爱亦无忧，我终于解脱了。”

　　“小锦，小锦……”苏白墨绝望的伸出双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失望，激起你的心魔……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便迁怒于你……”

　　沐云锦销魂的低笑声自他怀中响起。苏白墨只听见她说：“只要还爱着，便身处炼狱；而我，自由了。你我互不相欠，愿此生永不相见。”话音未落，苏白墨便觉得怀中一空，沐云锦已没了踪影。

　　客厅内，颜世卿残留的法阵已悉数散去；他刚下的禁制却完好无损。将神识铺展开来，都未能感觉到任何踪迹。

　　苏白墨面色凝重到冰冷，慢慢抬起头，目光停住：照片里，父母正饱含爱意的对他微笑。

　　这大约就是命运吧。

　　我和她始终无法在一起。

　　就便是死亡也无法违背命运的旨意。

　　他慢慢起身，啪嗒，一本书掉到地上，这是……刘老牛留给沐云锦的那本法术书。他颤抖着捡起书，食指拂过封面，突然一朵彼岸花自封面飞出，在空中绽放，随着血红花瓣的绽放，花蕊中飘出点点星光，不等他来得及反应，那星光便汇入他脑海，他分明听见她在说：“替师父把师门发扬光大。”

　　将书紧紧握在手中，苏白墨朝后院走去，脚步缓慢背影萧瑟，在身后留下无尽的荒芜。

　　这一世，他成了驱魔师，而沐云锦却堕入魔道。

　　他终究无法将她绞杀。

　　两世过往在眼前沉浮，他终于明白颜世卿不甘心不放手宁可与世为敌，不过是为了对抗命运…… 苏先生，请乖一点